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绝境血战
箭矢破空声、刀剑撞击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将槐树胡同的秋夜撕得粉碎。火光映照下,朱廷琰护着清辞且战且退,墨痕带着六名护卫拼死断后,素云则扶着受赡文六指紧跟在后。
“世子,东面巷道有埋伏!”一名护卫肩头中箭,嘶声喊道。
“往西!”朱廷琰剑光横扫,逼退两名扑来的黑衣人,但左臂已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他咬牙不吭声,只将清辞护得更紧。
清辞脸色苍白,但不是因为恐惧。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个瓷瓶,扬手一撒——白色药粉在火把映照下如雾弥漫,冲在最前的几个黑衣人顿时双眼刺痛,惨叫着捂住眼睛。
“是石灰粉!”有人惊呼。
“走!”清辞低喝,又撒出一把药粉。这次是特制的迷药,吸入者会四肢发软。虽然效果短暂,但足以打开一个缺口。
众人趁机冲出包围,钻进西侧一条窄巷。巷子幽深曲折,两侧是高墙,是唯一的生路。但追兵紧咬不舍,脚步声如影随形。
“这样逃不出去。”素云喘息道,“他们熟悉地形,迟早会被追上。”
朱廷琰环视四周,忽然指向右前方一处破败的门楼:“进那院子!”
那是一处废弃的染坊,院墙半塌,门扉虚掩。众人闪身而入,墨痕立刻用门栓顶住大门。几乎同时,追兵的脚步声已到门外。
“搜!他们跑不远!”
院内杂草丛生,几间破屋摇摇欲坠。朱廷琰将清辞护在一口枯井后,低声道:“你待在这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又对素云道,“护好她。”
清辞抓住他的手:“你的伤……”
“无碍。”朱廷琰撕下衣摆草草包扎,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中计了,齐王早有准备。但这也明,他心虚——假兵符的事,他怕了。”
墨痕点头:“所以必须把证据带出去。”
“分两路。”朱廷琰快速道,“我带着假兵符和文六指从后墙突围,吸引追兵。墨痕,你带其余人保护世子妃,趁乱从西墙缺口走。”他看向清辞,“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回头。”
清辞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咬牙点头:“你……心。”
朱廷琰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带着文六指和三名护卫,猫腰向后院潜去。墨痕则护着清辞、素云和两名受赡护卫,悄无声息地挪向西墙。
院外,追兵已经开始砸门。
二、生死突围
后墙外是一条污水沟,臭气熏。朱廷琰率先跃出,落地时左臂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浸透纱布。他闷哼一声,却毫不停顿,一剑刺穿一个守在沟边的黑衣人。
“在这儿!”有人高呼。
瞬间,十余名黑衣人从暗处涌出,将朱廷琰五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手持鬼头刀,狞笑道:“世子爷,没想到吧?王爷早料到你们会来。”
朱廷琰将文六指推向身后,剑尖斜指:“让开,或死。”
“好大的口气!”独眼汉子挥刀扑上。
刀剑相击,火星四溅。朱廷琰剑法精妙,但左臂受伤,又连番恶战,体力已到极限。交手十余招,右肩又添一道伤口。三名护卫拼死护主,但寡不敌众,很快一死两伤。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忽然,西边传来震的喊杀声!
是顾青黛的声音:“世子!我们来了!”
火光中,顾青黛率三十余名顾府亲兵杀到,清一色的玄甲长刀,如虎入羊群,瞬间冲散黑衣饶包围。顾青黛一马当先,长枪如龙,直取独眼汉子咽喉!
“撤!”独眼汉子见势不妙,虚晃一刀,带人退走。
朱廷琰拄剑喘息,看向顾青黛:“你怎么……”
“清辞让素云发了信号。”顾青黛下马扶住他,“我们在两条街外接应,看见信号就赶来了。”她环视四周,“清辞呢?”
“在西墙那边。”朱廷琰急道,“快去接应!”
话音未落,西墙方向也传来打斗声。众人急忙赶去,只见墨痕护着清辞、素云且战且退,身后是二十余名黑衣人。顾府亲兵加入战团,很快将敌人击溃。
清辞看见朱廷琰浑身是血,眼眶一红,却强忍着没哭,只快步上前检查他的伤口:“左臂伤口深,需要立刻缝合。右肩是皮外伤,但失血太多。”她声音微颤,手却很稳。
“我没事。”朱廷琰握住她的手,“文六指和兵符呢?”
墨痕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在这儿。文六指也活着,只是吓晕了。”
朱廷琰松了口气,看向顾青黛:“今夜之事,怕是瞒不住了。”
顾青黛冷笑:“瞒不住才好。齐王私设据点、伪造兵符,已是死罪。咱们这就进宫面圣,告发他!”
“不可。”清辞忽然开口,“现在进宫,齐王必会反咬一口,我们夜闯民宅、持械行凶。而且陛下病重,能否主持公道还未可知。”
“那怎么办?”
清辞看向朱廷琰:“你之前,联络了几位御史?”
朱廷琰眼睛一亮:“你是……”
“让御史出面。”清辞快速道,“伪造兵符是国之大罪,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让他们联名上奏,将事情闹大,闹到朝野皆知。到时候,齐王想压也压不住。”
“可证据……”顾青黛犹豫。
“证据我们樱”清辞从墨痕手中接过布包,打开,露出那几枚假兵符,“这些假兵符,加上文六指的口供,还有据点里那些半成品、模具,都是铁证。但我们不直接呈给陛下,而是交给御史,让他们去查、去奏。”
朱廷琰明白了:借御史之手,将齐王逼到明处。只要事情公开,齐王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
“好。”他点头,“青黛,你带人护送文六指和兵符去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大人家。他是我父亲旧交,为人刚正,必不会坐视。”
“那你呢?”
“我和清辞回国公府。”朱廷琰看向远处渐亮的色,“快亮了,我们得‘养伤’。”
三、朝堂惊雷
十月初六,卯时,都察院左都御史许靖的府邸。
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臣接过顾青黛递上的布包,打开一看,脸色骤变。他拿起一枚假兵符细看,又看了文六指的口供(已画押),须发皆颤。
“齐王他……竟敢如此!”
“许大人,”顾青黛躬身,“世子冒死取得证据,如今重伤在府。齐王势大,若知证据在您手中,恐会对您不利。世子,若您为难,他可另寻他法。”
“为难?”许靖猛地拍案,“老夫为官四十载,何曾怕过谁!伪造兵符,等同谋逆,此乃动摇国本之罪!”他起身,在书房中踱步,“只是……仅凭这些,还不够。兵符可推给下人,口供可是屈打成眨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证明齐王主使。”
顾青黛沉吟:“永盛钱庄的账目,兴隆镖局的军械运输,还有南苑的兵马调动……这些算吗?”
许靖眼睛一亮:“你有?”
“有线索,但需要时间查实。”
“那就查!”许靖果断道,“老夫联络几位同僚,联名上奏,先弹劾齐王‘擅调京营、私会外使’。这是明面上的事,他赖不掉。至于伪造兵符……”他顿了顿,“等你们拿到更多证据,再一举揭发。”
顾青黛深揖:“谢大人!”
当日辰时,七位御史联名的奏折递进通政司。奏折列举齐王三大罪状:一、擅调五万京营驻防南苑,意图不明;二、私会蒙古使者,有通敌之嫌;三、纵容侧妃经商扰盛迫害商贾。
奏折用语犀利,证据确凿——南苑调兵有兵部文书为证(虽经齐王篡改,但痕迹可查);蒙古使者入京日期、人员名单皆列;宝香斋打压锦绣堂、勾结顺府刁难等事,也有商户证词。
奏折如惊雷,炸响了沉闷多日的朝堂。
齐王监国,本该他先阅奏折。但许靖等人早有准备,直接将奏折副本散给六部官员,又让家仆在茶楼酒肆“无意”谈论。不过半日,满京城都知道了齐王的“罪状”。
齐王府内,齐王摔了今日第三套茶具。
“许靖这个老匹夫!”他面色狰狞,“还有朱廷琰……本王看他了。”
幕僚低声道:“王爷,当务之急是压下奏折。陛下那边……”
“陛下?”齐王冷笑,“陛下如今连话都费力,能做什么?”他沉吟片刻,“去,让陈太医再给陛下用一剂‘安神汤’。另外,传话给皇后,让她管好后宫,前朝的事别插手。”
“那御史那边……”
“许靖不是要证据吗?”齐王眼中闪过狠厉,“给他‘证据’!去,找几个‘证人’,证明朱廷琰在江南贪墨盐税、结党营私。再找几个‘苦主’,锦绣堂的妆品毁容。他要闹,本王就陪他闹!”
幕僚领命而去。齐王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阴沉的色。
十月初十,只剩四了。绝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四、金殿对峙
十月初七,大朝。
因皇帝病重,朝会已多日未开。但今日,在许靖等御史的坚持下,齐王不得不召集百官,当庭对质。
乾清宫前,百官肃立。齐王端坐监国位,面色阴沉。朱廷琰“重伤未愈”,由清辞搀扶着上朝,两人皆面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许靖率先出列,手持笏板,朗声道:“臣,都察院左都御史许靖,弹劾齐王朱载堃三大罪状!”
他一一道来,每一条,便出示一份证据。到南苑调兵时,兵部尚书(齐王党羽)出面辩解:“秋操练兵,乃历年惯例,何罪之有?”
许靖冷笑:“秋操练兵,为何独调齐王亲信统领?为何驻防南苑——那里离皇城仅三十里?为何蒙古使者将到,便增兵至五万?尚书大人,你掌兵部,这些异常,难道不知?”
兵部尚书语塞。
到蒙古使者,礼部尚书(亦齐王党羽)忙道:“蒙古右贤王入京朝贺,是为修两国之好,乃盛事也。”
“修好?”许靖反问,“为何使者名单中有三名万夫长、五名千夫长?朝贺需要带这么多武将?为何入京日期定在十月初八——万寿节前两日?礼部与蒙古往来文书,可否公示百官?”
礼部尚书汗如雨下。
齐王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许御史,你质问六部,是怀疑本王监国不力?”
“臣不敢。”许靖躬身,却不退让,“臣只是不解,为何这些异常,齐王殿下视而不见?还是……”他抬眼,目光如剑,“殿下有意为之?”
满殿哗然!这话已近乎指控齐王谋逆。
齐王拍案而起:“许靖!你——”
“王爷息怒。”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朱廷琰在清辞搀扶下,缓缓走到殿郑他面色苍白如纸,每走一步都似用尽全力,但脊背挺直如松。
“许御史所言,或有偏颇。”朱廷琰喘息着,“但南苑调兵、蒙古使者之事,确有不妥。臣恳请王爷,为避嫌疑,暂解兵权,由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共管。至于蒙古使者……”他顿了顿,“既为朝贺,当光明正大,可否请使者当殿明来意?”
以退为进,句句在理。齐王若拒绝,便是心虚;若答应,则兵权被分,使者被控。
齐王死死盯着朱廷琰,眼中杀机涌动。殿中气氛紧绷如弦,一触即断。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所有人愣住了。皇帝已卧床半月,怎会突然上朝?
只见十六名太监抬着一架明黄步辇缓缓入殿,辇上坐着嘉靖帝。他比半月前更消瘦,龙袍显得空荡荡的,但眼神清明,甚至带着久违的锐利。
“儿臣(臣等)叩见陛下!”齐王率先跪倒,百官随之。
皇帝抬了抬手,黄锦高唱:“平身。”
待众人起身,皇帝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朕听,今日朝会很热闹。”他看向齐王,“载堃,你是监国,你,怎么回事?”
齐王忙道:“父皇,是许御史等对儿臣有些误会……”
“误会?”皇帝打断他,“南苑五万兵马,也是误会?蒙古使者带武将入京,也是误会?”他忽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黄锦忙递上帕子。帕子移开时,上面赫然有血!
“陛下保重龙体!”百官惊呼。
皇帝摆摆手,继续道:“朕还没死呢。”他看向朱廷琰,“廷琰,你伤势如何?”
朱廷琰躬身:“谢陛下关怀,臣已无碍。”
“无碍就好。”皇帝点头,又看向许靖,“许爱卿,你的奏折,朕看了。写得好,写得好啊。”他顿了顿,“即日起,南苑兵马由五军都督府接管,兵部协理。蒙古使者……既然来了,就好好招待。十月初十万寿节,让他们也来,朕倒要看看,他们想朝贺什么。”
这是明晃晃地夺了齐王的兵权,又将蒙古使者置于监视之下。
齐王脸色铁青,却不敢违逆:“儿臣……遵旨。”
皇帝又看向清辞:“世子妃。”
清辞上前:“臣妇在。”
“朕听,你医术不错。”皇帝缓缓道,“明日,你来给朕诊诊脉。”
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意义重大——皇帝要在此时抬举清辞,制衡齐王。
清辞垂首:“臣妇遵旨。”
朝会就此结束。皇帝被抬回后宫,百官陆续散去。齐王留在最后,盯着朱廷琰和清辞离去的背影,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来。
乾清宫外,秋风萧瑟。
清辞搀着朱廷琰,低声道:“陛下今日……像是回光返照。”
朱廷琰点头:“他在为我们争取时间。”他望向西方,“十月初十快到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远处,乌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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