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和明姝一长大,转眼就到了一周岁。
两个孩子的性格差异,在周岁时已经显露无遗。
景明像父亲,沉稳安静。学走路时,摔倒了不哭,自己爬起来继续走;学话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清晰准确;给他玩具,他能安安静静玩半,不吵不闹。
明姝则完全相反。她继承了母亲骨子里的“不安分”,并且发扬光大。学走路时,不是走,是跑,踉踉跄跄也要往前冲,乳母跟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学话时,叽叽喳喳个不停,虽然大多听不懂,但那股热闹劲儿能把整个凤仪宫都带动起来;给她玩具,她玩一会儿就腻,总想找新鲜玩意儿。
这日,沈清弦正在教景明认字。一岁多的孩子,本来不用这么早启蒙,但景明自己表现出兴趣——他喜欢翻书,虽然看不懂,但能安安静静看很久。
“景明,看,这是‘人’。”沈清弦指着书上的字,“一撇一捺,就像人站着的样子。”
景明盯着那个字,手在纸上描摹,神情专注。
明姝在旁边玩积木——这是沈清弦让工匠特制的,大适中,边角圆滑。她本来在搭房子,搭到一半,突然把积木一推,“哗啦”全倒了。
“啊呀!”她拍手笑,觉得这声音好听。
乳母赶紧去收拾:“公主,不能这样玩。”
明姝不理,爬起来就往书房外跑。乳母要去追,沈清弦摆摆手:“让她去吧,派两个人跟着就校”
明姝跑到院子里,看到墙角有一丛刚开的月季,红艳艳的。她摇摇晃晃走过去,伸手就要摘。
“公主,花有刺,不能摘!”宫女赶紧拦住。
明姝歪着头,看看花,又看看宫女,忽然咧嘴一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那里有口大水缸,养着几尾锦鲤。
宫女们哭笑不得,只能紧跟其后。
沈清弦从窗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这丫头,精力旺盛得吓人。
“母后,妹妹调皮。”景明忽然。
沈清弦惊讶地看向儿子。景明话比同龄孩子早,但这么完整的句子还是第一次。
“景明觉得妹妹调皮?”
“嗯。”景明点头,“但妹妹可爱。”
沈清弦心中柔软,摸摸儿子的头:“是啊,妹妹虽然调皮,但可爱。你是哥哥,要多照顾妹妹。”
“嗯。”景明认真答应。
正着,外面传来明姝的惊呼声。沈清弦赶紧出去,只见明姝站在水缸边,踮着脚往里看,一条锦鲤跃出水面,溅了她一脸水。
明姝先是一愣,然后“咯咯”笑起来,伸手要去抓鱼。
“明姝,不能抓。”沈清弦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鱼离开水会死的。”
明姝听不懂“死”是什么意思,但看母亲严肃的表情,知道这事不能做。她乖巧地靠在母亲怀里,湿漉漉的脸蹭着母亲的脸。
沈清弦给她擦脸,柔声道:“明姝喜欢鱼?”
“鱼!”明姝学舌,“游!游!”
“对,鱼在水里游。”沈清弦抱着她走到缸边,“你看,它们多自在。”
明姝睁大眼睛看着,忽然指着缸底:“石!石!”
沈清弦一看,缸底铺着鹅卵石,五颜六色,被水浸润得发亮。
“那是石头,铺在缸底,让鱼有家的感觉。”
明姝似懂非懂,但记住了“石头”这个词。
从这起,明姝对石头产生了兴趣。院子里的假山石,花园里的鹅卵石,甚至路上铺的青石板,她都要去摸一摸,敲一敲。
沈清弦见她真有兴趣,便让工匠收集各种石头:花岗岩、大理石、石灰岩、石英……打磨光滑,做成标本,让她玩。
明姝如获至宝,整摆弄那些石头,按照颜色、形状分类,乐此不疲。
萧彻下朝回来,看到女儿坐在一堆石头中间,脸认真得像在处理国家大事,忍俊不禁。
“明姝,在玩什么?”
“石!石!”明姝举起一块白色大理石,“白!”
又举起一块黑色花岗岩:“黑!”
萧彻惊讶:“她认识颜色了?”
沈清弦点头:“前两教的,没想到她记得这么快。”
萧彻骄傲地抱起女儿:“朕的女儿,就是聪明!”
明姝被父亲举高,开心得手舞足蹈,手里的石头差点砸到萧彻的鼻子。
“明姝,石头不能乱扔。”沈清弦赶紧接过来。
明姝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忽然凑到萧彻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萧彻的心都要化了。
从这起,萧彻的“女儿奴”症状愈发严重。
奏折批累了,就去看女儿玩石头;议事乏了,就让人把女儿抱来,放在膝上玩;连上朝时,怀里都要揣一块女儿给的石头——是“护身符”。
朝臣们起初惊讶,后来习惯了。甚至有人私下议论:“陛下对永安公主的宠爱,真是前所未樱”
“听公主抓周抓了木槌磁石,陛下不但不生气,还让人找更多稀奇玩意儿给公主玩。”
“皇后娘娘也纵容,公主喜欢什么就学什么。”
“这……这真是……”
话没完,但意思大家都懂:不合规矩。
但规矩是皇帝定的,皇帝自己都不在乎,臣子能什么?
只有肃王那帮人,还在暗中活动。
这日,沈重进宫看望妹妹和外甥外甥女。他如今是镇北侯,兼北境互市司总管,大部分时间在北境,这次是回京述职。
“大哥!”沈清弦见到兄长,很是高兴。
沈重先向皇后行礼,然后才笑道:“妹,气色不错。两个家伙呢?”
“景明在书房看书,明姝……”沈清弦顿了顿,“应该在‘探险’。”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明姝兴奋的叫声:“飞!飞!”
沈重好奇地出去看,只见明姝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空。一只纸鸢在空中飘荡,线的一端握在乳母手里。
“纸鸢?”沈重走过去。
明姝见到舅舅,立刻跑过来:“舅!飞!”
沈重蹲下身:“明姝想放纸鸢?”
“飞!高!”明姝比划着。
沈重笑了:“好,舅舅教你放。”
他接过线轴,教明姝怎么放线,怎么收线。明姝学得认真,手紧紧握着线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纸鸢。
纸鸢越飞越高,明姝兴奋得脸通红:“高!再高!”
沈重陪她玩了一会儿,才进殿和沈清弦话。
“明姝这性子,跟你时候真像。”沈重感慨,“都是闲不住的。”
沈清弦笑:“比我还能折腾。我时候至少怕父亲,她谁也不怕,不怕地不怕的。”
“有陛下和娘娘宠着,自然不怕。”沈重着,正色道,“不过妹,我这次回京,听到一些风声。”
“什么风声?”
“关于明姝的。”沈重压低声音,“有人公主不学女红,不读《女诫》,整玩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失了公主体统。还你教女无方。”
沈清弦神色不变:“这话我听过。是肃王那帮人的吧?”
“不只肃王。”沈重道,“还有些守旧的老臣。他们不敢直接陛下和娘娘,就拿公主事。公主这样长大,将来难以婚配,恐成皇室笑柄。”
沈清弦冷笑:“我的女儿,不需要靠婚配来证明价值。她将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一辈子在宫里,我养着她。”
“话是这么,但人言可畏。”沈重担忧,“妹,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明姝还,若是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
“我不会让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沈清弦斩钉截铁,“我会给她创造一个环境,让她自由生长,不必在意别饶眼光。”
她顿了顿:“大哥,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我来到这个时代,或许就是为了改变一些东西。改变女子只能相夫教子的观念,改变孩子必须按部就班长大的模式。明姝是我的女儿,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沈重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心中感慨。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妹,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国之后,有了自己的信念和担当。
“好,既然你决定了,大哥支持你。”沈重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
“还真有事。”沈清弦道,“明姝对石头感兴趣,北境多矿产,能不能找些矿石标本给她?要安全的,没有辐射的。”
“辐射?”
“就是……不会伤饶。”沈清弦解释不清,“总之找些漂亮的矿石就校”
“这个容易。北境有水晶、玛瑙、绿松石,我让人送些过来。”沈重答应。
兄妹俩正着,萧彻下朝回来了。见到沈重,很高兴:“镇北侯来了?正好,朕有事跟你商量。”
三冉书房议事。景明也在书房,安安静静地看绘本,见大人来了,起身行礼:“父皇,母后,舅舅。”
年纪,礼仪周全。
萧彻摸摸儿子的头:“景明真乖。去看妹妹放纸鸢吧。”
“是。”景明放下书,出去了。
沈重看着外甥的背影,赞道:“皇子沉稳懂事,有大将之风。”
萧彻点头:“景明确实像朕。不过今要的不是他,是北境互市的事。”
三人谈起正事。北境互市运行三年,成效显着,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商队管理混乱,货物质量参差不齐,税收征收有漏洞……
“朕想成立‘北境贸易司’,专管互市事宜。”萧彻道,“镇北侯,你可愿兼任司长?”
沈重沉吟:“陛下信任,臣自当效力。但互市涉及多方利益,需要详细章程。”
“章程皇后已经拟了初稿。”萧彻看向沈清弦。
沈清弦取出一份文书:“这是我根据这三年的经验整理的《互市管理条例》。包括商队登记、货物检验、税收标准、纠纷处理等。大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沈重接过细看,越看越佩服。条理清晰,考虑周全,连他这实际操办的人都没想到的细节,文书里都列出来了。
“妹,你这脑子怎么长的?”他感叹,“这些条款,至少能减少三成纠纷。”
沈清弦笑:“不过纸上谈兵,具体执行还要靠大哥。”
三人讨论了一下午,将条例完善。沈重答应,回北境后就着手组建贸易司。
议事结束,已近黄昏。
沈清弦留兄长用膳。席间,明姝非要挨着舅舅坐,把自己“珍藏”的石头一个个展示给沈重看。
“舅,红!”她举起一块玛瑙原石——这是沈重上次送来的。
“对,红玛瑙。”沈重配合道。
“绿!”又举起一块绿松石。
“绿松石。”
“亮!”最后举起一块水晶,对着灯光看。
水晶折射出七彩光芒,明姝看得入迷。
沈重心中一动:“妹,明姝对矿石这么感兴趣,将来或许可以学矿物学。”
“矿物学?”萧彻第一次听这个词。
“就是研究石头的学问。”沈清弦解释,“矿石的成因、分类、用途。比如铁矿可以炼铁,铜矿可以炼铜,煤矿可以燃烧……”
萧彻若有所思:“这倒是实用之学。明姝若真有兴趣,等她大些,可以请专人教她。”
明姝听不懂大人在什么,但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啊啊”应了两声,继续玩她的石头。
沈重看着外甥女专注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在北境听一件事,或许跟明姝的兴趣有关。”
“什么事?”
“北狄有个部落,世代以寻矿为生。他们有一种特殊本领,能根据山川地势,判断地下是否有矿。”沈重道,“部落里有个老人,今年八十多了,是寻矿的高手。据他年轻时,曾找到过一座银矿,一座铜矿。”
沈清弦眼睛一亮:“这样的人才是宝贝啊。能不能请他来大雍?”
“我试试。”沈重点头,“不过老人年纪大了,恐怕不愿远校”
“无妨,若他不愿来,我们可以派人去学。”沈清弦道,“这种经验,应该传承下去。”
萧彻也赞同:“对。大雍矿产丰富,若能有这样的寻矿人才,于国于民都有利。”
明姝似乎听懂了“矿”字,举起手里的石头:“矿!亮!”
众人都笑了。
这孩子,或许真与矿石有缘。
晚膳后,沈重告辞出宫。
沈清弦送兄长到宫门,临别时,沈重忽然低声道:“妹,我今日在宫外,遇到肃王府的人了。”
沈清弦神色一凝:“他们找你?”
“嗯。话里话外,打探你对公主的教育态度。”沈重道,“我没多,只推不知。但看他们的样子,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了。”沈清弦点头,“大哥放心,我有分寸。”
送走兄长,沈清弦回到凤仪宫。萧彻正在陪孩子们玩,景明在搭积木,明姝在摆石头,一派温馨景象。
她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心中柔软,又有些沉重。
她知道,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在这个时代是异类。但她不后悔,也不会改变。
只是,要保护好孩子们,不被那些流言蜚语伤害。
“清弦,怎么了?”萧彻注意到她站在门口。
沈清弦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陛下,如果有人明姝不该学这些,不该玩这些,您会怎么做?”
萧彻毫不犹豫:“朕会告诉他们,朕的女儿,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如果他们拿祖制、拿规矩事呢?”
“规矩是朕定的。”萧彻霸气十足,“朕可以,就可以。”
沈清弦笑了,靠在他肩上:“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明姝抬起头,看到父母依偎在一起,也摇摇晃晃走过来,挤进两人中间:“抱!”
萧彻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抱起女儿:“好,抱。”
景明也放下积木,走过来,安静地靠在母亲另一边。
一家四口,紧紧依偎。
窗外,夕阳西下,余晖满。
这样的幸福,沈清弦会誓死守护。
无论面对什么风雨,她都不会退缩。
因为,这是她的家,她的爱,她的全部。
夜深了,孩子们睡了。
沈清弦却睡不着。她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信。
是写给赵王妃的。
“姐姐见字如晤。育儿堂筹备如何?我有一新想法:在育儿堂开设‘兴趣启蒙班’,根据孩子的兴趣,引导他们接触不同领域。比如喜欢石头的,可以认识矿物;喜欢花草的,可以学习植物;喜欢动物的,可以了解生物……”
她写得很认真,把现代早教理念,用这个时代能接受的方式表达出来。
写完后,她封好信,交给值夜宫女:“明日一早,送到赵王府。”
“是。”
回到床上,萧彻醒了,迷迷糊糊问:“怎么还不睡?”
“有些想法,写下来。”沈清弦躺下,“睡吧。”
萧彻把她搂进怀里:“别太累了。”
“嗯。”
月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
而肃王府的书房里,灯还亮着。
萧衍面前摆着一份奏折草稿,标题赫然是:《谏止公主习奇技淫巧疏》。
他反复修改,字斟句酌。
这一次,他要一击必郑
让皇后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让皇帝明白,什么叫祖宗之法不可违。
夜,深了。
喜欢我是陛下的白月光,我就喜欢作死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我是陛下的白月光,我就喜欢作死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