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局比赛在四十八分钟时结束了。
星耀输了。
输得很难看。
最后一波团战,林见星的功能型Ad按照战术要求站在团队后方保护中单,但风暴之眼的上单像疯狗一样冲进来,硬扛着伤害切死了夏明轩的法师。核心输出倒下,团战瞬间崩溃。顾夜寒拼尽全力换掉了对方三个人,但自己也被集火秒杀。剩下的林见星、陆辰飞和徐浩无力回,眼睁睁看着对方带着兵线推掉了基地水晶。
水晶爆炸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很轻,但在林见星听来却像惊雷。他摘下耳机,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观众的欢呼声、解的点评声、甚至队友的呼吸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坐在那里,看着屏幕上那个鲜红的“失败”,手指还搭在键盘上,保持着最后一波操作的姿势。
八强。
他们止步八强。
一年的努力,无数个日夜的训练,那些汗水、泪水、欢笑和争吵,都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不是圆满的句号,是一个残缺的、带着血味的句号。
“走了。”顾夜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得可怕。
林见星转过头,看见顾夜寒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外设。他的动作很稳,表情很平静,甚至比比赛开始前还要平静。但林见星看见了他握鼠标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双手在颤抖。
虽然只有一点点,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林见星看见了。
原来顾夜寒也会痛。原来顾夜寒也会失望。原来顾夜寒也会……不甘心。
只是他永远不会表现出来。
林见星跟着队友站起身,机械地收拾自己的键盘鼠标。他把耳机线一圈圈绕好,把鼠标塞进包里,把键盘装进保护海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慢,好像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但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赛后握手环节,风暴之眼的队员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是胜利者的谦逊和礼貌。他们的队长拍了拍顾夜寒的肩膀,用韩语了句什么。翻译在旁边:“他你们打得很好,只是今运气不在你们这边。”
顾夜寒点零头,用英语回了句“恭喜”。
然后是采访。媒体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捅过来:“作为LpL的一号种子,止步八强,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第三局和第四局明明有机会赢,为什么第五局会崩得这么快?”“Starlight选手今的状态明显有问题,是身体不适还是心态问题?”
林见星坐在采访席上,感觉那些闪光灯像针一样刺着眼睛。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一言不发。所有的问题都由顾夜寒和陆辰飞回答了,他们用最官方的语言,最得体的措辞,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为“准备不足”“状态起伏”“对手发挥更好”。
没有人提到那个神秘窗口。
没有人提到林见星父亲的秘密。
没有人提到团队内部的信任危机。
那些真实的、丑陋的、疼痛的东西,都被掩埋在冠冕堂皇的辞之下,像伤口被纱布草草包扎,看似完好,内里却在溃烂。
采访结束后,一行人沉默地回到后台休息室。李教练已经等在那里,他的脸色很难看,但看见队员们进来,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都辛苦了。”他,“先回酒店休息,明我们再复盘。”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至少今晚不用面对那些残酷的数据分析和责任追究。至少今晚可以暂时逃避。
回酒店的大巴上,气氛沉重得像要凝固。夏明轩坐在靠窗的位置,脸贴着玻璃,眼睛红红的。陆辰飞坐在他旁边,手搭在他肩上,无声地安慰。苏沐白坐在前排,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快速滑动,不知道在查什么。
顾夜寒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但林见星知道他没有睡。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嘴角抿得很紧,那是顾夜寒思考时的表情。
林见星坐在中间的位置,旁边是徐浩。徐浩也没有话,只是偶尔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担忧,有关心,但更多的是欲言又止。
大巴车在斯德哥尔摩的夜色中穿校街灯的光透过车窗,在车厢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林见星看着窗外,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突然觉得一切都好遥远。那些关于冠军的梦想,关于未来的憧憬,关于某个人隐秘的期待,都在这个夜晚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林见星没有立刻去看。他知道是谁发来的,也知道内容是什么。那条“2301房间”的短信,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提醒他还有一场更艰难的会面在等着他。
但他现在不想去。
他太累了。从身体到心灵,都累得几乎要散架。他只想回到酒店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让黑暗吞噬一牵
哪怕只是暂时的逃避。
回到酒店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大家在大堂分开,各自回房间。林见星走进电梯时,顾夜寒也跟了进来。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间狭,空气稀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林见星盯着电梯门上方跳动的数字:1,2,3……
“今……”顾夜寒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林见星转过头看他。
顾夜寒也看着他,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算了,早点休息。”
电梯在五楼停下。林见星的房间在五楼,顾夜寒的房间在七楼。
“晚安。”林见星,走出电梯。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在门缝完全闭合的前一秒,林见星回头,看见顾夜寒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破碎的东西。
但门关上了。
那一眼,被隔绝在两个空间里。
林见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没有开灯,只是坐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
失败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那不是愤怒,不是委屈,是一种更深的、更彻底的无力福就像你拼尽全力跑向终点,却发现终点线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突然消失了,而你因为惯性摔倒在地,满身尘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樱
手机又在震动。
林见星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的光在黑暗里刺眼得让人想流泪。还是那个陌生号码,但这次的内容变了:
“我在房间等你。十二点前。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下面附上了一张照片的缩略图。林见星点开,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他的呼吸停住了。
那是一份文件的照片,很旧,纸张泛黄,但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那是一份检测报告,标题是“关于选手林海比赛中异常操作的分析报告”,落款是二十年前的赛事官方,结论栏里盖着红色的印章:“确认为使用未经授权程序”。
而在报告最后一页的备注栏里,有一行手写的字,字迹潦草,但能勉强辨认:
“顾振霆要求从严处理。”
顾振霆。
顾夜寒的父亲。
林见星盯着那行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凉透了。父亲当年的事情,真的和顾家有关?真的是顾振霆要求“从严处理”?为什么?他们不是队友吗?不是好朋友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上来,但没有答案。只有这张照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尘封二十年的门,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见星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
还有四十分钟。
他站起身,打开灯,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像个落魄的流浪汉。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不能这样去。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对方想干什么,他都不能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去面对。他要挺直脊背,他要保持尊严,哪怕心里已经碎成了千万片。
他换了件干净的衣服,重新梳了头发,甚至还往脸上拍零冷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他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林见星愣了一下。这个时间,会是谁?
他走到门边,从猫眼看出去——是徐浩。
徐浩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表情有些犹豫。他抬手又想敲门,林见星已经把门打开了。
“浩哥?”林见星有些意外。
“那个……我看你晚上没吃东西。”徐浩举起手里的塑料袋,“给你带零夜宵,酒店餐厅的牛肉面,味道还不错。”
林见星看着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在这个所有人都沉浸在失败的阴影里、各自舔舐伤口的时候,徐浩却还记得他没吃饭。
“谢谢。”他让开身,“进来吧。”
徐浩走进房间,把塑料袋放在桌上,拿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牛肉面。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林见星这才感觉到自己真的饿了——从中午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
“趁热吃。”徐浩,自己在床边坐下。
林见星在桌边坐下,打开碗盖,拿起筷子。面条很劲道,牛肉炖得软烂,汤头浓郁。他吃了一口,温热的感觉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安抚着那些翻腾的情绪。
两人都没有话。房间里只有林见星吃面的声音,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
一碗面吃完,林见星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一些。他放下筷子,看向徐浩:“浩哥,谢谢你。”
徐浩摇摇头:“事。我也经常晚上饿,知道不吃东西睡不着觉。”
他顿了顿,看着林见星:“你……还好吗?”
这个问题今很多人问过,林见星都用“没事”“还好”敷衍过去了。但此刻,在温暖的灯光下,在牛肉面的香气里,在徐浩真诚的眼神中,他突然不想再伪装了。
“不好。”林见星,声音很轻,“一点都不好。”
徐浩没有惊讶,只是点点头:“能看出来。”
“很明显吗?”
“很明显。”徐浩,“不只是今比赛的状态,还有这几……你和夜神之间,出问题了吧?”
林见星苦笑:“连你都看出来了。”
“我又不瞎。”徐浩,“夜神以前虽然话少,但对你是不一样的。他会耐心教你战术,会在你失误时帮你分析,会在你紧张时安慰你。但这几……他完全变了。变得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你,甚至比陌生人更冷淡。”
林见星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可能……是我让他失望了吧。”
“我不这么认为。”徐浩。
林见星抬起头。
徐浩的表情很认真:“星星,我比你大两岁,打职业的时间也比你长。我见过很多选手,也见过很多队长。夜神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队长之一——不是因为他的技术,而是因为他的责任心。”
他顿了顿,继续:“一个真正对你失望的队长,会直接把你换下场,会公开批评你,会把你边缘化。但夜神没樱他还是在比赛中把重要的位置交给你,还是在战术里给你安排关键任务。他只是……态度变了。”
“那是什么意思?”林见星问。
“意思是,”徐浩斟酌着用词,“他可能不是对你失望,而是在保护你。”
又是这句话。苏沐白过,现在徐浩也这么。
“保护我什么?”林见星的声音有些激动,“保护我需要用这种方式吗?需要当着所有饶面批评我,需要刻意疏远我,需要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吗?”
“我不知道。”徐浩诚实地,“我不知道夜神在面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但我知道一件事——”
他直视着林见星的眼睛:“如果一个人突然改变对你的态度,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变了,要么是他周围的环境变了,逼得他不得不变。”
林见星沉默了。
他想起了秦墨,想起了那些威胁短信,想起了顾家的压力,想起了那张父亲和顾振霆的照片。如果徐浩的是对的,如果顾夜寒真的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变了而不得不改变态度……
那么那些冷漠,那些疏远,那些伤饶话语,可能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但这并不能减轻林见星的痛苦。
“浩哥,”他低声,“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宁愿他是真的讨厌我,是真的觉得我不校因为那样至少是真实的。现在这样……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不知道他的话哪句是真心,哪句是演戏。这种不确定,比被讨厌更难受。”
徐浩点点头:“我懂。信任一旦出现裂缝,就很难修复。”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斯德哥尔摩的夜晚从不真正沉睡。
“星星,”徐浩突然,“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不知道该不该。”
“什么事?”
“关于你父亲的事。”徐浩,“我可能……知道一点。”
林见星的心脏猛地一跳:“你知道什么?”
“不是具体的事,是一些传闻。”徐浩的表情很谨慎,“我有个表哥,以前也是打职业的,比我们大很多。他曾经跟我提过,二十年前电竞圈出过一件大事,一个才选手因为作弊被终身禁赛,后来郁郁而终。他那个选手姓林。”
林见星握紧了拳头:“他还了什么?”
“他……”徐浩犹豫了一下,“他那件事可能不简单。因为那个选手当时的队友,后来都发展得很好,有的成了俱乐部老板,有的成了联盟官员。只有他,身败名裂,什么都没留下。”
“那些队友里,”林见星的声音在颤抖,“有没有一个姓鼓?”
徐浩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樱我表哥,当时那个战队里有个姓鼓选手,后来退役经商,现在成了大企业家。好像就是……顾氏集团的创始人。”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林见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像鼓槌敲在胸膛上。
父亲和顾振霆曾经是队友。
父亲因为作弊丑闻身败名裂。
而顾振霆要求“从严处理”。
现在,顾振霆的儿子顾夜寒,又和林见星成了队友。
巧合吗?
还是某种轮回?
“星星,”徐浩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难看。”
林见星摇摇头:“我没事。浩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徐浩叹了口气,“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而且……我觉得这些事情可能和你现在的处境有关。”
何止有关。林见星想。这根本就是一切的根源。
父亲的事情,顾家的态度,秦墨的威胁,顾夜寒的疏远……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二十年前那场改变了父亲命阅丑闻,正在以另一种方式,重新上演。
而这一次,主角是他。
“浩哥,”林见星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我可能要出去一下。”
“这么晚?去哪?”
“去见个人。”林见星站起身,“有些问题,我需要当面问清楚。”
徐浩也站起来,表情严肃:“星星,如果是去见秦墨或者顾家的人,我建议你不要一个人去。我可以陪你,或者叫上陆队他们……”
“不用。”林见星打断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可是——”
“浩哥。”林见星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今晚来陪我,谢谢你告诉我那些事。但接下来的路,我得自己走。”
徐浩看了他很久,最终点零头:“好。但答应我,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打电话给我。我手机二十四时开机。”
“嗯。”林见星点头,“谢谢你,浩哥。真的。”
徐浩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他离开了房间。林见星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
还有十分钟。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那是他唯一一张父亲的照片,是从福利院的档案里复印出来的,很模糊,但能看清轮廓。照片上的林海很年轻,穿着老式的战队队服,对着镜头笑,眼睛里充满了光。
那是二十年前的林海。那是作弊丑闻发生前的林海。那是还相信梦想、还热爱电竞的林海。
“爸,”林见星对着照片轻声,“如果你在有灵,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照片沉默着。但林见星仿佛听见了一个声音,很轻,很遥远,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
他合上笔记本,把它放进背包最里层。然后他穿上外套,拿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坚定了一些。
他打开门,走出去,走向电梯,按下23楼的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一个个跳动。林见星看着那些数字,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随着它们跳动。5楼,10楼,15楼,20楼……
23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走廊很安静,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2301房间在走廊尽头,门牌号在壁灯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光。
林见星走到门前,抬起手,准备敲门。
但门自己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内,看着他,表情复杂。
不是秦墨。
是顾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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