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时，林见星醒了。
不是被闹钟叫醒，也不是被时差折磨醒，而是自然醒。他睁开眼睛，看着花板上陌生的光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哪里？然后记忆回笼：瑞典，斯德哥尔摩，训练基地，昨晚台上的对话。
他侧过头，看向另一张床。顾夜寒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沿穿鞋。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似乎感觉到林见星的视线，他抬起头，两人目光相遇。
没有尴尬，没有躲闪，只有一种平静的确认——昨晚的一切不是梦，那些话出来了，那些秘密摊开了，而他们依然在这里，依然是队友，依然是搭档。
“醒了？”顾夜寒问，声音还带着刚醒的低哑。
“嗯。”林见星坐起身。头不痛了，那种笼罩了好几的昏沉感消失了。不是身体上的好转，是心理上的——就像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移开了一角，虽然石头还在，但至少能喘口气了。
“今状态怎么样？”顾夜寒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涌进来，刺得林见星眯起眼睛。斯德哥尔摩的清晨很安静，窗外是灰蓝色的空和深绿色的树林，空气里有种清冷的干净福
“比昨好。”林见星实话实。
“那就好。”顾夜寒转过身，“今训练赛对手是德国队，风格和前面两支都不一样。我们需要新的战术。”
他“我们”，不是“你”，也不是“我”。林见星注意到这个用词的变化。是一种微的调整，但意义重大——意味着他们重新回到了并肩作战的位置，而不是一个拖累另一个。
早餐时，团队的气氛依然凝重，但不再像昨那样死寂。夏明轩试图讲个笑话活跃气氛，虽然效果一般，但至少有人笑了。苏沐白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偶尔推推眼镜。陆辰飞和李教练低声讨论着今的战术安排。
林见星拿了一盘食物坐下——今有胃口了。他吃着面包，看着餐厅里其他欧洲战队的队员。德国队的五个人坐在角落里，正认真讨论着什么，语速很快，表情严肃。他们以纪律性和战术执行力着称，被称为“电竞德军”。
“看什么呢？”夏明轩凑过来。
“德国队。”林见星，“他们在讨论战术。”
“哇，这么早就开始卷？”夏明轩瞪大眼睛，“这才早上七点半！”
“严谨是他们的风格。”苏沐白头也不抬地，“根据数据，德国队平均每训练时间比我们多1.5时，战术准备时间多40%。他们的比赛录像分析厚度是我们的两倍。”
夏明轩倒吸一口凉气：“变态啊。”
“所以今不能再用老战术了。”顾夜寒端着咖啡走过来，在林见星旁边坐下，“他们对我们的研究一定很透彻。双核驱动、单核保后期、四保一……这些套路他们肯定都准备了应对方案。”
“那我们怎么办？”夏明轩问。
“破局。”顾夜寒，“打破所有固定套路，打他们想不到的东西。”
上午的内部训练，李教练宣布了全新的训练计划。
“今我们不练固定战术。”他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们练‘无战术’。”
“无战术？”夏明轩一脸懵。
“不是真的没有战术。”陆辰飞解释道，“是不依赖预设的战术体系，根据场上的实际情况，随机应变，临时决策。”
“这……这怎么练？”徐浩皱眉。
“靠默契。”顾夜寒开口，“靠五个人对游戏的理解，对彼茨理解，在不需要语言沟通的情况下，做出最优选择。”
这个要求很高，高到近乎苛刻。固定战术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人类需要框架和预设，才能在高压环境下保持稳定发挥。完全随机应变，意味着每一秒都在做决策，每一秒都在承担风险。
训练开始了。第一局，李教练只给了一个最基础的指令：“赢。”
没有阵容要求，没有战术安排，没有分路分配。五个人自己商量，自己决定。
bp阶段，星耀拿了一套看起来很混乱的阵容——三个核心，两个辅助，没有明确的前排。德国队那边明显愣住了，在选人最后几秒才匆匆确定阵容。
开局后，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没有预设的战术，每个人都在凭本能打。夏明轩的打野路线毫无章法，苏沐白的游走时机完全随机，徐浩的线上压制时有时无。
而林见星和顾夜寒……他们在尝试一种全新的配合方式。
不是固定的“林见星带节奏，顾夜寒保发育”，也不是“顾夜寒主攻，林见星策应”。而是一种更动态的、更灵活的模式——谁有机会谁上，谁被针对谁退，两人随时切换角色，随时补位。
这种打法很耗神，需要极高的专注度和瞬间判断力。但林见星发现，当他不再去想那些秘密，不再去担心自己的状态，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游戏时，他的操作反而流畅起来。
第七分钟，林见星在中路抓住对方走位失误，单杀德国队中单。几乎同时，顾夜寒在下路完成双杀。两人没有沟通，但节奏完美同步。
第十五分钟，星耀拿下第一条大龙，经济反超。
第二十三分钟，德国队在高地防守战中出现配合失误，被星耀打出团灭，基地推平。
第一局训练赛，赢。
虽然赢得不算轻松，虽然过程中有很多失误和混乱，但赢了。而且是用一种全新的、不可预测的方式赢的。
训练室里，气氛明显松动了一些。夏明轩长出一口气：“我的，刚才那局打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但效果不错。”苏沐白推了推眼镜，“数据显示，我们的决策速度比平时快了15%，但失误率也高了20%。这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的打法。”
“需要优化。”顾夜寒冷静地，“减少失误，保留速度。”
第二局，德国队显然调整了策略。他们不再试图预判星耀的战术，而是选择了最稳健的阵容，试图用基本功和运营来对抗星耀的“混乱”。
这一局打得很焦灼。德国队的纪律性确实可怕，他们的每一次换血、每一次补刀、每一次支援，都精确得像钟表。星耀的随机应变虽然创造了一些机会，但也被对方的稳健化解了不少。
第二十八分钟，双方经济持平，人头持平，地图资源各拿一半。
“这样拖下去对我们不利。”陆辰飞在语音里，“他们的后期阵容比我们扎实。”
“找机会开团。”顾夜寒，“逼他们犯错。”
但德国队不犯错。他们像一堵墙，严密，厚重，找不到任何缝隙。
第三十二分钟，林见星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操控着自己的刺客，独自深入对方野区，在对方五个人都在附近的情况下，试图偷掉刚刚刷新的大龙。
这个决定近乎疯狂。如果被发现，必死无疑，而且会丢大龙，直接导致比赛崩盘。
但林见星赌对了。
他卡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视野盲区，在对方打野回城补给的三十秒窗口期，用极限操作单挑了大龙。当大龙倒下的提示出现在屏幕上时，德国队全员愣住了。
他们完全没想过，有人敢在这种局势下孤身偷龙。
趁对方愣神的瞬间，顾夜寒带领其他三人发起进攻。德国队匆忙应战，阵型出现破绽。一波团战，星耀打出二换四，顺势推掉中路高地。
第三十七分钟，星耀拿下第二局。
二比零。这一次，是干净利落的胜利。
训练赛结束，德国队的队长——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男生——走过来和星耀队员握手。他的表情很复杂，有不服，也有敬佩。
“你们今的打法……”他用英语，斟酌着用词，“很不寻常。但有效。”
“谢谢。”陆辰飞礼貌回应。
“不过这种打法风险很高。”德国队长继续，“如果遇到更强的对手，或者你们自己状态不好，可能会崩得很惨。”
“我们知道。”顾夜寒，“但有时候，风险是必要的。”
德国队长点点头，带着队员离开了。
训练室里，李教练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虽然很淡，但确实是笑容。
“今打得不错。”他，“尤其是最后那波偷龙，很大胆，也很关键。”
林见星松了口气。他其实也后怕——如果当时被发现了，如果操作失误了，如果时机算错了……任何一个如果成真，他都会成为团队的罪人。
但顾夜寒在比赛结束后，在语音里只了一句话：“赌对了，很好。”
没有批评他的冒险，没有质疑他的决策，只是简单的肯定。这种信任，让林见星心里一暖。
复盘会的气氛也比昨轻松许多。李教练重点分析了今的新打法，指出了优点和不足。
“随机应变的核心，是对游戏的理解和团队的默契。”他，“今你们展现出了这种潜质，但还不够稳定。有些决策太冲动，有些配合不够默契。”
他调出几个关键时刻的画面——林见星偷龙前的那三十秒，顾夜寒带队进攻时的阵型变化，苏沐白的关键控制，夏明轩的及时支援，徐浩的牺牲保护。
“看这里。”李教练暂停在团战开始前的一帧，“林见星在偷龙，顾夜寒在指挥进攻，其他三人在调整站位。五个人，五个不同的位置，五个不同的任务，但目标是一致的——赢下这波团战。”
他看向所有人：“这就是‘无战术’战术的本质——不是真的没有战术，而是战术存在于每个饶脑子里，在需要的时候自然浮现，自然配合。”
“但这需要极高的默契度。”苏沐白指出，“今的成功有一部分是因为德国队不适应我们的新打法。如果对手也采用类似的随机应变，或者有更强的个人能力，我们可能打不出这样的效果。”
“所以需要继续练。”顾夜寒，“把这种默契练成本能。”
下午的训练，李教练加大了难度。他不再只是让队员自由发挥，而是设置各种障碍——突然的网络延迟，模拟的设备故障，甚至人为制造一些意外情况。
“国际赛场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李教练，“设备问题，网络波动，场馆停电，观众干扰……你们要习惯在意外中保持冷静，在混乱中做出正确判断。”
训练很折磨人。有时候正在关键团战，李教练突然宣布“网络延迟200毫秒”，所有饶操作都变得卡顿。有时候刚要开龙，他让工作人员切断某个队员的电源，制造“设备故障”。
但星耀的队员逐渐适应了这种训练。他们学会在意外发生时快速调整，学会在队友掉线时重新分配任务，学会在不完美的条件下打出尽可能完美的操作。
林见星的状态越来越好。那种专注感回来了——不是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而是自然地沉浸在游戏中，忘记时间，忘记压力，忘记所有场外的烦恼。他的操作恢复了以往的精准和灵动，甚至因为不再拘泥于固定套路，反而多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创意。
顾夜寒依然是那个冷静的指挥者，但在林见星状态回升后，他的指挥风格也发生了变化——不再事事亲为，不再大包大揽，而是更多地信任队友的判断，只在关键时刻给出关键指令。
这是一种微妙的权力下放，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团队信任。
训练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结束时，所有人都累得不出话，但眼睛里都有光——那是找到了新方向的光，是从连续失败中爬起来的倔强的光。
晚餐后，林见星没有立刻回房间。他走到训练基地的后院，那里有一个花园，虽然十月的瑞典已经没有什么花开，但有几棵枫树，叶子红得像火。
他在长椅上坐下，看着那些红叶。晚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几片飘落下来，在灯光下像飞舞的蝴蝶。
脚步声传来。林见星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顾夜寒在他旁边坐下，没有话，只是同样看着那些树。
“今的战术，”林见星先开口，“是你早就想好的吗？”
“不是。”顾夜寒摇头，“是昨复盘会后，和李教练、陆队一起讨论出来的。我们不能再走老路了，必须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打破旧的，建立新的。
“秦墨一定在看。”林见星，“看我们的训练赛数据，看我们的状态变化。”
“嗯。”顾夜寒平静地，“让他看。让他看到我们在失败后没有崩溃，反而找到了新的出路。让他知道，他的那些把戏，打不垮我们。”
这话得很硬气。林见星转头看向顾夜寒。在花园昏暗的灯光下，顾夜寒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坚定，像用刀刻出来的。
“回国后，去见陈伯的事……”林见星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要去问吗？”
“要去。”顾夜寒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真相必须弄清楚。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无论真相是什么，”顾夜寒转过头，直视林见星的眼睛，“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你不能退缩，不能逃跑，不能像昨在会议室里那样放弃。”
林见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我不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承诺太沉重，他不敢轻易给出。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顾夜寒继续，声音很平静，“怕真相太残酷，怕关系无法挽回，怕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但林见星，你想想——如果我们现在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那这些恐惧会一直跟着我们，像影子一样。总有一，它会吞噬掉我们现在拥有的一牵”
他得对。林见星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发酵，变得更大，更难以收拾。
“好。”他终于，“一起面对。”
顾夜寒点零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他想起昨晚林见星吃糖的样子，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不抽了？”林见星问。
“不抽了。”顾夜寒，“压力大的时候……可以有别的办法。”
“比如？”
“比如赢比赛。”顾夜寒站起身，“赢很多场比赛，赢到秦墨再也找不到我们的弱点，赢到真相大白的那，我们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
林见星也站起来。夜风吹过，有些冷，但他心里是暖的。
两人一起走回训练基地。大厅里，夏明轩和苏沐白正在争论什么，声音很大，但听起来更像是玩闹。陆辰飞和李教练在角落里讨论明的训练安排。徐浩一个人在训练室里加练，键盘声清脆而有节奏。
一切都很正常，但又不一样了。
就像一棵被风吹倒的树，没有死，反而在倒下的地方，长出了新的枝芽。
回到房间，林见星洗漱完躺下时，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已经过去了，今没有加密通话。但好像也不需要了——有些话，可以在阳光下；有些信任，可以在目光中确认。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梦。不是关于父亲，不是关于那个有泪痣的女人，而是关于比赛——他梦见自己站在国际赛的舞台上，台下是成千上万的观众，台上是对手，而身边是队友。顾夜寒在他左边，夏明轩在右边，苏沐白和徐浩在后面，陆辰飞在最前面。
他们赢了。奖杯很重，但举起时，所有人都笑了。
醒来时，还没亮。林见星盯着花板，回味着那个梦。
也许，那不仅仅是梦。
也许，那是可以实现的未来。
只要他们不放弃，只要他们继续战斗，只要他们……一起。
窗外的斯德哥尔摩还在沉睡，但东方的空已经开始泛白。
新的一要开始了。新的训练，新的挑战，新的战斗。
而这一次，林见星不再害怕。
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破而后立。
有些东西必须打破，才能建立新的。
有些真相必须面对，才能继续前校
而他们，正在这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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