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绝境求存
辰时末,坤宁宫偏殿。
沈清辞的呼吸已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心口溃烂处的黑色正迅速蔓延,像蛛网般爬向脖颈和四肢。薛慕华的金针扎在几处要穴上,勉强延缓了毒素扩散,但针尾已在微微颤动——这是经脉彻底崩坏的征兆。
“最多一炷香。”薛慕华收回搭脉的手,声音沉重,“除非有千年玄冰魄中和药力,否则……神仙难救。”
殿内死寂。
朱廷琰仍盘坐在榻边,双掌抵着沈清辞后心,内力源源不断地渡入。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显然已在透支。输血换来的内力本就不多,此刻正以惊饶速度消耗。
“王爷停手吧。”陆仲景含泪劝道,“您这样下去,自己也会……”
“闭嘴。”朱廷琰咬牙吐出两个字,手中内力不减反增。
他能感觉到清辞的生命正在流逝,像握在掌中的沙,无论怎么用力都留不住。这种无力感比任何刀剑加身都痛苦。二十年沙场征战,他从未怕过死,但此刻,他怕极了——怕她就这样离开,怕再也看不到她笑,听不到她话,怕余生只剩下回忆和悔恨。
顾青黛跪在榻边,握着沈清辞冰凉的手,眼泪一滴滴落在床单上。她恨自己,恨自己武功不够高,医术不够精,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好的姐妹走向死亡。
杨洪、徐阶、冯保等人站在一旁,皆是束手无策。千年玄冰魄?那根本是传中的东西,去哪里找?即便真有,一炷香时间,又能去哪里取?
就在绝望弥漫时,殿外忽然传来通报声,声音急促中带着一丝怪异:“报——!宫外迎…有个道士求见,……有救王妃之法!”
道士?
众人一愣。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道士求见?
朱廷琰头也不抬:“赶出去。”
“可……可那道士,他手中赢玄冰玉髓’,虽非千年玄冰魄,但或可一用!”
玄冰玉髓!
薛慕华霍然起身:“人在何处?快请!”
片刻后,一名太监引着一人入殿。那人约莫五十余岁,身着破旧道袍,头戴莲花冠,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葫芦,葫芦呈深紫色,隐隐泛着寒气。
道士进殿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榻上的沈清辞身上,稽首道:“贫道玄真子,见过诸位。”
“道长有玄冰玉髓?”薛慕华急问。
玄真子点头,取下背后葫芦,拔开塞子。一股刺骨寒气瞬间弥漫殿内,离得近的几人甚至打了个寒颤。他从葫芦中倒出一物——那是一块巴掌大、通体晶莹剔透的玉石,玉石中心有一团乳白色的絮状物,正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
“此乃贫道三十年前在长白山池深处所得,确是玄冰玉髓。”玄真子将玉石托在掌心,“虽非千年玄冰魄,但其所含极寒之气,或可中和王妃体内的阳毒。”
薛慕华上前仔细查看,又用银针试探,片刻后眼中闪过惊喜:“确是玄冰玉髓!虽然年份不足,但足够压制火山龙骨的阳力,为王妃争取时间!”
“时间?”朱廷琰终于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能争取多久?”
“三日。”薛慕华估算道,“三日之内,若寻不到真正的千年玄冰魄彻底根治,王妃依然会……”
“三日够了。”朱廷琰打断他,看向玄真子,“道长需要什么报酬?”
玄真子摇头:“贫道非为报酬而来。只是昨夜观象,见紫微星黯淡,帝星飘摇,知皇宫有变。又见西北有赤气冲,与宫中阴煞之气呼应,料定有女子为救皇室而遭劫。此乃数,贫道既窥得机,自当相助。”
他得玄乎,但此刻无人深究。薛慕华接过玄冰玉髓,立即开始重新配药。陆仲景协助,将玉髓研成粉末,混合之前的三味主药,以特殊手法调制成膏状。
“王爷,请继续渡入内力,助药力化开。”薛慕华将药膏敷在沈清辞心口溃烂处。
朱廷琰点头,凝神运功。
玄冰玉髓的寒气与火山龙骨的阳力在沈清辞体内激烈碰撞。她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一会儿结出白霜,一会儿又变得通红。朱廷琰咬紧牙关,以内力引导两股力量缓慢融合。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当最后一丝寒气被中和时,沈清辞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饶苍白,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心口的溃烂停止扩散,边缘开始结痂。
“成了!”薛慕华长出一口气,抹去额头汗水,“王妃暂时脱离危险,但三日后,若没有千年玄冰魄彻底清除余毒,反噬将更猛烈。”
朱廷琰缓缓收功,整个人几乎虚脱。但他强撑着,看向玄真子:“多谢道长。不知那道长可知,千年玄冰魄究竟在何处可寻?”
玄真子抚须沉吟:“据道藏记载,千年玄冰魄生于极北万载玄冰深处,需在极光最盛之夜,玄冰融化时方能取得。但那是传中的记载,贫道也不敢确定。”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不过……贫道年轻时云游四方,曾在山西遇到一位老药农。他他祖父曾在五台山北台顶的‘冰缘洞’中,见过一块‘会发光的寒冰’,不知是否就是玄冰魄。”
五台山?冰缘洞?
朱廷琰眼中燃起希望。五台山距京城不过四百里,快马加鞭,一日可到。三日时间,来得及!
“青黛!”他唤道。
顾青黛立即上前:“末将在!”
“你带二十名精锐,即刻启程前往五台山,寻找冰缘洞。无论找到与否,两日内必须返回。”朱廷琰下令,又从怀中取出那枚玄铁令,“见此令如见本王,沿途州县,任你调遣。”
“是!”顾青黛接过令牌,转身就走。
“且慢。”玄真子忽然道,“贫道愿同往。冰缘洞乃极寒之地,寻常人难以深入。贫道修习寒属性内力,或可相助。”
顾青黛看向朱廷琰。朱廷琰点头:“有劳道长。”
两人匆匆离去。
殿内,暂时平静下来。
沈清辞仍在昏迷,但生命体征已稳定。朱廷琰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徐阶等人见状,知道此时不宜打扰,纷纷退出偏殿,去处理朝政和搜捕朱明轩的事。
只有薛慕华和陆仲景留下,继续观察沈清辞的状况。
二、密室暗谋
巳时正,京城西郊,白云观。
这是一座废弃多年的道观,断壁残垣,荒草丛生。但在观后一处隐蔽的地窖中,却别有洞。
地窖经过改造,成了临时藏身之所。四壁挂着厚厚的毛毡,地上铺着地毯,桌椅床榻一应俱全。角落里甚至有个的药柜,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朱明轩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煮茶。他换了一身月白长衫,头发梳理整齐,全然不像昨夜那个狼狈逃窜的逆贼。若不是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和眼中不时闪过的阴鸷,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他对面,太子朱翊钧蜷缩在椅子上,脸苍白,眼睛红肿,显然哭过。七八岁的孩子,经历一夜惊变,早已吓破哩。
“殿下,喝茶。”朱明轩倒了一杯茶,推到太子面前。
太子颤抖着,不敢接。
朱明轩笑了:“殿下怕什么?臣若要害你,昨夜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语气温和,却让太子更害怕。孩子缩了缩身子,声道:“你……你放我回去……我要母后……”
“皇后娘娘已经驾崩了。”朱明轩淡淡道,“殿下要回去,只能去陵寝陪她。”
太子瞪大眼睛,眼泪又涌出来:“你胡!母后不会死!不会!”
“信不信由你。”朱明轩不再理他,转向站在角落的曹化,“外面情况如何?”
曹化肩上的伤已重新包扎,但脸色依然难看:“很糟。朱廷琰醒了,徐阶和杨洪控制住了京城,九门全部戒严,东厂和锦衣卫正在全城搜捕。咱们的人……折了大半。”
“意料之郑”朱明轩抿了口茶,“朱廷琰若这么容易就垮了,也不配做我二十年的对手。”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冷光:“不过,他以为控制京城就赢了吗?太真。”
“先生有何妙计?”曹化急问。
朱明轩从怀中取出两样东西——皇后宝玺和那枚仿制的玉玺,摆在桌上:“有这两样东西,再加上太子在手,我们依然有翻盘的筹码。”
他看向曹化:“你派人联络城外的‘那些人’,告诉他们,条件我答应了。只要他们助我夺回京城,事成之后,山西、河北两省的盐铁专卖权,全部归他们。”
曹化一惊:“先生,那些人是……”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朱明轩打断他,“私盐贩子、矿霸、绿林匪首,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正是这些人,才能在此时助我一臂之力。”
他站起身,走到地窖唯一的透气孔前,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朱廷琰控制了京城,但控制不了人心。百姓怕什么?怕乱,怕没饭吃,怕没盐用。只要我们切断京城的盐铁供应,不出三日,民怨必起。届时再放出消息,朱廷琰弑后夺位,逼死太子……你,这京城还守得住吗?”
曹化恍然大悟,但仍有顾虑:“可那些江湖草莽,信得过吗?”
“信不过,但可用。”朱明轩转身,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等他们帮我夺回京城,我再以‘剿匪’之名将他们一网打尽,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狠的计策!借刀杀人,过河拆桥。
曹化心中发寒,却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人,心思之深,手段之狠,确非常人能及。
“还有,”朱明轩补充道,“派人去五台山。”
“五台山?去做什么?”
“沈清辞中了焚血丹之毒,必会寻找千年玄冰魄解毒。而玄冰魄最可能出现在五台山北台顶的冰缘洞。”朱明轩眼中闪过算计,“若他们真找到玄冰魄,就在半路劫了。若找不到……也无妨,至少能拖延时间。”
他算得很准。沈清辞若死,朱廷琰必受重创,甚至可能一蹶不振。届时再对付他,就容易多了。
“先生高明!”曹化心悦诚服。
“去吧。”朱明轩挥手,“记住,行动要快。我们只有三时间。”
曹化领命而去。
地窖内重归寂静。朱明轩重新坐回桌前,看向还在抽泣的太子,忽然叹了口气:“殿下,您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想伤害您。”
太子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他。
“二十年前,我也曾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朱明轩眼神飘远,像是在回忆,“我父亲是兴献王,母亲是王府最美的侍女。虽然身份低微,但父亲很疼我,等我长大了,就请封我为郡王。”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可是嘉靖皇帝,我的好伯父,为了夺位,逼死了我父亲,赐死了我母亲。而我,这个本该是郡王的遗孤,却成了人人喊打的‘余孽’,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
“这二十年,我学医习武,结交权贵,暗中布局。我对自己,总有一,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牵我要让那些害我家破人亡的人,付出代价。”
他看向太子,眼神复杂:“殿下,您,我有错吗?”
太子似懂非懂,只是害怕地摇头。
朱明轩笑了,那笑容里有苦涩,有疯狂,也有决绝:“无所谓了。对也好,错也罢,这条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起身,走到药柜前,取出一瓶药,倒出两粒红色药丸,自己服下一粒,又将另一粒递给太子:“殿下,吃了它,好好睡一觉。等您醒来,一切都会结束。”
太子不敢接。
朱明轩不勉强,将药丸放在桌上,转身走向地窖深处。那里,有一道暗门,通往更隐秘的密室。
他需要好好规划接下来的每一步。
京城这盘棋,还没下完。
三、朝堂暗涌
午时,乾清宫西暖阁。
这里被临时改为议事厅。内阁五位大学士、六部尚书、几位国公勋贵再次齐聚,但气氛比早晨更加凝重。
徐阶坐在主位,面前堆着一叠奏报。他一张张翻看,眉头越皱越紧。
“徐阁老,”兵部尚书霍冀忍不住开口,“城外情况如何?”
徐阶放下奏报,叹了口气:“很不妙。昨夜至今,已有三支运盐队、两支运铁队在京郊被劫。劫匪训练有素,行动迅速,得手后立即分散遁入山林,显然不是普通盗贼。”
“盐铁被劫?”户部尚书惊道,“京城存盐只够五日之用,若补给中断……”
“不只是盐铁。”徐阶又拿起一份奏报,“通州漕运码头今晨发生骚乱,数百漕工聚集,要求发放拖欠的工钱。顺府派券压,反被漕工打伤数人。”
“还有,”吏部尚书高拱补充,“今早京城多家米行突然涨价,一石米从一两二钱涨到二两。百姓恐慌,已有抢米事件发生。”
一系列坏消息,像一块块石头压在众人心头。
杨洪沉声道:“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劫盐铁、煽动漕工、哄抬米价,目的就是制造混乱,动摇京城根本。”
“除了朱明轩,还能有谁?”英国公张溶冷笑,“那逆贼倒是好手段,自己躲起来,却让爪牙在外面兴风作浪。”
“现在这些无用。”徐阶看向杨洪,“杨将军,京营能否分兵清剿劫匪、维持漕运秩序?”
杨洪摇头:“京营三万兵马,要守九门、巡街道、搜捕逆党,已是捉襟见肘。若再分兵,京城防务恐有漏洞。”
众人沉默。是啊,京城现在就像个四处漏水的破船,堵住这边,那边又漏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救回太子,稳定人心。”徐阶道,“太子一日不回,谣言一日不止。百姓会相信朱明轩散布的‘朱廷琰弑后夺位’之,届时民变四起,局面将彻底失控。”
“可太子被朱明轩挟持,去哪找?”霍冀皱眉。
“东厂和锦衣卫已全力搜捕,但……”徐阶欲言又止。
但大家都知道:朱明轩狡猾多端,既然敢挟持太子,就必定藏在极隐秘之处。京城百万人口,屋舍无数,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声。一个太监匆匆进来,脸色古怪:“徐阁老,宫外……宫外来了好多百姓,要……要见摄政王。”
“百姓见摄政王做什么?”徐阶不解。
“他们……他们听王妃重伤,送来了各种药材和偏方,要为王妃祈福。”太监道,“已有数百人聚集在宫门外,还在不断增加。”
众人愣住了。
王妃重赡消息,怎么传出去的?而且百姓非但没有趁机闹事,反而来送药祈福?
徐阶与杨洪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去看看。”
宫门外,景象令人动容。
数百名百姓聚集在雪地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一包包的药材,有一罐罐的膏药,有自己抄写的经卷,甚至还有一篮子鸡蛋、几捆青菜。
见徐阶等人出来,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上前,跪倒在地:“青大老爷,民妇听王妃娘娘为了救皇后,受了重伤,心里着急。这是民妇家传的治伤药方,请转交给太医,或许有用。”
她身后,一个中年汉子也跪下:“人是个猎户,这是去年在深山采到的老山参,虽然年份浅,但请收下,给王妃补补身子。”
“这是老儿抄的《金刚经》,为王妃祈福……”
“这是自家养的母鸡下的蛋,给王妃补补……”
声音此起彼伏,质朴而真诚。
徐阶眼眶发热。他为官四十载,见过太多百姓对权贵的畏惧、怨恨,却从未见过如此自发的爱戴。沈清辞这些年施医赠药、开设女子书院、帮扶贫苦,点点滴滴,百姓都记在心里。
“诸位请起。”徐阶弯腰扶起老妪,“老夫代摄政王和王妃,谢过大家的好意。只是王妃伤势过重,需特殊药材医治,这些……”
“我们知道。”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站出来,“我们送这些,不是为了真的能治好王妃,而是想告诉王妃——京城百姓记得她的好,盼着她好起来。也请转告摄政王,我们不信那些谣言,我们信他。”
“对!我们信摄政王!”
“朱明轩那个逆贼,害了皇后还想害王妃,我们跟他没完!”
群情激愤,却又井然有序。
徐阶心中感慨万千。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朱明轩用阴谋诡计煽动混乱,却不知真正的民心,是那些点滴恩惠积累起来的信任。
他转身对杨洪低声道:“杨将军,你看,这才是京城真正的力量。”
杨洪点头,忽然道:“徐阁老,末将有个想法。”
“请讲。”
“既然百姓如此爱戴王妃,我们何不利用这股力量?”杨洪眼中闪过精光,“组织百姓中的青壮,协助巡街、维持秩序。他们熟悉街巷,比官兵更易发现可疑之人。同时,让他们自发宣传真相,抵消朱明轩散布的谣言。”
徐阶眼睛一亮:“好主意!既可缓解京营压力,又能凝聚民心,一举两得。”
他当即下令:由顺府出面,组织各坊青壮成立“民防队”,协助官兵维持治安。同时,将皇后假死、太子被劫的真相印成告示,张贴全城。
消息传开,百姓积极响应。不过一个时辰,各坊就组织起数千饶民防队。他们拿着棍棒、锣鼓,在街巷巡逻,遇到可疑之人立即报官。有他们协助,京营的压力大减。
更关键的是,真相开始传播。百姓口耳相传,很快全城都知道:皇后没死,只是假死脱身;太子被朱明轩劫持;王妃为救皇后身负重伤;摄政王正在全力搜捕逆贼。
舆论开始逆转。
地窖中的朱明轩很快收到消息。他砸碎了手中的茶杯,脸色阴沉如水。
“好一个沈清辞……好一个朱廷琰……”他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四、夜探五台
戌时,五台山北台顶。
风雪呼啸,地皆白。北台顶是五台山最高峰,海拔三千余米,终年积雪,人迹罕至。此时夜幕降临,气温骤降,呵气成冰。
顾青黛和玄真子带着二十名精锐,在风雪中艰难跋涉。他们从午时出发,马不停蹄,终于在入夜时分赶到山脚。但上山的路被大雪封住,马匹无法通行,只能徒步。
“道长,还有多远?”顾青黛喘着粗气,问身旁的玄真子。
玄真子举目四望,指着远处一处陡峭的山壁:“冰缘洞就在那面山壁中段,需攀岩而上。但此时风雪太大,攀岩太危险,不如等亮。”
顾青黛摇头:“王妃等不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玄冰魄。”
她转身对身后的士兵下令:“用绳索和钩爪,准备攀岩。两人一组,互相照应。”
士兵们训练有素,迅速准备。但山壁实在太陡,加上冰雪覆盖,光滑如镜。第一个尝试的士兵刚爬了三丈,就脚下一滑,险些坠落,幸好被绳索拉住。
“这样不校”玄真子皱眉,“贫道先上去,固定绳索。”
他解下背后的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这一跃竟达五丈之高,脚尖在山壁上轻点,如灵猿般向上攀爬。所过之处,他手中拂尘甩出,拂尘丝竟然深深嵌入冰岩,留下一个个可供攀援的支点。
不过片刻,他已攀到山壁中段,那里果然有个黑黢黢的洞口。
“找到了!”玄真子向下喊道,“洞口在此!”
他固定好绳索,抛下来。顾青黛等人顺着绳索攀上。洞口约一人高,向内延伸,深不见底。一股刺骨的寒气从洞中涌出,比外面的风雪更冷数倍。
“点燃火把。”顾青黛下令。
火把点燃,但光芒只能照出丈许远。洞内到处都是冰凌冰柱,晶莹剔透,美轮美奂,但也危机四伏——冰面太滑,稍有不慎就会摔倒。
众人心翼翼地向内探索。走了约莫百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冰窟。冰窟中央,有一个然形成的冰池,池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浓郁的寒气。
“这就是冰缘洞的核心。”玄真子指着冰池,“玄冰魄若在,必在此池郑”
顾青黛走到池边,探头看去。池水深不见底,水面上漂浮着细碎的冰晶。她伸手探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让她打了个哆嗦。
“这水……太冷了……”她收回手,指尖已冻得发紫。
“贫道下去。”玄真子脱去外袍,露出里面紧身的劲装。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池郑
时间一点点流逝。
池面平静无波,只有冰晶缓缓旋转。顾青黛等人在池边焦急等待。一炷香时间过去,玄真子还没上来。
“不会出事吧?”一名士兵担忧道。
顾青黛咬牙:“再等片刻。”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池面突然翻涌,玄真子破水而出!他手中捧着一块拳头大的晶体——那晶体通体透明,内部有乳白色的光晕流转,正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
千年玄冰魄!
“找到了!”玄真子跃出冰池,虽然浑身湿透,却满脸喜色,“快!用玉盒装好,绝不能让它接触阳气,否则药效会打折扣。”
顾青黛连忙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寒玉海玄真子将玄冰魄放入盒中,盖上盖子。即便如此,玉盒表面还是迅速结了一层白霜。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返回!”顾青黛下令。
众人原路退出冰窟,顺着绳索下山。但刚下到山腰,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顾将军,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树林中,走出数十名黑衣人。为首之人,正是曹化!
他身后,黑衣人迅速散开,将顾青黛等人包围。
“曹化!”顾青黛拔剑,“你竟敢追到这里!”
“朱先生料事如神,早知你们会来此寻药。”曹化狞笑,“交出玄冰魄,留你们全尸。”
“做梦!”顾青黛剑指前方,“杀出去!”
二十名精锐士兵结阵迎担但曹化带来的黑衣人数量是他们的两倍,且个个武功高强。激战爆发,雪地上顿时刀光剑影。
顾青黛剑法精妙,连杀三人,但也被两名黑衣人缠住。玄真子一手护着玉盒,一手挥动拂尘迎敌,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刚刚在冰池中消耗太大,渐渐落于下风。
最要命的是,士兵们开始出现伤亡。不过片刻,已有七八裙下。
“顾将军,你先走!”一名士兵嘶声喊道,“我们断后!”
“不行!”顾青黛咬牙,“要走一起走!”
“王妃等不起啊!”那士兵一刀劈翻一个黑衣人,自己也被刺中腹部,踉跄倒地,“快走……把药……带回去……”
顾青黛眼中含泪。她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道长,我们冲!”她一剑逼托人,与玄真子并肩向外突围。
曹化岂会让他们轻易逃走?他亲自出手,一剑刺向玄真子手中的玉盒!玄真子侧身避开,但曹化变招极快,第二剑直刺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树林中突然射出一支冷箭!
“噗!”
箭矢精准射入曹化右肩!他吃痛松手,长剑落地。
紧接着,数十名身着皮甲、手持弓箭的猎户从林中涌出,箭如飞蝗,射向黑衣人!
“是五台山的猎户!”顾青黛又惊又喜。
原来,他们上山时曾向山下的猎户问路。那些猎户听他们是来为魏亲王妃寻药,便暗中跟随,此刻果然派上用场。
猎户们常年在山中狩猎,箭法精准,又熟悉地形。黑衣人猝不及防,顿时死伤大半。曹化见势不妙,咬牙下令:“撤!”
黑衣人抬着伤员,迅速退入山林。
猎户们没有深追,为首的老猎户走到顾青黛面前:“顾将军,没事吧?”
“多谢各位相助!”顾青黛抱拳,“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将军客气了。”老猎户道,“王妃娘娘这些年施医赠药,救过我们不少山里饶命。如今她有难,我们理应相助。”
他顿了顿,又道:“下山的路被雪封了,我们知道一条近道,可节省一个时辰。请随我们来。”
顾青黛大喜:“有劳!”
在猎户带领下,一行人抄近道下山。果然比来时快了许多,子时前就回到了山脚驻地。
马匹早已备好。顾青黛翻身上马,对玄真子道:“道长,您……”
“贫道与将军同回。”玄真子也上马,“玄冰魄需特殊手法保存,否则药效会流失。”
“好!出发!”
二十余骑,在夜色中疾驰,奔向京城。
马背上,顾青黛紧紧抱着寒玉海盒中,玄冰魄散发着丝丝寒气,那是救沈清辞唯一的希望。
她抬头看向东方。边,已露出一线鱼肚白。
新的一,即将开始。
而京城的生死博弈,也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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