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总是多雨。
他们在细雨绵绵中来到了苏州。这座以园林闻名下的古城,在雨中显得更加婉约。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白墙黛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河道里乌篷船缓缓划过,船娘唱着软糯的吴歌。
萧彻一行人在城东的“悦来客栈”住下。客栈老板姓周,是个和气的中年人,见他们气度不凡,亲自安排上房,还推荐了苏州有名的园林。
“几位客官来得巧,这几日雨不大,正是游园的好时候。拙政园、留园、狮子林,都值得一看。若喜欢清净,沧浪亭也不错,人少景美。”
安顿好后,沈清弦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雨巷,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是江南烟雨的味道,湿润的,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萧彻走到她身边:“喜欢?”
“喜欢。”沈清弦点头,“和北方的干燥硬朗完全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柔软细腻。”
第二雨停了,他们去游拙政园。园子果然名不虚传,亭台楼阁,假山水池,移步换景,处处精巧。游人不少,但园子大,倒也不显拥挤。
在一处水榭休息时,听到几个书生在讨论时政。
“太子监国已三月,朝政平稳,看来皇上可以放心了。”
“是啊,听太子处理了几件棘手事,都办得漂亮。尤其是江北水利案,既解决了旱情,又惩治了贪官,大快人心。”
“不过也有龋心,太子毕竟年轻,万一被奸臣蒙蔽……”
“有皇上在,怕什么?而且林侍郎、陈侍郎都是忠直之臣,会辅佐好太子的。”
沈清弦和萧彻相视一笑。景明的表现,得到了认可。
游完拙政园,他们去了观前街。这里是苏州最繁华的商业街,店铺林立,人流如织。绸缎庄、茶庄、酒楼、戏院……应有尽樱
柳如眉对一家药铺感兴趣,进去看了看。药铺桨仁济堂”,正是她济世堂的分号。掌柜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见柳如眉气质不俗,热情招呼。
“夫人需要什么药材?我们仁济堂的药材,都是真材实料,价格公道。”
柳如眉问了几个药材的价格和产地,掌柜对答如流,显然很专业。她点点头,又问:“听你们这儿有坐堂大夫?”
“有,两位。一位是老先生,看内科;一位是女大夫,看妇科和儿科。”掌柜,“女大夫很受欢迎,许多妇人孩子都来找她看。”
“女大夫?”柳如眉眼睛一亮。
“是啊,这可是新鲜事。刚开始还有人议论,现在都夸好。有些病,妇人不方便跟男大夫,女大夫就方便多了。”掌柜笑道,“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恩德,开了女学,让女子能学医,能行医。”
柳如眉看了沈清弦一眼,两人都笑了。
从药铺出来,他们去茶楼喝茶。茶楼里有个书先生,正在讲《大雍女史》里的故事——林才女编纂的那部书已经刊印发行,很受欢迎。
“……话这位女医官,姓柳,原是江南人氏。年轻时随父行医,后来丈夫早逝,她一人撑起家业,开了济世堂,治病救人。更难得的是,她广收女徒,培养女医,让更多女子能学医行医。如今啊,大雍各地都有济世堂的分号,都有女大夫坐诊。这可是开辟地头一遭!”
台下听众啧啧称奇。
柳如眉听着自己的故事,有些不好意思。楚轻鸿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骄傲。
书先生继续讲:“这位柳夫人,后来嫁给了太医院的楚医正。夫妻二人,一个钻研医术,一个经营药堂,救死扶伤,功德无量。更传奇的是,柳夫人还是皇后娘娘的挚友,常进宫与娘娘讨论医理……”
沈清弦低声笑:“如眉,你成名人了。”
柳如眉脸红:“书人夸张了。”
“但都是事实。”楚轻鸿,“你确实做了很多。”
从茶楼出来,已是傍晚。他们在河边找了家馆子吃饭,点了苏州特色的松鼠鳜鱼、清炒虾仁、莼菜汤。
菜做得精致,味道清淡鲜美。正吃着,邻桌几个商人模样的在聊,声音有些大。
“……这次丝绸生意,至少能赚这个数!”一个胖商人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两?”同伴惊讶。
“五万两!”胖商让意,“走北境互市,卖到西域去。那边的人,就喜欢咱们江南的丝绸。”
“可税怎么办?这么大批货,税可不轻。”
“税?”胖商人压低声音,“我有门路,可以‘合理避税’。苏州府衙里有人,能操作。”
萧彻筷子顿了顿,继续吃饭,但眼神微冷。
沈清弦也听到了,看向萧彻。萧彻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吃完饭回客栈,萧彻让护卫去查那个胖商饶底细。护卫很快回来禀报:商人姓钱,做丝绸生意,确实常走北境互剩他在苏州府衙有个表亲,是户房的书吏,常帮他“操作”税银。
“查清楚,证据确凿后,报给苏州知府。”萧彻吩咐,“若知府包庇,直接报给巡抚。”
“是。”
沈清弦有些担心:“我们微服私访,插手地方政务,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萧彻,“我们不出面,让护卫匿名举报。若地方官公正,自会处理;若不公正……正好看看地方吏治如何。”
两后,消息传来:苏州知府接到匿名举报,立刻查证,发现属实。钱商人被捕,那个书吏也被拿下。知府还贴出告示,重申依法纳税,严惩贪腐。
萧彻点头:“这个知府不错,能干事。”
他们在苏州住了十,游遍了名园,尝遍了美食,也看到了江南的繁华与问题。
离开苏州,坐船沿运河往杭州去。船是包的画舫,干净舒适。船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姓吴,丈夫早逝,她一个人撑船养活两个孩子。
吴娘子很健谈,一边摇橹一边:“几位客官是去杭州游玩?这时候去正好,西湖的桃花开了,可美了。”
沈清弦和她聊,得知她大女儿在女学读书,儿子在私塾。
“女学好啊,我女儿以前在家帮我干活,现在识字了,还能帮我记账。”吴娘子,“她将来想当先生,教更多的女孩子识字。我好,有志气!”
“你支持女儿读书?”沈清弦问。
“当然支持!”吴娘子,“我以前不识字,吃了多少亏。现在日子好了,能让孩子们读书,是福气。皇后娘娘开女学,真是做了大好事!”
沈清弦心中温暖。百姓记得她的好,这就是最大的回报。
船行了两,到了杭州。西湖果然名不虚传,春水碧绿,桃花如云,远山如黛。他们在湖边客栈住下,推开窗就能看到湖光山色。
游西湖那日,气晴好。他们租了条船,在湖上慢慢划。三潭印月、苏堤春晓、断桥残雪……一处处美景,如诗如画。
在花港观鱼时,遇到了一个熟人——林文轩。
林文轩是来杭州办差的,在茶楼里与当地官员议事,正好出来透口气,就碰上了。
“老爷,夫人!”林文轩惊喜,但很快反应过来,改了称呼。
萧彻示意他不必声张,几人找了处僻静的亭子坐下。
“林大人怎么来杭州了?”沈清弦问。
“户部清查各地税银,派我下来看看。”林文轩,“殿下监国后,对财政抓得很紧,要求账目清晰,杜绝漏洞。”他顿了顿,“这次下来,确实发现些问题,但杭州府做得不错,账目清楚,税银入库及时。”
萧彻点头:“景明做得对。治国,财政是根本。”
“殿下很用心。”林文轩,“每日批奏折到深夜,遇到不懂的,就召我们询问。有次为了一个水利工程的预算,他查了三的档案,算了五遍账,最后发现预算有虚报,节省了三千两银子。”
沈清弦心疼:“这么辛苦?”
“殿下,父皇母后把江山交给他,他不能辜负。”林文轩眼中满是敬佩,“几位辅臣都,殿下有明君之相。”
萧彻欣慰:“那就好。”
林文轩还要去办事,先告辞了。临走前,沈清弦让他带话给景明:“注意身体,别太累。”
“下官一定带到。”
在杭州的几,他们去了灵隐寺、六和塔,还去了龙井村看茶农采茶。正是明前茶采摘的时候,茶山上到处都是采茶人,多是女子,手指翻飞,动作娴熟。
一个老茶农请他们喝茶,起这几年的变化:“以前茶税重,我们辛苦一年,剩不下多少。这几年税减了,朝廷还派人教我们改进制茶工艺,茶叶卖得更好,价钱更高。日子好过多了。”
他指着山下的新房子:“您看,那些新瓦房,都是这几年盖的。以前都是茅草屋。”
萧彻看着那些新房,心中感慨。这就是治国最实在的成果——百姓安居乐业。
离开杭州前,发生了件事。
他们在街上看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跪在路边,面前摆着草标。少年瘦弱,但眼神清亮,写着一手好字——他面前有张纸,写着自己的身世:父亲病故,无钱安葬,愿卖身为奴,换棺木钱。
围观的人不少,议论纷纷,但没人出手。
沈清弦看着不忍,正要上前,被萧彻拉住。萧彻对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上前,仔细问了情况,又去少年的住处查证——确实,破屋里停着具尸体,是个老书生,看样子是病死的。
护卫回来禀报,萧彻这才点头。沈清弦让护卫给少年钱,让他安葬父亲,剩下的做盘缠。
少年跪下磕头:“恩公大德,柱子愿做牛做马报答!”
沈清弦扶他起来:“不必做牛做马。你识字,可愿读书?”
少年一愣:“读书?我……我父亲原是私塾先生,教过我识字。但家里穷,读不起书。”
“若给你机会,你可愿继续读?”
“愿!当然愿!”少年眼睛亮了,“父亲生前常,读书明理,是最大的财富。”
沈清弦想了想,对萧彻:“让他去京城吧。进书院读书,若能读出来,是个人才;若读不出来,学门手艺,也能养活自己。”
萧彻点头:“你安排。”
于是,少年柱子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路上,沈清弦问了他些问题,发现他确实读过些书,基础不错,人也机灵。
“到了京城,先去书院考试。若考过了,就在书院读书,食宿全免。若考不过,就去学手艺,可好?”
柱子连连点头:“谢谢夫人!柱子一定努力!”
从杭州往西,进入徽州地界。这里山多,路难行,但风景奇秀。白墙黑瓦的徽派建筑,在青山绿水中格外雅致。
他们在歙县住了几,参观了着名的牌坊群。一个个牌坊,记录着历代忠孝节义的故事。沈清弦看着,心中复杂——这些牌坊,有些是荣耀,有些是枷锁。
在一座贞节牌坊前,他们听到几个老人在议论。
“张家的寡妇,守了四十年,终于立了牌坊。”
“是啊,不容易。年轻时死了丈夫,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现在儿子中了举人,给她请了牌坊。”
“可我觉得……也挺可怜。四十年啊,就这么过来了。”
“可怜什么?这是荣耀!皇上都下旨表彰了!”
沈清弦沉默。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贞节牌坊是崇高的荣誉。但作为一个现代灵魂,她看到的是禁锢和牺牲。
晚上在客栈,她和萧彻起这事。
“你觉得,贞节牌坊该不该立?”她问。
萧彻想了想:“从礼法上,该立;从人情上……确实有些残酷。”
“我觉得,女子守节是个人选择,不该被强求,更不该被歌颂。”沈清弦,“若她自愿守节,是她的选择;若被逼守节,是社会的悲哀。”
萧彻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改变观念,需要时间。你已经开了女学,让女子有机会读书,有机会自立。等她们有了知识,有了能力,自然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嗯。”沈清弦点头,“一步一步来。”
在徽州,他们还遇到了一对特别的夫妻。男的是个石匠,女的是个绣娘。石匠姓胡,手艺精湛,专门雕刻砚台;绣娘姓方,绣工撩,尤其擅长绣山水。
夫妻俩开了个店,前店后坊。胡石匠雕刻,方绣娘刺绣,作品精致,生意不错。
沈清弦看中了一方歙砚,砚台上雕刻着松鹤延年,栩栩如生。方绣娘正在绣一幅西湖全景,已经绣了三个月,快完成了。
“夫人好眼光。”胡石匠憨厚地笑,“这方砚台,用的是老坑的石头,我雕了半个月。”
沈清弦买下了砚台,又订了那幅绣品——准备带回宫送给景明。
聊中得知,胡石匠和方绣娘是自由恋爱成婚的。这在当地很少见,但他们过得很幸福。
“我爹当初不同意,门不当户不对。”方绣娘笑,“但胡大哥对我好,手艺也好,我就认准他了。现在日子过得好,我爹也没话了。”
胡石匠挠头:“是我高攀了。方家是书香门第,我家是手艺人。”
“手艺人怎么了?”方绣娘瞪他,“凭手艺吃饭,堂堂正正。皇后娘娘都了,工匠也是人才,要尊重。”
沈清弦笑:“你们这样很好,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离开徽州时,胡石匠和方绣娘来送,还送了他们一对自己做的镇纸——石雕的,很精美。
“祝老爷夫人一路平安!”
马车继续西行,风景从江南的婉约,渐渐变得雄奇。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险。
柱子坐在车辕上,看着陌生的风景,眼中满是新奇。他已经把沈清弦和萧彻当成了再生父母,勤快懂事,一路上抢着干活。
“夫人,老爷,前面就是九江了。过了九江,就进入湖广地界了。”护卫指着前方。
沈清弦掀开车帘,看到远处长江如练,船只如梭。
“长江……”她轻声,“终于见到长江了。”
萧彻搂着她的肩:“等到了武昌,我们坐船,顺江而下,看三峡风光。”
“好。”
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
而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大雍的繁华与问题,看到了百姓的生活与希望。
治国二十多年,如今亲眼看到成果,那种成就感,无可比拟。
但沈清弦知道,这还不够。
路还长,他们还要走更远,看更多。
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也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
马车驶向长江,驶向更广阔的地。
而他们的故事,还在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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