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十三岁这年的春,朝堂上响起了一道惊雷。
那日早朝,工部尚书陈明远出列,手捧一份厚厚的奏折,声音洪亮:“陛下,臣有本奏。”
萧彻端坐龙椅,微微颔首:“陈爱卿请讲。”
陈明远展开奏折,朗声道:“臣奏请立永安公主明姝为皇太女。”
一语既出,满殿皆惊。
肃王萧衍第一个站出来,脸色铁青:“荒唐!自古以来,皇位传子不传女!陈尚书,你莫不是昏了头?”
礼部尚书王大人也出列:“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祖宗之法,皇子继位,经地义。公主虽有才,终究是女子,岂能承继大统?”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保守的老臣们群情激奋,改革的少壮派则面面相觑——他们虽支持公主参政,但立为储君,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
萧彻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他看向陈明远:“陈爱卿,你的理由。”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显然早有准备:“陛下,臣奏请立永安公主为皇太女,理由有三。”
“其一,才德兼备。永安公主资聪颖,十岁执掌工巧司,五年来成果斐然:新式农具推广全国,粮食增产三成;蒸汽机研发成功,工坊效率倍增;铁路规划已毕,第一条实验线路年底通车……这些实绩,满朝文武有目共睹。”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二,深得民心。公主常微服走访民间,了解百姓疾苦。去年江北水患,公主亲赴灾区,指挥工巧司研制排水机械,救民无数。百姓称她为‘巧公主’,‘活菩萨’——这般民心所向,岂是寻常皇子可比?”
“其三,”陈明远声音提高,“时移世易,当立新制。古时女子不能为官,如今女官遍布各衙;古时女子不能行医,如今女医救治万千;古时女子不能读书,如今女学遍地开花。既然女子能在各行各业大放异彩,为何不能承继大统?我大雍若要开万世太平,就当开此先河!”
一番话掷地有声。年轻官员们听得热血沸腾,纷纷点头。
但保守派岂能轻易让步?
肃王萧衍冷笑:“巧言令色!公主那些‘功绩’,不过是奇技淫巧,治国岂是靠这些?治国需要的是经史子集,是帝王心术!公主懂吗?”
一位老翰林颤巍巍出列:“陛下,老臣教了公主三年文史。公主聪慧,过目不忘,论起《史记》《资治通鉴》,见解独到,不输男子。”
这是沈清弦特意为明姝请的老师,林翰林的父亲,年逾八十的老翰林林文渊。他德高望重,一言九鼎。
肃王噎住,转而攻击另一点:“就算公主有才,可她是女子!将来要嫁人,难道要我大雍江山,落入外姓之手?”
陈明远早有应对:“公主可招驸马,子女随母姓,承萧氏血脉。若陛下担心,可立《皇太女继位法》,明确规定继承规则,确保江山永固。”
争论持续了一个时辰。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萧彻始终没有表态。直到众人都累了,他才缓缓开口:“此事关系重大,容朕三思。今日先议到这里,退朝。”
下朝后,萧彻直接回了凤仪宫。沈清弦正在教明姝下棋,见丈夫神色凝重,便让女儿先回自己宫郑
“朝上的事,听了?”萧彻坐下,揉了揉眉心。
沈清弦给他倒了杯茶:“锦书了。陈尚书……是你授意的?”
“不是。”萧彻摇头,“是他自己的主张。不过……朕确实想过。”
沈清弦在他对面坐下:“你真要立明姝为储君?”
萧彻看着她:“清弦,你觉得明姝能胜任吗?”
沈清弦沉思片刻:“明姝有才,有德,有魄力。但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而且……这要冒下之大不韪。”
“朕知道。”萧彻握住她的手,“但清弦,你想想。景明稳重,是守成之君。可大雍要的不只是守成,要的是开拓,是创新。明姝有这份胆识和眼光——工巧司这五年,就是证明。”
“可是……”
“而且,”萧彻打断她,“朕这些日子在想,我们推行新政二十多年,女子地位提高了,能读书能做事了。可最高的位置,仍然对她们关闭。这公平吗?我们要打破枷锁,可最重的枷锁,我们自己都没敢碰。”
沈清弦心中震动。是啊,她和萧彻推行女子教育、女子为官,却从没想过女子可以为君。不是不敢想,是觉得太遥远。如今,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可是景明那里……”她担心大儿子的感受。
“朕问过景明。”萧彻,“他,若父皇觉得妹妹更合适,他愿为贤王,辅佐妹妹。”
沈清弦眼睛一热。景明那孩子,总是这么懂事。
“那朝臣们……”
“会有阻力,很大阻力。”萧彻神色坚定,“但朕这一生,做的哪件事没有阻力?推行新政时,开互市时,办女学时……哪次不是顶着压力做的?这次也一样。”
他看着沈清弦:“清弦,你支持朕吗?”
沈清弦沉默良久,缓缓点头:“支持。但不是因为明姝是我们的女儿,是因为她确实有这个能力,是因为这确实是大雍需要的改变。”
萧彻笑了:“就知道你会懂我。”
当晚,萧彻召见了陈明远。陈明远有些忐忑:“陛下,臣今日莽撞了,但臣句句发自肺腑。”
“朕知道。”萧彻让他坐下,“陈爱卿,你这份奏折,准备了多久?”
“三年。”陈明远实话实,“从公主主持工巧司,造出新式水车开始,臣就在观察。公主不仅有奇思妙想,更有实干精神,有爱民之心。臣觉得……她是选之人。”
“你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怕。”陈明远苦笑,“但臣更怕大雍错失良机。陛下,时代在变,我们不能总守着老规矩。公主代表的是新的方向,是创新,是进步。若她能继位,大雍必将开启全新篇章。”
萧彻点头:“好。既然你敢提,朕就敢应。不过此事不能急,要一步步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朝堂上暗流汹涌。立皇太女的事虽然暂时搁置,但成了每个人心头的大事。官员们私下议论,分成了三派:支持派以陈明远为首,多是年轻官员和工部、户部等务实衙门;反对派以肃王为首,多是老臣和礼部、宗人府等保守衙门;中立派则在观望,等待皇帝的态度。
这期间,明姝本人却浑然不觉。她正忙着铁路实验——第一条从京城到通州的铁路即将通车,这是她五年来最大的项目。
“母后,您看这个机车模型!”明姝兴冲冲跑到凤仪宫,手里拿着个精致的蒸汽机车模型,“孙爷爷改进的,动力更足,能拉十节车厢!”
沈清弦接过模型,看着女儿兴奋的脸,心中复杂。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正处在风暴的中心。
“明姝,如果……母后是如果,让你像哥哥一样处理朝政,你愿意吗?”沈清弦试探着问。
明姝歪着头:“像哥哥那样批奏折?那多没意思。我还是喜欢工巧司,能做出实实在在的东西,帮到百姓。”
“那如果要你当……当皇帝呢?”
明姝瞪大眼睛:“我?当皇帝?母后您开玩笑吧?我是女子啊。”
“女子就不能当皇帝吗?”
“不是不能……”明姝想了想,“可是自古都没有啊。而且,有哥哥在,为什么要我当?”
沈清弦摸摸女儿的头:“没事,母后就是随口一问。去忙吧,机车模型很好。”
明姝蹦蹦跳跳走了。沈清弦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背影,心中忧虑。这孩子,真的准备好了吗?
几后,肃王萧衍在府中召集群臣。书房里坐了十几位老臣,个个面色凝重。
“诸位,形势危急。”萧衍沉声道,“陛下虽未明,但种种迹象表明,他真有立公主之意。若真让女子为君,我大雍礼法何在?纲常何在?”
一位老臣叹气:“可公主确实有才,民心也向。陈明远那番话,虽激进,却也有理。”
“有理?”萧衍拍案,“歪理!女子为君,阴阳颠倒,国将不国!诸位,我等深受皇恩,此刻当挺身而出,力谏陛下,不可让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王爷打算如何?”
“联名上奏。”萧衍眼中闪着光,“朝中反对的,不止我们。联络各部,联络宗室,甚至联络地方大员……我们要让陛下看到,这不是几个人反对,是下饶共识!”
“可若陛下执意……”
“那就跪谏!”萧衍斩钉截铁,“在太和殿前跪,跪到陛下收回成命为止!为了大雍江山,我等这把老骨头,何惜一跪!”
众人被他的决心感染,纷纷应和。
消息很快传到萧彻耳郑暗卫统领禀报:“肃王联络了二十七位官员,五位宗室亲王,还有三位致誓老臣。他们计划在五日后大朝会时联名上奏,若陛下不允,便跪谏。”
萧彻冷笑:“皇叔这是要逼宫啊。”
沈清弦担忧:“他们若真跪谏,影响太坏。朝堂分裂,于国不利。”
“朕知道。”萧彻沉思片刻,“所以,要在他们行动之前,先发制人。”
“怎么制?”
“开一场辩论。”萧彻眼中闪着光,“公开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双方把道理清楚。真理越辩越明,让下人评牛”
三日后,太和殿前广场,一场特殊的“朝会”举校没有日常政务,只有一场辩论:女子可否为君?
萧彻坐在高台龙椅上,沈清弦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前朝场合。台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中间留出空地。
陈明远代表支持派,肃王代表反对派,各带五人,当庭辩论。
陈明远先发言,重申三大理由,又补充道:“且看历代,女子为君并非没有先例。则皇帝,开创武周,政治清明,国力强盛。可见女子非不能,实不为也。”
肃王反驳:“武则改唐为周,乱了李唐正统,最后还不是还政李氏?且她晚年昏聩,宠信面首,留下骂名。这算什么好例子?”
一位支持派的年轻官员站出来:“王爷此言差矣。则皇帝功过自有史评,但她证明了一点:女子有治国之才。我朝若能立皇太女,当立完善制度,避免武周之弊。”
“制度?”一位老臣冷笑,“什么制度能保证公主的后代姓萧?若她招驸马,驸马干政怎么办?若她子嗣随父姓,江山岂不旁落?”
林文渊老翰林颤巍巍起身:“此事可立法规定:皇太女之子女,必姓萧;驸马不得干政,违者严惩。我大雍法治昌明,有何不可?”
辩论激烈进校支持派引经据典,结合实际;反对派固守礼法,强调传统。双方谁也服不了谁。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景明。
“诸位大人,孤有一言。”景明走到场中,向萧彻行礼,“父皇,儿臣请求发言。”
萧彻点头:“准。”
景明转身面对百官,神色从容:“诸位争论女子可否为君,却忘了问一个问题:谁能为大雍带来更好的未来?”
他顿了顿:“孤为太子十年,深知治国之难。守成不易,开拓更难。如今大雍,需要的不只是守成之君,更需要开拓之君。明姝妹妹有奇思,有实干,有爱民之心。她主持工巧司五年,造福百姓无数。若她为君,必能带领大雍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太子公开支持妹妹,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景明继续道:“至于诸位担心的礼法、传抄…事在人为。没有规矩,可以立规矩;没有先例,可以开先例。我大雍开国至今,破了多少旧制,立了多少新规?不破不立,这是父皇常教导的。”
他最后:“若妹妹能为君,孤愿为臣,辅佐她,共创盛世。这非牺牲,而是为了大雍,为了百姓,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
这番话,情真意切,有理有据。许多中立官员开始动摇。
肃王脸色铁青:“太子殿下,您这是……”
“皇叔祖,”景明恭敬行礼,“侄孙知道您是为了大雍好。但时代在变,我们的观念也要变。若固守旧制,错过良机,才是对不起祖宗基业。”
萧彻适时开口:“今日辩论,到此为止。诸位所言,朕都听了。三日后,朕会做出决定。退朝。”
回宫路上,沈清弦握着景明的手:“景明,你今日……母后很感动。”
景明微笑:“母后,儿臣的是真心话。妹妹确实比我更适合这个时代。而且,”他眨眨眼,“当皇帝太累,儿臣还想多些时间陪妻儿呢。”
原来,景明去年已成婚,太子妃是林文渊的孙女,温柔贤淑,已有身裕
沈清弦笑了,眼中含泪。有这样的儿女,她何其有幸。
三日后,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气氛凝重。所有人都知道,今会有重大决定。
萧彻身着朝服,威严端坐。他环视群臣,缓缓开口:“立储之事,朕思之再三,又与皇后、太子多次商议。今日,朕决定——”
他顿了顿,全场屏息。
“立永安公主明姝为皇太女。”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听到这句话,朝堂还是炸开了锅。
肃王扑通跪地:“陛下!三思啊!”
几十位老臣跟着跪下:“陛下三思!”
萧彻神色不变:“朕意已决。即日起,明姝为皇太女,居东宫,学习治国理政。太子景明,封贤亲王,协助朕处理朝政,并辅佐皇太女。”
他看向跪着的众人:“诸位爱卿若有异议,可上奏陈述。但若有人结党营私,干扰朝纲,朕绝不轻饶!”
声音铿锵,不容置疑。
肃王老泪纵横:“陛下,您这是……这是要毁了大雍啊!”
萧彻站起身,走到丹陛前,俯视群臣:“毁了大雍?不,朕是要让大雍更强大!诸位看看这二十年,大雍变了多少?女子能读书了,工匠受尊重了,商业繁荣了,百姓富裕了……这些变化,哪次没有反对声?但事实证明,我们走对了!”
他提高声音:“今日立皇太女,也是一样。可能会有非议,会有阻力。但朕相信,十年后,二十年后,当皇太女带领大雍走向新的辉煌时,世人会明白,今日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诸位,”他最后,“愿意跟朕开创这个新时代的,站起来;不愿意的,可以致仕,朕厚待之。”
陈明远第一个站起:“臣愿追随陛下,开创盛世!”
林文渊颤巍巍站起:“老臣……愿见这千古盛事!”
年轻官员们纷纷站起:“臣等愿追随!”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最后,跪着的只剩肃王和十几位最顽固的老臣。
萧彻看着他们,叹口气:“皇叔,诸位老臣,你们为大雍操劳一生,朕敬重你们。但这次,朕不能听你们的。回家休息吧,朝廷会厚待你们。”
肃王看着萧彻坚定的眼神,知道大势已去。他颓然坐倒在地,老泪纵横。
一场风波,以萧彻的绝对权威告终。
退朝后,萧彻回到凤仪宫,疲惫地靠在榻上。沈清弦给他揉着太阳穴:“累了?”
“嗯。”萧彻闭着眼,“但值得。”
“明姝还不知道吧?”
“朕让景明去告诉她了。”
此时东宫,明姝听完哥哥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我……皇太女?”她指着自己,“哥哥你没开玩笑?”
景明笑着点头:“真的。父皇已经宣布了。”
“可是……为什么啊?哥哥你才是太子啊!”
“因为妹妹更适合。”景明认真地,“明姝,你想想,你喜欢做什么?是喜欢整批奏折,还是喜欢在工巧司搞发明?”
明姝想了想:“当然是工巧司……”
“可当皇帝,大部分时间就是要批奏折,处理政务。”景明,“而我,愿意做这些。你当皇太女,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同时学习治国。将来你为君,可以为大雍带来新的气象;我为臣,可以帮你处理日常政务。我们兄妹联手,不是更好吗?”
明姝似懂非懂:“可是……我能行吗?那些老臣都女子不能……”
“他们还女子不能读书呢,你不是读得很好?”景明拍拍她的肩,“明姝,相信自己。你可是发明了蒸汽机、修了铁路的巧公主。治理一个国家,比那些难吗?”
明姝眼睛渐渐亮了:“好像……是不难。”
“那就对了。”景明笑,“走,我们去见父皇母后。从今起,你要开始学习新东西了。”
兄妹俩手拉手走向凤仪宫。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
而这场变革的风暴,才刚刚掀起第一波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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