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京城,暑气正盛。沈清弦刚从书院回来,正给景煜和明曦讲今学生做的“水漏计时器”,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高公公亲自来了,面色凝重:“娘娘,陛下请娘娘即刻去御书房。”
沈清弦心中一紧。高公公这神情,定有大事。
她把孩子交给乳母,换了身衣裳就赶过去。御书房里,除了萧彻,还有兵部尚书李大人、户部尚书王大人,以及两位她不认识的中年武将——一个络腮胡,面皮黝黑;一个稍年轻些,眉宇间带着忧色。
气氛压抑。
“清弦,”萧彻招手让她近前,指着桌上摊开的地图,“北境出事了。”
沈清弦看向地图。萧彻手指的地方,是大雍北疆与北狄接壤的几个关隘:黑水关、铁门关、狼烟堡。
“半个月前,黑水关守军开始出现异常。”络腮胡武将开口,声音沙哑,“先是夜里有士兵做噩梦,梦见黑雾缠身,醒来浑身无力。接着,营地里开始流传一个法:北狄大萨满施展了诅咒之术,要吸走大雍将士的魂魄。”
沈清弦皱眉:“诅咒之术?”
年轻些的武将接话:“是。末将驻守黑水关,亲眼所见。起初只有几人,后来蔓延到半个营。士兵们精神萎靡,训练时走神,夜里不敢独处,更有甚者……出现幻觉,看见鬼影。”
“军医怎么?”沈清弦问。
“军医查不出病因。”络腮胡武将——沈清弦后来知道他是北境都督周镇山——苦笑,“脉象正常,身体无碍,就是没精神,没力气,整日惶惶不安。有人,这是中了巫蛊,非药石可医。”
萧彻敲了敲桌子:“更麻烦的是,传言越传越广。现在不光黑水关,铁门关、狼烟堡也开始出现类似情况。军心……不稳了。”
沈清弦盯着地图,沉思片刻:“北狄为何此时用这种手段?直接开战不是更干脆?”
兵部尚书李大人叹道:“这正是北狄狡猾之处。北狄新汗王刚继位,内部不稳,暂时无力大举南下。但又想骚扰边境,削弱我军。用这巫蛊之术,成本低,效果好——不需一兵一卒,就能让我军自乱阵脚。”
“而且,”周镇山补充,“北境守军多是本地招募,世代居此,本就笃信鬼神。这巫蛊传言,正击中了他们的软肋。”
沈清弦明白了。这不是军事问题,是心理战。
“你们试过什么办法?”她问。
“试过请道士做法事,安神符,甚至请了高僧念经。”年轻武将——黑水关守将赵锋——摇头,“起初有点用,但没过几,症状又出现。而且……做法事花费不,户部那边已经……”
他看向户部尚书。
王大人尴尬地咳嗽一声:“北境三关,每月做法事、请神佛的开销,已经超过军饷的三成。长此以往,国库吃紧啊。”
萧彻看向沈清弦:“清弦,你在书院教格物致知,讲万物之理。这巫蛊之事……你怎么看?”
沈清弦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炎炎烈日。
巫蛊?诅咒?
她不信。
但古人信。尤其在这种边陲之地,文化落后,迷信盛校
“陛下,”她转身,“臣妾想去北境看看。”
萧彻皱眉:“北境苦寒,如今又不太平……”
“正因为不太平,臣妾才要去。”沈清弦语气坚定,“若真是疫病,该治;若是装神弄鬼,该破。坐在京城空想,解决不了问题。”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周镇山犹豫道:“娘娘,北境条件艰苦,且……情况诡异,臣怕娘娘安危……”
“周都督,”沈清弦直视他,“将士们在边境保家卫国,他们不怕,本宫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本宫不是一个人去。”
她看向萧彻:“陛下,臣妾想带几个人——书院里懂医理的孙先生,懂化学的刘先生,还有几个学生。”
“化学?”赵锋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研究物质变化的学问。”沈清弦简单解释,“巫蛊常涉及药物、毒物,懂这个或许有用。”
萧彻沉吟良久,终于点头:“准。但朕有条件:第一,带足侍卫,周都督亲自护送;第二,随时传信;第三,若事不可为,立即回京。”
“臣妾遵旨。”
事情定下,众人退去。萧彻留下沈清弦,握住她的手:“清弦,此事凶险。北狄人阴狠,那大萨满据真有几分邪门……”
沈清弦靠在他肩上:“陛下放心,臣妾不信鬼神。只要是人搞的鬼,就一定能找出破绽。”
三日后,一行人出发。
除了沈清弦和几位先生、学生,还有周镇山亲自带领的三百精兵。队伍轻装简从,快马加鞭,直奔北境。
越往北走,景色越荒凉。八月本该是草木繁茂的时候,北境却已有了秋意。沿途村庄稀疏,百姓面有菜色。
路上,沈清弦向周镇山和赵锋详细了解情况。
“症状都一样:做噩梦,乏力,精神恍惚,少数人出现幻觉。”赵锋道,“但奇怪的是,只发生在士兵身上,军官、民夫都没事。”
“士兵和军官的饮食、住处有什么不同?”沈清弦问。
“基本相同。都是大锅饭,住营帐。”赵锋想了想,“哦,有一点不同:士兵们夜里要轮流值夜,军官有单独的营帐。”
“值夜……”沈清弦记下,“继续。”
周镇山补充:“还有个怪事:每次症状出现前,营地里总会发生些‘异象’。比如,水井里突然浮起死老鼠;夜里听见奇怪哭声;甚至有人看见……鬼火。”
“鬼火?”沈清弦挑眉,“什么样子?”
“幽绿色的光,飘飘忽忽的,半夜出现在营地周围。”赵锋道,“起初有人去追,但追到跟前就消失了。”
沈清弦心中有了猜测,但没破。
十后,抵达黑水关。
黑水关依山而建,城墙高大,但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守军列队迎接,但沈清弦能看出,许多士兵眼神涣散,面色灰暗。
关内,赵锋安排沈清弦住进最好的屋子——其实也就是个干净的土坯房。沈清弦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患病的士兵。
军营一角,单独搭了几个帐篷,里面躺着二十多个士兵。军医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正在给一个士兵把脉。
见沈清弦来,军医起身行礼:“娘娘,这些就是症状最重的。”
沈清弦走近。帐篷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士兵们或躺或坐,眼神呆滞。一个年轻的士兵蜷缩在角落,嘴里喃喃自语:“别过来……别过来……”
她蹲下身,温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士兵抬起头,眼神惊恐:“黑雾……黑雾里有人影……他们要抓我……”
“什么时候看到的?”
“夜里……值夜的时候……”
沈清弦又问了几个人,情况类似:都是值夜时看到异象,接着开始做噩梦,精神萎靡。
她走出帐篷,对周镇山:“带我去看水井。”
水井在营地中央。井口盖着石板,旁边站着两个士兵看守——据自从井里浮起死老鼠后,就加了岗哨。
“死老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沈清弦问。
“上个月十五。”赵锋道,“早晨打水时发现的,已经泡胀了。之后井水有异味,大家不敢喝,现在都是从三里外的河里运水。”
沈清弦让侍卫掀开石板。井很深,看不清底。她让人打一桶水上来。
水桶提上来,水还算清澈,但确实有股淡淡的腥味。
“孙先生,”沈清弦叫来书院懂医理的孙先生,“您看看这水。”
孙先生五十多岁,原是太医院的医官,因不满太医院论资排辈,主动请缨来书院教书。他取了些水,用银针试了试,又闻了闻,摇头:“银针未变黑,无毒。但腥味……不像是普通死老鼠能造成的。”
“刘先生,”沈清弦又叫来懂化学的刘先生,“您觉得呢?”
刘先生年轻些,才三十出头,痴迷炼丹术——当然,是科学的炼丹术。他接过水,取出个瓷瓶,滴了几滴药水。水微微变色。
“有东西。”刘先生皱眉,“但不是什么剧毒,更像是……某种草药泡久聊气味。”
沈清弦点头:“井水被人动过手脚。”
她转向赵锋:“井边一直有人看守?”
“是,日夜两班,每班两人。”
“老鼠被发现前,看守有没有异常?”
赵锋想了想,忽然道:“有!那几值夜的士兵……后来都病了!”
沈清弦眼睛一亮:“带我去看那些士兵。”
生病的士兵中,果然有四个是当时看守水井的。他们的症状最重,已经卧床不起。
沈清弦详细问了他们:值夜时有没有闻到奇怪气味?看到什么异常?
一个还能话的士兵断断续续:“那几……夜里特别冷……井边有白雾……雾里有香味……闻了头晕……”
“香味?”沈清弦追问,“什么样的香味?”
“像……像庙里的香,但又不一样……有点甜……”
沈清弦心里有数了。
她走出营帐,对周镇山和赵锋:“今晚,我要值夜。”
两人大惊:“娘娘不可!”
“必须亲眼看看。”沈清弦坚持,“放心,我有准备。”
她叫来刘先生和几个学生,低声吩咐一番。刘先生眼睛越来越亮,连连点头。
傍晚,沈清弦让周镇山照常安排值夜,但悄悄调整了人手——她选了几个身体强壮、意志坚定的老兵,加上她自己带来的侍卫。
夜幕降临。
北境的夜,冷得刺骨。沈清弦裹着厚厚的披风,和周镇山、赵锋藏在营地边缘的暗处。
子时过半,营地一片寂静。
忽然,远处山坡上,亮起几点幽绿色的光。
“鬼火!”赵锋低呼。
那光飘飘悠悠,缓缓向营地移动。隐约能看见,光后面似乎有黑影。
守夜的士兵紧张起来,握紧长矛。
绿光越来越近,离营地不到百步时,忽然停住。接着,一阵似有似无的哭声传来,呜呜咽咽,在夜风中飘忽不定。
几个士兵开始发抖。
就在这时,沈清弦站起来,举起一个火把。
“点火!”她高喊。
营地四周,预先布置好的柴堆同时点燃,火光冲,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绿光在火光下,显出了原形——是几个裹着黑袍的人,手里举着涂了磷粉的木棍!磷粉在黑暗中自燃,发出绿光;而所谓的“黑影”,是他们身后拖着的黑布!
那几个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愣在原地。
“拿下!”周镇山一声令下,埋伏的士兵一拥而上。
黑袍人想跑,但被团团围住。挣扎中,黑袍掀开,露出里面北狄饶面孔。
“果然是人搞鬼。”沈清弦走上前,看着那几个被按在地上的北狄人,“吧,谁派你们来的?”
北狄人闭口不答。
沈清弦也不急,让人搜身。从他们身上搜出几个布袋,打开,里面是些粉末、草药。
刘先生凑近闻了闻,又用水化开一点,测试后:“娘娘,这是曼陀罗花粉和几种致幻草药磨的粉。点燃后吸入,会让人产生幻觉,精神恍惚。”
“井里的死老鼠呢?”
“老鼠应该事先被灌了药,扔进井里。药水溶进井水,士兵喝了,加上夜里值夜吸入的药粉……”刘先生摇头,“双管齐下,难怪会中眨”
真相大白。
不是什么巫蛊诅咒,是下药加上装神弄鬼。
赵锋气得拔刀:“这些北狄狗贼!老子宰了他们!”
“慢。”沈清弦拦住他,“留活口,还有用。”
她看向那几个北狄人:“你们的大萨满,还教了你们什么把戏?”
一个北狄人突然抬头,恶狠狠道:“大萨满的法力无边!你们破得了术,破不了大法!北狄大军将至,你们都要死!”
沈清弦笑了:“那就让他来吧。本宫正好想见识见识,你们的大萨满,到底有多大本事。”
她转身,对周镇山:“周都督,明日召集全军,本宫有话要。”
当夜,沈清弦没睡。
她让刘先生和学生们连夜准备东西:石灰、醋、几种草药,还有从书院带来的简易“化学实验”器具。
刚亮,军营校场。
三千守军集合,虽然列队整齐,但许多人眼中仍有不安。
沈清弦走上临时搭起的高台,身后跟着周镇山、赵锋,以及被绑着的几个北狄人。
“将士们,”她声音清亮,“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受苦了。夜里做噩梦,白没精神,还有人看见了‘鬼火’,听见了‘鬼哭’。”
台下,士兵们低头。
“但今,我要告诉你们真相。”沈清弦一挥手,“带上来!”
几个北狄人被押到台前。
“这些,就是装神弄鬼的人。”沈清弦指着他们,“什么鬼火,是他们用磷粉涂在木棍上,磷粉遇空气自燃,发出绿光。什么鬼哭,是他们用特制的哨子,模仿哭声。”
她让人演示。士兵点燃涂了磷粉的木棍,绿光幽幽;另一个士兵吹响特制哨子,呜呜咽咽。
台下哗然。
“还有你们的病,”沈清弦继续,“不是巫蛊,是中毒。”
她让刘先生上来,当众演示:取来井水,滴入药水,水变色;又拿出那些药粉,点燃,冒出淡淡白烟,让一只绑着的鸡闻了,不久鸡就开始摇晃,眼神涣散。
“看,就这么简单。”沈清弦道,“他们往井里下药,夜里在营地周围放药烟。你们值夜时吸入,喝了井水,才会做噩梦,没精神。”
她顿了顿,提高声音:“这世上,没有巫蛊,没有诅咒!只有装神弄鬼的人,和害饶药!”
台下,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渐渐有了光彩。
一个老兵忽然喊:“娘娘,那……那我们身上的‘诅咒’,能解吗?”
“能。”沈清弦斩钉截铁,“我已经让军医准备了解药。喝三,休息好,保证药到病除。”
她让人抬上大锅,里面是熬好的药汤:“现在,有症状的,排队来领药。没症状的,也喝一碗预防。”
士兵们迟疑片刻,那个老兵第一个走出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跟上。很快,排起了长队。
沈清弦走下高台,亲自给士兵盛药。每盛一碗,就一句:“好好休息,没事了。”
许多士兵接过药碗时,眼眶红了。
一个年轻士兵喝完药,忽然跪下:“娘娘……娘娘救命之恩……”
沈清弦扶起他:“你们保家卫国,才是功臣。快起来。”
忙到中午,所有士兵都喝了药。
下午,沈清弦又让人在营地各处撒石灰消毒,清理水井。
傍晚,她召集军官开会。
“北狄不会善罢甘休。”沈清弦道,“这次我们破了他们的把戏,他们一定会有新花样。”
周镇山点头:“娘娘的是。北狄大萨满在北境名声很大,据能呼风唤雨,驱使野兽。这次失手,他定会亲自出马。”
“正好。”沈清弦眼中闪过锐色,“本宫倒要看看,这个萨满,到底有什么本事。”
她铺开地图,指着黑水关外一处山谷:“这里,离北狄营地多远?”
“约三十里。”赵锋道,“是两军之间的缓冲地带,常有北狄游骑出没。”
“就选这里。”沈清弦道,“传话给北狄,就大雍皇后在此,要会会他们的大萨满。三日后,山谷见。”
周镇山大惊:“娘娘,这太危险了!”
“危险才要去。”沈清弦道,“不彻底打掉他们的气焰,军心难稳。放心,我有准备。”
她看向刘先生和学生们:“接下来三,咱们要忙了。”
夜深了,黑水关灯火通明。
营地里,士兵们喝了药,睡得安稳——这是半个月来,第一个没有噩梦的夜晚。
沈清弦站在城墙上,看着北方漆黑的荒野。
风吹过,带着寒意。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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