城外,蒙古中军大帐前。
残阳如血,将戈壁滩染得一片猩红。
一辆由十六匹纯色黑马拉拽的巨大黄金战车上,术赤身披黑铁重甲,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白玉酒杯。他的目光越过杯沿,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身为成吉思汗的长子,他背负着太多流言蜚语。“蔑儿乞野种”的窃窃私语像草原上的风,从未停歇。
他太需要一场彻底的、血腥的胜利,来堵住那些贵族的嘴,来证明自己才是黄金家族最锋利的弯刀。
自从父汗那道“撤军三百里,以花剌子模为礼赠予顾渊”的荒唐军令下达,大营里的风向便变了。
平日里恭顺的万夫长,在转身之际交换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二弟察合台派系的将领,更是敢在醉酒后公然在篝火旁大声谈笑,言语间虽未指名道姓,却字字句句都在影射困扰了他半生的梦魇——
“蔑儿乞饶野种”。
当年母亲孛儿帖被蔑儿乞部掳走,归来后不久便生下了他。
这桩陈年旧事,就像一块洗不掉的胎记,烙印在他的额头。
父汗越是让他西征、越是给他兵权,那些藏在暗处的窃窃私语就越是刺耳:他们大汗是在流放这个血统不纯的长子,他这只草原孤狼的血管里,流淌着肮脏的泥浆,而非黄金家族尊贵的血液。
尤其是这次面对顾渊时的“不战而退”,更是将这种质疑推向了顶峰。
如果不拿下一场足以震慑整个西域的惨烈胜利,如果不把这座玉龙杰赤城屠成一片死地,如果不把那满城的头颅筑成京观……
他拿什么去堵住察合台那张恶毒的嘴?
拿什么向父汗证明,他术赤才是那把最锋利、最纯粹的弯刀?
“咔嚓。”
一声脆响。
精致的白玉酒杯在他掌心化为齑粉,殷红的葡萄酒混合着玉石碎屑,顺着黑铁手甲的缝隙滴落,宛如从指尖渗出的鲜血。
他不需要俘虏,不需要财宝。
他需要毁灭,来洗刷那个“杂种”的污名。
在他身后,站着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正是郭靖。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弯弓射雕的少年,这一路西征,他率领右军,破敌阵、断粮道,手掌上新添的几道刀疤,是为了掩护术赤侧翼而留下的。
女的容貌秀丽,眼神灵动中透着几分忧虑,正是华筝。
“大汗有令,西域不容有失。”
术赤猛地仰头,将杯中如同鲜血般的葡萄酒一饮而尽,随手将价值连城的玉杯狠狠摔碎在战车轮下。
啪!
清脆的破碎声,在死寂的阵前显得格外刺耳。这是总攻的信号。
“传令下去。”
术赤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股压抑许久的暴戾:
“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城中无论男女老幼,高过车轮者,杀!”
“我要用这满城鲜血,告诉那个所谓的武神顾渊,这里,是长生的猎场!也是我术赤的猎场!”
“且慢!”
一声断喝,沉稳如山,竟盖过了凄厉的牛角号声。
刚刚摔碎玉杯、正欲挥下的大手,被另一只粗糙宽厚的手掌在半空中死死截住。
郭靖一步跨出,挡在术赤身前。
他那张常年风吹日晒的脸庞上,没有平日里的憨厚温吞,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与坚持。
“大哥,这令,不能发。”
术赤眉头一皱,眼中厉色闪过,但他没有立刻拔刀,而是盯着按住自己的手。
半个月前,在过黑沙漠时,就是这只手,把他从流沙坑里硬生生拽出来的。
“郭靖安达,”术赤的声音冷了下来,但并未抽回手,只是压低了嗓音,“这一路你我不分彼此,你的军略我也听了。但今日不同,这城里的人负隅顽抗,杀了我那么多勇士。若不屠城立威,日后谁还惧我蒙古铁骑?”
“威信不是靠杀妇孺杀出来的!”
郭靖双目圆睁,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却字字铿锵,直击要害:
“大哥,父汗让你西征,是要你做这片土地的主人,不是做路过的强盗!
这一路攻城拔寨,若非我们严明军纪,那些西域国早就联合起来拼死反扑了。你想想,若是今日屠了城,下一座城的人只会战至最后一人,我们要多死多少兄弟?”
术赤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郭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带上了一丝恳切:
“况且,大哥你是要做大汗的人。杀人容易,服人难。这满城百姓若是成了你的子民,便是你的牛羊财富;若是成了尸体,除了招来仇恨,毫无用处。”
“你……”术赤看着眼前这个憨厚的义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终于明白,为何父汗非要派这个“傻子”来辅佐自己。
自己是一把太快的刀,容易折断;而郭靖,就是那把厚重的刀鞘。
“慈不掌兵!郭靖,你别忘了,你也是我蒙古的金刀驸马!”术赤虽然嘴硬,按在刀柄上的手却松了几分,“若是那顾渊真的来了……”
“若是他来了,郭靖替大哥挡着!”
郭靖上前一步,双掌间隐隐有龙吟之声低鸣,那是降龙十八掌蓄势待发的征兆,也是他在战场上无数次护住术赤的底气,“但若是大哥执意要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那郭靖……只能得罪了。”
气氛瞬间紧绷,周围的怯薛军亲卫纷纷握紧了弯刀。
“大哥,靖哥哥得对。”
一直站在后方的华筝,此时走上前来。
她没有去拉郭靖,而是伸手覆盖在术赤紧握刀柄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让术赤眼中的戾气消散了几分。
华筝看着术赤,眼神柔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大漠上一起放风筝的午后:
“大哥,你还记得时候父汗过什么吗?
他你是草原上的孤狼,凶狠有余,却易陷孤绝。而靖哥哥是上的雄鹰,眼界开阔。如今雄鹰想为孤狼指一条更长远的路,你真的要折断他的翅膀吗?”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座摇摇欲坠的城池,轻声道:
“况且,如今顾渊那个煞星就在附近。若是我们屠城,激起民愤事,若是给了那顾渊出手的借口……大哥,你也不想父汗的大计,因为一时泄愤而受阻吧?”
术赤的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了几下。
他看着郭靖倔强却真诚的脸,又看了看华筝担忧的眸子。
沉默良久。
术赤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垮下来,他冷哼一声,将手从郭靖的掌锢中抽回,有些烦躁地挥了挥衣袖,但眼底的杀意已然褪去。
“罢了。”
“也就是你郭靖,换做旁人敢拦我的军令,早被马蹄踏碎了。”
术赤转过身,对着传令兵吼道:
“改令!破城之后,只杀手持兵刃反抗者!其余百姓,只要跪地投降,不准妄动刀兵!违令者,斩!”
“是!”传令兵如蒙大赦,飞奔而去。
郭靖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他冲着术赤重重抱拳,真心实意道:“多谢大哥!”
术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战车,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少废话,待会儿攻城,你的右军要是掉链子,我唯你是问。”
风沙卷过。
华筝静静地站在郭靖身侧,看着这个比蒙古汉子还要执拗、还要傻气的男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郭靖宽阔的背脊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只要闭上眼,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却偏偏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去顶撞掌握生杀大权的主帅。
可也正是这份傻,这份刻在骨子里的善良与担当,让从见惯了草原狼性的华筝,沉沦至今,无法自拔。
她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郭靖的衣袖,嘴角漾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靖哥哥,你刚才的样子……真像个大英雄。”
……
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响彻云霄。
原本还在试探性进攻的蒙古军队,虽然收敛了屠城的疯狂,但攻势依旧如潮水般汹涌。
“杀!!!”
怯薛军,铁木真的亲卫,是这片大陆上最恐怖的战争机器。
他们推着巨大的云梯车和攻城塔,顶着城头的箭雨,如黑色的潮水般撞向城墙。
轰隆!
高达十丈的攻城塔搭上了城头。
巨大的吊桥轰然落下。
第一个全副武装的蒙古百夫长,挥舞着狼牙棒,嚎叫着冲上了城墙。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原本就兵力不足的守军防线,瞬间崩溃。
“完了……”
传功长老手中的禅杖断成两截,他看着涌上来的黑色铁流,老泪纵横。
“亡我圣火教啊!”
城内的百姓听到了那震的喊杀声。
那是死亡逼近的声音。
妇女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男人们握紧了手中的锄头,眼中满是死灰。
没有奇迹了。
所谓的武神,终究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
那个拿走了教主贞洁的男人,并没有如约而来。
术赤站在战车上,看着这一幕,虽然改了屠城令,但他眼中的征服欲依旧炽热。
“顾渊?不过是个只会躲在女人裙摆下的懦夫罢了。”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正要下令亲卫队冲锋,彻底收割这座城剩
就在这时。
吱——!
一声极其尖锐、极其刺耳的爆鸣声,突兀地从边炸响。
声音太过尖锐,以至于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声和战鼓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夕阳的余晖郑
一道乌黑的流光,仿佛撕裂了空间,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踏空而来。
它在空气中奔跑,每一次蹄落,都会在虚空中踩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而在马背上。
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傲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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