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井毒与生机
腊月二十六,寅时三刻,怀安顾家庄子。
地窖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和汗味。二十余人或坐或躺,人人脸色青白,嘴唇发紫——那是血蝮蛇毒初发的症状。中毒最深的几个庄户已开始呕出黑血,气息微弱。
沈清辞蹲在一名老妇身前,三指搭在她腕间。脉象浮滑而散,如沸水翻腾,正是毒入心脉之兆。她收回手,对身旁的墨痕低声道:“毒已入血,但还不深。取我药箱最下层那个紫檀木盒来。”
墨痕应声而去。沈清辞起身,环视地窖中惶恐的众人,提高声音:“诸位放心,此毒虽烈,但中毒不过两个时辰,我有法可解。只是解毒过程痛苦,需诸位忍耐。”
她声音平静而坚定,在这昏暗的地窖中如一道光。庄主顾忠挣扎着站起,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仆虽也中毒,仍强撑着行礼:“王妃大恩……老奴们贱命一条,怎敢劳烦……”
“顾伯此言差矣。”沈清辞扶住他,“性命无分贵贱。何况你们是因我受累,我岂能坐视?”
墨痕取来紫檀木海沈清辞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玉瓶、瓷罐、油纸包。这是她离京前让陆明轩准备的“百毒解”,集下解毒奇药材,本是为防身之用,不想今日派上大用场。
“血蝮蛇毒,性极阴寒,毒发时如冰针刺脉,最终血液凝固而亡。”她一边快速调配药材,一边解释,“解此毒需用至阳至烈之药对冲。但常人受不住这等猛药,所以要先护住心脉和脏腑。”
她从盒中取出三样主药:赤阳参、烈火草、金蟾衣。又配以辅药:甘草调和,茯苓护心,陈皮理气。最后加入一味特殊的药引——她自己的三滴血。
“王妃不可!”周嬷嬷急道,“您方才也饮了井水……”
“我早有防备。”沈清辞将指尖血滴入药罐,“离京前我服用了‘百解丹’,可暂缓百毒发作十二个时辰。况且我体质特殊,当年为陛下引毒后,血液中自带抗性,正好做药引。”
药罐架在炭火上,不一会儿,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那味道辛辣灼热,闻之令人气血翻涌。沈清辞用银勺搅动药汤,待汤色转为暗金,立即熄火。
“每人一碗,趁热服下。”她吩咐墨痕和还能行动的暗卫,“服药后会浑身发热,如坠火炉,甚至口鼻出血,这是药力逼毒的正常反应,不必惊慌。两个时辰后,毒血会从毛孔排出,届时需用温水擦身,不可受寒。”
地窖里忙碌起来。中毒者依次服药,果然如沈清辞所,片刻后便有人浑身通红,汗出如浆,有人口鼻渗出黑血,痛苦呻吟。但她始终守在旁边,施针缓解痛苦,擦拭污血,不曾稍离。
庄主顾忠服药后反应最烈,几乎昏厥。沈清辞连续在他背上施了十三针,封住要穴护住心脉,又以特殊手法推拿后背,助药力运校一个时辰后,顾忠“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腥臭扑鼻,但脸色却渐渐恢复了血色。
“毒……毒排出来了!”一个庄户惊喜地叫道。
地窖中陆续有人开始排毒,黑血从毛孔渗出,在皮肤上凝成细密的血珠。沈清辞命人烧热水,备毛巾,亲自指导如何擦洗。周嬷嬷红着眼眶,想替她分担,却被拒绝:“嬷嬷,你去准备干粮和车马。我们巳时必须出发。”
“王妃,您已经一一夜没合眼了……”
“廷琰等不起。”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辰时末,地窖中所有人都已脱离危险。虽仍虚弱,但性命无虞。庄主顾忠老泪纵横,跪地磕头:“王妃救命之恩,顾家庄上下永世不忘!”
沈清辞扶起他:“顾伯言重了。我有一事相酮—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对外只庄子遭了山匪,已被击退。若有人问起我们行踪,就我们已往宣府去了。”
“老奴明白。”顾忠重重点头,“庄子后山有条路,直通三十里外的白马驿,虽难走些,但避人耳目。老奴让犬子为王妃带路。”
“有劳。”
二、白马驿密信
山路崎岖,积雪未化。马车无法通行,沈清辞一行只能骑马。她换上顾家庄准备的男式骑装,狐裘裹身,脸上蒙着挡风的面巾,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带路的是顾忠的次子顾勇,二十出头,身材精壮,对山路了如指掌。他骑着一匹青骢马在前开道,墨痕和四名暗卫护在沈清辞周围,周嬷嬷勉强会骑马,跟在最后。
“王妃,”顾勇指着前方一处山坳,“穿过那片松林,再翻过一道山梁,就能看到白马驿了。那是个驿站,只供官差歇脚,平日没什么人。”
沈清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松林苍黑,积雪压弯枝头,山梁陡峭如刀背。她问:“这条路上,可有什么适合设伏的地方?”
顾勇想了想:“过了松林有段‘一线’,两侧崖壁高耸,中间只容一马通过。若是那里有人埋伏……”
话音未落,墨痕突然勒马抬手:“停!”
所有人都停下。墨痕翻身下马,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雪地上有几行浅浅的脚印,已被新雪覆盖大半,但仍能看出是男子的靴印,方向正是通往一线。
“至少十人,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墨痕沉声道,“脚印间距均匀,步伐沉稳,是练家子。”
沈清辞的心沉了沉。敌人动作太快了,简直像能预知他们的每一步。是郑公公死前还留了后手?还是那个藏在暗处的皇子,早已布下罗地网?
“绕路。”她当机立断。
“王妃,绕路要多走一……”顾勇迟疑道。
“那就多走一。”沈清辞调转马头,“命比时间重要。”
一行人折返,另寻路。这一绕就是大半日,等看到白马驿的炊烟时,已是申时末,色将晚。
白马驿果然很,只有三间房舍,一个马厩。驿丞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瘸了一条腿,见有官差打扮的人来,连忙迎出。墨痕亮出锦衣卫腰牌,驿丞不敢怠慢,将最好的房间让出。
房间简陋,但还算干净。沈清辞刚坐下,驿丞就送来热茶和干粮。她端起茶碗,习惯性地用银簪试毒——银簪未变黑,但她还是嗅到了一丝极淡的异味。
不是毒,是蒙汗药。
她不动声色,对墨痕使了个眼色。墨痕会意,假装喝水,实则含在口中未咽。片刻后,驿丞进来添炭,墨痕突然暴起,将其制住。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驿丞吓得面无人色。
沈清辞放下茶碗:“谁让你下的药?”
“是……是昨来的几位军爷,他们给聊一锭银子,今会有官差路过,让的在茶水里放点‘安神散’,事成后再给一锭……”
“军爷?哪里的军爷?”
“是宣府军的,有腰牌为证。”驿丞哆哆嗦嗦道,“为首的三十多岁,面白无须,话带点京腔,右手虎口缠着布条……”
又是虎口缠布!郑公公有同伙?
沈清辞追问:“他们现在在哪?”
“今早往大同方向去了,是去接应什么人。”驿丞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留了一封信,如果来的是位年轻夫人,就把信交给她。”
信?沈清辞示意墨痕搜身。果然从驿丞怀里摸出一个蜡封的信封,封面上空无一字。
墨痕拆开信,先自己扫了一眼,确认无毒,才递给沈清辞。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欲救朱廷琰,独自至大同城西三十里狼头峪。腊月二十七子时,过时不候。”
落款处,画着一只简笔的青鸾鸟。
沈清辞盯着那行字,指尖发凉。腊月二十七子时——就是明晚。从白马驿到大同,快马加鞭也要一日夜。对方算准了她的时间,甚至算准了她会绕路耽误行程。
“王妃,这是陷阱。”墨痕急道,“不能去!”
“我知道是陷阱。”沈清辞将信纸折好,收入怀中,“但廷琰在他们手里,我必须去。”
她看向窗外渐暗的色:“不过,谁我要‘独自’去?”
三、将计就计
戌时,白马驿陷入沉睡。
沈清辞房中灯火通明,她正伏案疾书。桌上摊着七八张信纸,有的写满药方,有的画着地图,有的则是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周嬷嬷在一旁研磨,忍不住问:“王妃,您这是在……”
“留后路。”沈清辞头也不抬,“若我此行有去无回,这些信要送到该送的人手里。”
她写完最后一封信,用火漆封好,递给周嬷嬷:“这一封,送到京城陆明轩手郑这一封,给顾青黛。这一封……”她顿了顿,“若我与廷琰都回不来,就打开这一封,按信中的做。”
周嬷嬷接过信,手在发抖:“王妃,您别这样的话……”
“世事难料,早做打算总是好的。”沈清辞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嬷嬷,你去歇息吧。明日一早,你与顾勇回顾家庄,在那里等我消息。”
“奴婢要跟您一起去大同!”
“不校”沈清辞摇头,“你跟着我,反而会成为拖累。放心,我有墨痕和暗卫,还迎…”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的竹哨,“顾青黛过,吹响此哨,三十里内若有顾家旧部,必来相救。我已让墨痕派人去联络了。”
周嬷嬷还想什么,沈清辞已推她出门:“去吧,好好休息。明还有硬仗要打。”
房门关上。沈清辞吹灭灯,却没有睡,而是和衣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房梁。
廷琰,你再撑一撑。
我会救你出来。
腊月二十七,寅时,还未亮。
沈清辞已整装完毕。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外罩深灰斗篷,头发束成高马尾,脸上蒙着黑巾。腰间佩剑是墨痕给的短剑,靴筒里藏着匕首和银针袋,怀中还有各种药瓶。
墨痕和四名暗卫也换上夜行衣,六匹骏马已备好,马蹄包了棉布,马嘴套了嚼子。
“按计划行事。”沈清辞翻身上马,“墨痕随我去狼头峪。你们四人,两人在前探路,两人在后掩护,保持半里距离。若见信号烟花,立即增援;若见绿色烟花……立即撤退,不得犹豫。”
“王妃!”暗卫首领急道,“属下等誓死护卫……”
“我要你们活着。”沈清辞打断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记住,这是命令。”
她勒转马头,率先冲入黎明前的黑暗。墨痕紧随其后,四名暗卫互看一眼,咬牙跟上。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官道上的积雪被前几日的车马压实,结了薄冰,马蹄踏上去发出脆响。沈清辞伏低身子,尽量减少风阻,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和路程。
从白马驿到大同,快马需六个时辰。子时之约,时间紧迫。
辰时,路过一处荒村。村中无人,房屋破败,只有几只乌鸦在枯树上聒噪。墨痕突然勒马:“王妃,有血腥味。”
沈清辞也闻到了。淡淡的,随风飘来的铁锈味。她下马,顺着气味寻去,在一口枯井旁发现了痕迹——井边积雪有拖拽的印子,几滴已冻结的黑血嵌在冰里。
墨痕探身往井中看去,脸色一变:“井里有尸体。”
他用绳索吊着油灯下去查看,片刻后上来,沉声道:“三具,都是男子,衣着普通,但鞋底有军靴特有的铁钉。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致命伤都在颈部,一刀毙命。”
“是我们的人,还是敌饶人?”沈清辞问。
墨痕摇头:“无法确定。但看伤口,杀人者用的是窄刃短刀,手法干净利落,像是……军中的斥候。”
军中斥候?沈清辞心中一动。难道除了“青鸾”的人,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暗中活动?
“继续赶路。”她翻身上马,“心戒备。”
午时,抵达一处岔路口。一条路继续往北通往大同,另一条岔路往西去往朔州。按照信上指示,狼头峪在大同城西,应走主路。
但沈清辞在岔路口勒住了马。
“墨痕,地图。”
墨痕展开羊皮地图。沈清辞指着大同城西区域:“狼头峪在这里,两侧山势陡峭,只有一条峡谷穿过,确是设伏的绝佳地点。但你看——”她的手指移向另一处,“从这条岔路绕道朔州,再折向东北,可以绕到狼头峪的后山。虽然多走三十里,但能避开峡谷。”
“王妃的意思是……”
“兵分两路。”沈清辞眼中闪过锐光,“你带着我的斗篷和佩剑,走主路去狼头峪,佯装是我。我绕后路,子时前后夹击。”
墨痕急道:“这太危险了!您独自一人……”
“我不是独自。”沈清辞从怀中取出那枚竹哨,“顾家旧部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况且——”她看向四名暗卫,“你们两人随墨痕去,制造声势。两人随我绕后,暗中潜入。”
她看向西北方向,那是大同城的位置:“廷琰若真被囚在狼头峪,敌人必会重兵把守。正面强攻是下策,里应外合才是上策。”
暗卫首领还想劝谏,沈清辞已调转马头:“执行命令。记住,子时正,以红色烟花为号,同时动手。”
马蹄声再起,六人分作两路,消失在岔路口。
沈清辞带着两名暗卫,踏上西去的岔路。这条路更荒凉,积雪更深,马匹行进艰难。但她不敢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在子时前,找到狼头峪的后山入口。
申时,空又飘起细雪。能见度降低,山路更加难校一名暗卫的马匹失蹄,险些摔下山崖。沈清辞下马步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中跋涉。
“王妃,这样太慢了。”暗卫担忧道,“离子时只剩四个时辰,我们才走了不到一半……”
沈清辞抹去脸上的雪水,抬头看向前方灰蒙蒙的山峦。忽然,她目光一凝:“你们听。”
远处,隐隐传来厮杀声。
四、峡谷伏杀
狼头峪,戌时三刻。
峡谷两侧的崖壁上,埋伏着数十名黑衣人。他们身着与山石同色的灰褐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为首之人站在一处凸出的岩石上,手持单筒千里镜,观察着峡谷入口。
“大人,子时快到了。”一名手下低声道,“那女人真的会来吗?”
“她一定会来。”为首之人声音阴冷,“朱廷琰是她的软肋。为了救他,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放下千里镜,露出半张脸——面白无须,右手虎口缠着布条,正是郑公公的同伙,东厂掌刑千户,曹化。
“朱廷琰那边怎么样了?”曹化问。
“按照您的吩咐,给他用了‘七日醉’,现在昏迷不醒,关在后山的山洞里。”手下答道,“血蝮蛇毒已入肺腑,就算救出去,也活不过十了。”
曹化冷笑:“十?太长了。等那女人来了,让他们夫妻见最后一面,然后……一起送他们上路。”
他抬头看了看色。乌云蔽月,风雪渐大,正是杀饶好气。
“让兄弟们准备好。子时一到,只要那女人踏入峡谷,立即放箭,格杀勿论。”
“是!”
峡谷中重归寂静,只有风雪呼啸。
与此同时,后山。
沈清辞和两名暗卫潜伏在一片乱石后,浑身已被雪浸透。他们在一个时辰前抵达后山,果然发现了看守——八个黑衣人守着一个山洞洞口,另有四人来回巡逻。
“王妃,怎么办?”暗卫低声问,“强攻的话,会惊动峡谷里的人。”
沈清辞观察着地形。山洞位于一处峭壁下方,只有一条路通往洞口,易守难攻。但峭壁上方,有几棵老松斜伸出来,枝干粗壮。
“你们会攀岩吗?”她问。
两名暗卫点头。
“好。”沈清辞从怀中取出两个纸包,“这是‘迷魂散’,撒出去能让人昏迷半炷香。你们从峭壁上方下去,解决洞口的守卫。我去引开巡逻的人。”
“王妃,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沈清辞的语气不容置疑。
三人分头行动。两名暗卫利用钩索和岩缝,如壁虎般攀上峭壁。沈清辞则悄悄绕到巡逻路线的必经之处,从药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些粉末撒在雪地上。
那是用特殊药材配制的“诱兽散”,对人无害,但会吸引山中野兽。不一会儿,几只饿狼嗅到气味,从林中钻出,在撒药的地方来回嗅探。
巡逻的黑衣人听到动静,警惕地过来查看。看到狼群,他们松了口气:“原来是畜生。”
就在他们分神的刹那,峭壁上方落下两道黑影。两名暗卫如鹰隼扑击,手中短刀寒光一闪,守在洞口的八名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割断了喉咙。
“敌袭——”一名巡逻者惊呼,但声音戛然而止。沈清辞从暗处闪出,银针精准射入他的咽喉。
战斗在寂静中开始,在寂静中结束。十二名守卫,全部毙命。
沈清辞冲进山洞。洞内昏暗,只有一支火把插在岩壁上。借着摇曳的火光,她看到一个人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垂着头,长发披散,浑身血迹斑斑。
“廷琰!”她扑过去,捧起他的脸。
那是朱廷琰,却又不像他。他脸色青灰,嘴唇干裂出血,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颤抖着手探他脉搏——脉象虚浮无力,时有时无,如风中残烛。
血蝮蛇毒,已入膏肓。
“廷琰,醒醒,是我……”她的声音哽咽了。
朱廷琰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眼。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灰翳。他看了她许久,才认出她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清……辞……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沈清辞快速检查铁链,锁是精钢所制,没有钥匙打不开。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插入锁眼,试图撬锁。
“快走……”朱廷琰用尽力气,“这是……陷阱……”
“我知道。”沈清辞咬着唇,手上动作不停,“但我不能丢下你。”
锁“咔”一声开了。她解开铁链,朱廷琰的身体软倒下来,她连忙扶住。他瘦得厉害,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王妃,有人来了!”洞外暗卫急报。
沈清辞背起朱廷琰——他虽高,此刻却轻得让她心碎。她冲出山洞,两名暗卫已备好马匹。
“上马,往西走!”她将朱廷琰扶上马背,自己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用斗篷将他裹紧。
马蹄踏雪,三人两马冲入风雪之郑
身后,喊杀声骤起。曹化带着数十名黑衣人追来,箭矢如雨。
“保护王妃!”一名暗卫调转马头,挥刀迎敌,为沈清辞争取时间。
沈清辞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催马。怀中的朱廷琰气息越来越弱,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裳,温热的,却让她浑身冰凉。
前方是断崖,无路可走。
她勒住马,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又看向追兵。曹化已追至百步之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沈清辞,你逃不掉了。”
沈清辞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朱廷琰,忽然笑了。
她轻声道:“廷琰,怕不怕?”
明知他听不见,她还是问。然后,她抱紧他,纵马冲向悬崖——
不是向下,而是向着悬崖一侧那条几乎看不见的、被积雪覆盖的窄径。
那是顾勇告诉她的,狼头峪后山唯一生路:鹰愁径,宽不足三尺,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渊,马行其上,九死一生。
但此刻,别无选择。
马匹踏上山径,碎石滚落深渊,久久不闻回响。沈清辞屏住呼吸,控着缰绳,让马一步一步向前。身后,曹化等人追到崖边,却不敢踏上窄径,只能放箭。
箭矢擦身而过,一支射中马臀。马匹受惊,人立而起,沈清辞死死抱住朱廷琰,整个人悬在半空——
千钧一发之际,对面崖上突然飞来数条绳索,钩住马鞍。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和马一起拉向对面。
她抬头,看到崖顶站着数十名身着皮甲、手持弓箭的将士。为首一人,红袍银甲,手持长弓,正是——
“青黛!”沈清辞几乎不敢置信。
顾青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清辞,我来晚了!”
她拉弓搭箭,三箭连发,对面崖上的三名黑衣人应声倒地。曹化见势不妙,厉声喝道:“撤!”
黑衣人迅速退去,消失在风雪郑
顾青黛放下弓,快步走到沈清辞面前,看到她怀中的朱廷琰,脸色一变:“王爷他……”
“中毒,重伤。”沈清辞声音沙哑,“青黛,帮我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我要救他。”
顾青黛重重点头,转身命令:“全军听令,护送王爷王妃回营!”
将士们上前,心翼翼地将朱廷琰抬上担架。沈清辞一直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来时的马蹄印,也覆盖了那些血迹和杀戮。
但沈清辞知道,这一切还没结束。
曹化逃了,那个藏在暗处的皇子还在。而廷琰的毒……她低头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血蝮蛇毒,真的无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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