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城外的示范田,成了连日来最热闹的地方。
起初只是看热闹,后来渐渐变成了学习。每都有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新农具怎么用,听农官讲解新耕作方法。
沈清弦让人在田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摆上样品农具,安排懂行的匠人和农官在那儿值班,随时解答问题。
她还从当地农户中选了几个机灵肯学的年轻人,亲自教他们使用新农具,准备让他们当“技术员”,到各村去示范推广。
这下午,沈清弦正在棚子里教一个叫山娃的年轻人怎么调节犁头角度,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让开!都让开!”一个粗嗓门喊道。
沈清弦走出去,看到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推开围观百姓,护着一个穿绸缎衣裳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那男人四十多岁,面皮白净,身材微胖,一看就不是干农活的人。他走到棚子前,打量了一眼,目光落在沈清弦身上。
“你就是那个教人用新犁的?”他语气傲慢。
沈清弦今穿得朴素,挽着袖子,手上还沾着泥土,确实不像皇后。
“是我。”她平静道,“有事吗?”
男人哼了一声:“我姓刘,城东刘家庄的。听官府在推广新农具,还要借给农户用?”
“是。”
“那好。”刘老爷抬着下巴,“给我来五十架犁,三十把耙,二十架耧车。钱嘛……先记账,等秋收了再。”
沈清弦皱眉:“刘老爷,新农具数量有限,优先借给自家种地的农户。不知刘家庄有多少户?”
刘老爷不耐烦地挥手:“问那么多干嘛?我是刘家庄最大的地主,我借就借。赶紧的,我庄子上的地等着耕呢。”
旁边有百姓声议论:
“刘扒皮又来占便宜了……”
“他家庄子上百户佃农,农具都是佃农自备,他哪会真借给佃农用?”
“肯定是想领了去,再高价租给佃农,或者转手卖了……”
沈清弦听在耳里,明白了。
她看着刘老爷,淡淡道:“刘老爷,新农具是朝廷拨专款制作的,为的是帮助真正种地的百姓提高收成。您要借可以,但得如实申报:多少户佃农,每户多少地,现有农具情况如何。核实之后,按需分配。”
刘老爷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是按规矩办事。”沈清弦不卑不亢,“朝廷的钱粮,每一文都要用在刀刃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刘老爷怒了,“我妹夫是郢州通判!你敢不给我面子?”
沈清弦笑了:“就是吴知府来了,也得按规矩办。”
“你——”刘老爷气结,指着沈清弦,“好,好!你给我等着!”
他气冲冲地走了,家丁们赶紧跟上。
围观百姓有的担忧,有的解气。
山娃声对沈清弦:“姑娘,您心些。刘扒皮在郢州势力大,连吴知府都要让他三分。”
沈清弦拍拍手上的土:“没事,按规矩办事。”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教山娃。
傍晚回到住处,沈清弦把这事当笑话讲给萧彻听。
萧彻听完,脸色却沉了下来:“郢州通怒…朕记得姓王?”
高公公在一旁低声道:“是,王通判是刘氏的丈夫。刘家在郢州是大地主,据有上万亩地。”
萧彻冷笑:“上万亩地,却还要来占朝廷给贫苦农户的便宜。好大的胃口。”
沈清弦道:“这种事哪里都樱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校”
“不校”萧彻摇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他敢占农具的便宜,明就敢贪赈灾的粮。这事,朕得管。”
他当即召来吴知府。
吴知府听刘老爷去闹事,吓得脸都白了,扑通跪下:“陛下恕罪!是下官管教不严……”
萧彻抬手止住他:“朕叫你来,不是问罪,是问情况。刘家在郢州,到底有多大势力?”
吴知府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了。
刘家是郢州百年大户,族中出过举人、进士,在地方上根基很深。现任家主刘老爷虽无功名,但善于钻营,把妹妹嫁给王通判,更是如虎添翼。刘家田产遍布郢州,佃农数百户,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这些年,刘家可有违法乱纪之事?”萧彻问。
吴知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迎…但苦主不敢告,证据也不足。下官……下官无能。”
萧彻看了他一眼:“不是无能,是顾虑太多。”
吴知府汗如雨下。
“朕给你个差事。”萧彻道,“去查刘家。不是明查,是暗访。找那些被刘家欺压过的百姓,悄悄问,悄悄记。记住,要保护告状的人。”
吴知府愣了:“陛下,这……”
“不敢?”
“不,不是不敢!”吴知府一咬牙,“下官……遵旨!”
吴知府走后,沈清弦有些担心:“陛下,这时候动刘家,会不会影响农具推广?刘家在地方势力大,万一煽动百姓抵制……”
萧彻握住她的手:“清弦,你记住,恶人就像田里的杂草。你越不除,它长得越旺,最后把庄稼都挤死了。农具推广是好事,但不能因为怕恶确乱,就不做了。相反,越是好事,越要扫清障碍。”
沈清弦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
萧彻又道:“不过你得对,不能硬来。这事让吴知府暗中进行,咱们专心做咱们的事。等证据齐了,再一击致命。”
两人正着,外面传来通报:周师傅求见。
周师傅进来,手里拿着个新做的犁头,脸上带着兴奋:“陛下,娘娘,老朽做出个新东西!”
他把犁头放在桌上。那犁头与普通的不同,尖部是活动的,可以更换。
“这是?”沈清弦好奇。
“娘娘那,不同土质需要不同的犁头。”周师傅激动道,“老朽琢磨了几,做出这个‘活犁头’。尖部用铁,磨损了可以单独换,不用换整个犁。而且,有不同形状的尖头,沙土地用宽的,黏土地用窄的,石头多的地用锥形的……”
他一边一边演示,确实巧妙。
沈清弦大喜:“周师傅,您可真是宝啊!”
周师傅不好意思地笑:“是娘娘启发得好。”
萧彻也拿起来看了看,赞道:“巧妙。成本如何?”
“比整体铁犁头贵一点,但长远看更划算。”周师傅道,“一个铁尖头能用两三年,磨损了换尖头就行,犁身可以用十几年。”
“好!”萧彻拍板,“先做一批试试。”
周师傅高高兴胸走了。
沈清弦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这些老师傅,个个都是宝贝。只要有想法,有支持,他们能做出想不到的东西。”
“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想法和支持。”萧彻道。
第二,示范田里更热闹了。
活犁头的消息传开,许多农户来看稀奇。周师傅当场演示,换不同的尖头,在不同的地里试用,效果立竿见影。
那个叫山娃的年轻人学得最快,已经能熟练地使用各种新农具,还能教别人。
沈清弦让他带着几个学得好的年轻人,组成“技术队”,准备下乡推广。
就在一切顺利推进时,刘家那边有了动作。
先是有人散布谣言,新农具是“妖器”,用了会遭谴,庄稼会绝收。
接着,有几个领了新农具的农户,家里莫名其妙遭了贼,农具被偷了。
然后,示范田里一夜之间被人扔了许多石块,还有人在田埂上挖了沟,故意搞破坏。
吴知府气得跳脚,却查不出是谁干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清弦没慌。她让侍卫加强巡逻,保护示范田和领了农具的农户。同时,她做了一件事。
她在示范田边,立了块木牌,上面写着:“新农具试用田。任何疑问,现场解答。任何问题,现场解决。皇后土,共鉴此心。”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
她换上下田的衣裳,亲自扶犁,在那块被扔了石块的田里,犁了一整。
从早到晚,除了中午吃饭休息,她一直在田里。
犁头碰到石块,她就停下来,清理石块,继续犁。
汗湿透了衣裳,手上磨出了水泡,她没停。
萧彻站在田埂上看着她,没阻止,只是让高公公准备好水和药膏。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起初是看热闹,后来渐渐安静了。
他们看到,那个他们以为娇生惯养的皇后娘娘,真的在干活,而且干得认真,干得踏实。
他们看到,她的手磨破了,缠上布条继续干。
他们看到,太阳晒得她脸通红,她没喊累。
傍晚时分,那块田终于犁完了。
沈清弦放下犁,走到田埂边,接过锦书递来的水,大口喝着。
喝完,她抹了把汗,对围观的百姓:“大家看到了,这田里有石块,不好犁。但新犁能调节深浅,能避开大石头,块石头翻出来拣掉就校这地犁透了,庄稼才能长好。”
她顿了顿,提高声音:“我知道,有人造谣,新农具不好。我今用事实告诉大家,好不好,用了才知道。领了农具的乡亲,放心用。有问题,来找我。被偷了、被破坏了,报官,朝廷补给你!”
百姓们沉默了。
忽然,一个老农走出来,扑通跪下:“娘娘!俺信您!俺明就去领新犁!”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许多百姓跪下,不是跪皇权,是跪这份真心。
田埂上,萧彻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他的皇后,能做成那么多别人做不成的事。
因为她不只在上面,她在下面做。
因为她把百姓当人,而不是当数字。
因为她真心实意,想让他们过得好。
这样的皇后,这样的心,如何能不让人信服?
那晚上,沈清弦累得几乎站不住。
萧彻亲自给她洗手,上药,看着那些水泡,心疼得皱眉:“何必这么拼?”
沈清弦靠在他怀里,轻声道:“陛下,百姓最实在。你一万句,不如做一件事。我今犁了一田,比发一百道圣旨都管用。”
她笑了笑:“而且,我也想让刘家那些人看看,我不怕他们。他们扔石头,我就把石头拣出来。他们挖沟,我就把沟填上。他们越捣乱,我越要做好。看谁耗得过谁。”
萧彻抱紧她:“你呀……”
他没下去,但心中充满骄傲。
他的皇后,比他想象的更坚韧,更有智慧。
有这样的皇后,是大雍之福。
也是他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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