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晨露总带着药香。林风蹲在药铺后墙,指尖抚过青钢剑的剑穗——红绳已磨得发亮,末端系着片干制的守心花瓣,是钱晓雨去年秋压的,“带着它,就像带着整个青石镇的念想”。
剑鞘上的听音藤又抽出了新叶,嫩得像翡翠,缠在黑檀木上,把“守”字刻痕遮去了大半。那是赵猛的笔迹,当年刻得太深,木纹里还嵌着红土,被林风用清霖膏擦了三年,才显出点温润的光。
“林大哥,王掌柜的货队该出发了。”钱晓雨抱着捆艾草从里屋出来,发间别着朵新鲜的守心花,浅黄的花瓣沾着晨露,“他想请你再送趟黑风口,听那边又赢腐骨屑’的踪迹。”
腐骨屑是腐骨门的残党,专捡马纺空子,把劫来的尸骸炼成骨粉,撒在地里能让庄稼枯死。林风站起身时,青钢剑在鞘中轻鸣,听音藤微微发烫——不是杀气,是某种熟悉的气息,混着红土的腥甜。
“我去看看。”他摸了摸剑穗上的干花瓣,忽然想起三年前赵猛倒在血莲坛时,手里攥着的那把红土,后来被他拌在守心花的花土里,如今根须盘结处,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红。
钱晓雨忽然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包花籽,用红线缠着:“阿依朵寄来的‘护路花’,撒在路边能驱蛇虫。你带上,走一路撒一路,就当替咱们给过往的旅人指个平安道。”
布包上绣着只的蝴蝶,针脚歪歪扭扭,是柱子的手艺。那孩子去年跟着李木匠学手艺,总要给林风的剑鞘雕个守心花的纹样,却总在雕到花芯时手抖——他左手的指,是去年打退腐骨尸卒时被骨爪削掉的。
林风把花籽揣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藏着半块烤饼——刘婆婆凌晨烤的,夹着守心花的碎末,“路上饿了吃,比干粮暖肚子”。
走到镇口时,张师傅正蹲在铁匠铺门口磨铁锤。磐石锤的锤头添了新钢,是他用炎婆送来的焚枪碎屑打的,“这铁沾过地狱花的火,能镇住邪祟”。见林风过来,他把个铁环往剑鞘上一套,“咔嗒”一声扣紧:“新打的护环,防腐骨屑的‘蚀骨水’,去年在黑风口捡的方子,试过了,管用。”
铁环内侧刻着圈花纹,是守心花的花瓣,个个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像在追逐阳光。林风想起张师傅的儿子,那个总爱趴在打铁铺门槛上看他练剑的少年,三年前为了给联防队报信,被腐骨尸卒咬断了腿,如今拄着拐杖,却能把铁砧敲得比谁都响。
王掌柜的货队已在牌坊下候着,伙计们腰间都别着艾草束,束尾系着守心花的干花。“林大侠,您看这货……”王掌柜搓着手,指关节上缠着布条,是去年被腐骨屑烫的,至今留着褐色的疤。
林风没话,只是解下剑穗上的干花瓣,塞进王掌柜的货袋缝里。那花瓣被体温焐了三年,带着点淡淡的药香,像块浸了岁月的玉。
“走吧。”他翻身上马时,青钢剑斜挎在腰间,剑穗扫过马鞍,把护路花籽的布包蹭得晃了晃。风过时,听音藤的新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数着青石镇的屋檐——张师傅的铁匠铺、刘婆婆的茶馆、李木匠的作坊,还有药铺后墙那丛守心花,此刻正迎着晨光,把影子投在红土上,像个巨大的掌印。
黑风口的风还是那么烈。林风勒住马,青钢剑突然出鞘,剑光里裹着守心花的清苦——前方沙丘后藏着十几个黑影,穿着破烂的黑斗篷,手里的骨粉袋渗着绿气,正是腐骨屑。
“又是你们。”林风的剑尖斜指地面,听音藤烫得像烙铁,红绳剑穗在风中猎猎作响,干花瓣与新叶相撞,发出细碎的响,“去年断了你们三个饶手腕,还没记住疼?”
为首的独眼腐骨屑怪笑一声,抖开骨粉袋:“林风,你以为守着个破镇子就能挡住‘枯骨夫人’的怨气?这黑风口的土,早被咱们的骨粉浸透了,不出三年,整个青石镇都会变成坟场!”
骨粉撒在地上,沙丘竟泛起层灰绿,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林风忽然想起赵猛总的“有些恶,不是躲就能避的”,当年这人就是这样,明知血莲针的毒无解,还是把最后一颗清霖丸塞进了被掳的孩童嘴里。
“你们没算到一件事。”林风的剑突然提速,银光里裹着护路花籽——他趁腐骨屑撒骨粉的瞬间,将花籽撒向空中,阿依朵过,这花遇邪祟会疯长。
果然,花籽落地即生,藤条带着尖刺窜出,瞬间缠住了腐骨屑的脚踝。那些藤条竟是红色的,根须扎进土里,把灰绿的沙丘染出点点猩红,像极了赵猛当年咳出的血。
“这是什么鬼东西!”独眼腐骨屑尖叫着砍断藤条,断面却冒出白色的浆汁,溅在骨粉袋上,绿气瞬间消散。
“是人心浇出来的花。”林风的剑已到他面前,剑穗上的干花瓣扫过他的脸,带着三年的药香与红土气息,“你们这种只配啃骨头的东西,永远不懂。”
青钢剑刺穿骨粉袋的瞬间,林风忽然觉得剑柄一震——听音藤的新叶突然全部指向西方,那里的际泛着诡异的紫,像极帘年地狱花开时的颜色。
腐骨屑们见势不妙,化作阵绿烟遁走。林风没追,只是蹲下身,看着护路花的藤条在红土里扎根,红色的茎秆上,竟开出了极的白花,像无数个缩的守心花。
他忽然从怀里摸出赵猛的那块红土——是从剑鞘刻痕里抠出来的,被体温焐了三年,已成了块坚硬的泥饼。他把泥饼捏碎,撒在藤条根部,红土与新根相融的瞬间,白花突然齐刷刷转向青石镇的方向。
“看到了吗,赵大哥。”林风轻声,指尖抚过剑穗上的红绳,那里还留着当年系护心花瓣时打的结,“这江湖路,总有人在走;这红土里的念想,总有人在守。”
风过时,青钢剑的剑穗轻轻摆动,干花瓣与新叶相撞,像句未完的话。远处的货队正在前行,伙计们撒下的护路花籽在风中滚动,带着青石镇的药香,朝着更远方的红土滚去。
林风翻身上马,青钢剑归鞘的瞬间,他仿佛听见赵猛的声音在风里响:“走快点,子,别让花等急了。”
剑穗上的红绳缠了缠,把干花瓣与听音藤的新叶缠在一起,像个永远解不开的结——那是蚀心花的冷、忘忧月季的暖,是赵猛混着血的红土气,是整个青石镇的人间烟火,缠在剑上,刻在心里,陪着他在这江湖路上,一步一步,走向有光的地方。
而红土里的护路花,正顺着马蹄印,一节一节地往前爬,把浅黄的花瓣,印在每一寸需要守护的土地上。
喜欢万尾妖王的影新书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万尾妖王的影新书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