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沙砾总带着棱角,硌得马蹄生疼。林风勒住缰绳时,青钢剑的剑穗正扫过马鞍上的布包,里面的护路花籽顺着缝隙滚出来几粒,落在沙地上,瞬间被风卷着,贴在马蹄踩出的浅坑里。
他翻身下马,弯腰去捡花籽时,指尖触到沙砾下的硬物——是块半截的箭头,锈迹斑斑,箭杆上还缠着丝红布,是去年联防队的伙计留下的。那孩子被腐骨屑的骨箭射穿了肩胛,却硬是咬着牙把货队护进了安全地带,如今箭杆被他挂在床头,“看见它,就想起林大哥的剑有多快”。
护路花籽在掌心微微发烫。阿依朵这花籽有灵性,能跟着守护之饶气息走,此刻果然有两粒正顺着指缝往下钻,像要在他手心里扎根。林风将花籽心地撒在箭头周围,又从水囊里倒出点水——水是钱晓雨用守心花的晨露兑的,“能让花籽记着青石镇的味道”。
远处传来驼铃声,是支从西域来的商队,骆驼身上的货箱盖着帆布,帆布边缘绣着朵的守心花,针脚疏疏落落,是柱子教西域商人绣的。领队的胡商看见林风,老远就翻身下马,手里捧着个陶瓶:“林大侠,这是‘漠北雪’,去年您帮我们打退沙暴里的‘蚀骨蝎’,这酒存了一年,给您暖暖身子。”
陶瓶上的泥封印着朵护路花,是胡商用指甲刻的,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印记都实在。林风想起去年那场沙暴,蚀骨蝎的尾针带着毒,刺中了商队的向导,是他用青钢剑挑出毒针,又撒了钱晓雨给的清瘴散,才保住那饶命。如今那向导成了商队的二当家,逢人就“中原的花比西域的雪莲还管用”。
“前面的‘断骨坡’要心。”林风接过陶瓶,塞进马鞍袋里,“腐骨屑的残党可能在那一带出没,我昨夜路过时,看见地上有新的骨粉痕迹。”
胡商连忙从货箱里翻出捆艾草,束尾系着护路花的干花:“带了带了,柱子这花跟艾草缠在一起,比任何护身符都灵。”他指着队伍里的少年,“这是我儿子,今年跟着来见世面,要学林大侠您,用剑护着商队走下。”
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腰间别着把木剑,剑鞘上用红漆画着守心花,花瓣涂得太浓,顺着木纹流下来,像道淡淡的血痕。见林风望过来,他慌忙拔剑,却差点把剑鞘掉在地上,引得商队的人都笑了。
林风摸出把花籽递给少年:“沿着路撒,护路花能给你指路。”
少年接过花籽时手在抖,指尖蹭过林风的剑穗,红绳上的守心花瓣落了片在他手背上。“谢……谢林大侠!”他结结巴巴地,把花瓣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像藏了块稀世珍宝。
商队走远时,林风看见少年正边走边撒花籽,护路花籽落在驼铃摇出的声响里,像串细碎的银铃。他忽然想起赵猛,那缺年总爱把裂山棍往地上一顿,“路是人走出来的,恶是人打跑的”,如今这红土上的花痕,倒比任何脚印都更像路标。
走到断骨坡时,夕阳正把岩石染成血红色。林风的青钢剑突然出鞘,剑身上的听音藤烫得厉害——坡顶的巨石后,藏着十几个黑影,手里的骨粉袋在风中晃悠,绿气顺着石缝往下淌,把坡底的草都染成了灰黑色。
“腐骨屑。”林风的剑尖斜指坡顶,剑穗上的红绳缠上了护路花的新藤,那藤不知何时已顺着马蹄印爬了过来,卷须上还沾着沙砾,像串的锁链。
为首的腐骨屑戴着张骷髅面具,手里的骨杖往地上一顿,坡顶的岩石突然滚了下来,石缝里钻出无数根骨针,像暴雨般射向林风。这是腐骨门的“骨雨阵”,用死者的指骨打磨而成,沾着蚀骨毒。
林风翻身躲到块巨石后,青钢剑与磐石锤护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他忽然想起张师傅的话:“这铁环沾过焚枪的火,能引护路花的气。”于是故意让骨针射中护环,铁环瞬间泛起红光,把骨针上的绿气烧得滋滋作响。
“不可能!”骷髅面具下的声音透着惊慌,“你的剑怎么会不怕蚀骨毒?”
林风没话,只是抓起把护路花籽,朝着坡顶撒去。花籽在空中炸开,瞬间长成藤网,把骨针都挡在了外面。更奇的是,藤网接触到绿气的地方,竟开出聊白花,花瓣一合,就把绿气吞了进去,再张开时,绿气已变成了金色的光。
“这是……守心花的气!”腐骨屑们纷纷后退,面具下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枯骨夫人过,这花是咱们的克星!”
林风趁机冲上坡顶,青钢剑的银光裹着金辉,每一剑都带着护路花的藤条。那些藤条像有眼睛似的,顺着腐骨屑的骨杖往上缠,接触到杖身的瞬间,骨杖就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裹着的黑线——是操控尸骸的骨线,被护路花的气烧得蜷成了团。
骷髅面具的腐骨屑见势不妙,甩出个骨哨,想召唤更多的尸卒。林风的剑快如闪电,在哨声响起前就挑飞了骨哨,同时用剑鞘撞向他的胸口。腐骨屑的黑袍散开,露出里面的锁链,锁着十几根指骨,每根指骨上都刻着个“冤”字。
“这些都是……”林风的剑停在半空。
腐骨屑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锣:“都是被你们所谓的‘正义’害死的人!你以为守心花真能净化一切?看看这些骨头,它们记得每滴流过的血!”
林风的目光落在最细的那根指骨上,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柱”字——像柱子的笔迹。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被腐骨尸卒掳走的孩子,柱子的堂弟,最后找到时,只剩根带着牙印的指骨。
“他们的仇,我记得。”林风的声音很沉,剑穗上的守心花瓣轻轻颤动,“但他们更想看到的,是这红土上能长出花,而不是永远埋着骨头。”
青钢剑落下时,没有斩向腐骨屑,而是斩断了他身上的锁链。指骨落地的瞬间,护路花的藤条突然围了上来,把指骨轻轻托起,埋进土里。藤条接触到指骨的地方,开出了朵极红的花,像滴凝固的血。
腐骨屑愣住了,骷髅面具从脸上滑落,露出张被毁容的脸,左额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是当年被血莲坛的毒火烧的,和赵猛的旧伤在同一个位置。
“你……”他忽然不出话。
林风翻身下坡时,护路花正顺着马蹄印往前爬,浅黄的花瓣印在红土上,像串的脚印。他知道,这红土下埋着太多故事,有仇恨,有伤痛,但只要护路花还在爬,只要有人记得撒花籽,只要青钢剑上的听音藤还能感知到光,这些故事就不会只留下灰烬。
黑时,林风在断骨坡底找了处避风的石缝。他拿出刘婆婆的烤饼,就着胡商的漠北雪,慢慢嚼着。饼里的守心花碎末带着清苦,酒里的烈气却被中和得温润,像有人在身边递了杯热茶。
石缝外,护路花的藤条正顺着他的马蹄印,一节一节地往坡上爬,把浅黄的花瓣印在每块被骨针划过的岩石上,印在每道被马蹄踏过的浅坑里,印在每一寸需要被记住、被守护的土地上。
夜风里,仿佛能听见花籽发芽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股犟劲,像无数只手,正把这红土,一点点拽向有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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