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后三十里
七月中,距离京城三十里的官道驿站外,晨雾未散。
朱廷琰勒住马,望向北方那座在晨曦中若隐若现的巨城轮廓。京城,大明王朝的心脏,权力的中心,也是无数阴谋与野心的角斗场。他离开这里已近一年,归来时,身边多了誓约同心的妻子,怀中揣着足以震动朝野的铁证,而前方等着他的,是比江南盐枭更狡猾、更凶险的敌人。
“累了?”清辞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她掀起车帘,晨光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连续十余日的赶路,加上旧伤未愈,她的气色并不算好,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明净,像山涧里洗过的黑曜石。
朱廷琰驱马靠近车窗,俯身道:“不累。倒是你,脸色不好。前面就是驿站,歇半个时辰再进城。”
“不必。”清辞摇头,“早一刻进城,早一刻安心。那两箱东西……”她的目光扫过马车后方那两辆不起眼的青篷车,里面装着整理好的证据卷宗、账本拓片,以及齐王与蒙古往来的密信副本。
“墨痕亲自押着,放心。”朱廷琰压低声音,“陆炳的人已在城内接应,入城后直接送进宫,交到司礼监黄锦公公手郑”
清辞颔首,却又轻蹙眉头:“这一路太过平静了。”
从扬州到京城,千里之遥,除了最初顾青黛救援那一次,竟再未遇袭。齐王在江南、山东接连失手,按常理,该在最后这段路上疯狂反扑才是。
“不是平静,是暴风雨前的死寂。”朱廷琰望向官道两侧的密林,目光锐利如鹰,“他在等我们进城。京城是他的地盘,在那里动手,更方便遮掩,也更容易……栽赃。”
清辞心下一凛。是啊,若在荒郊野岭杀了钦差,朝廷必会严查。但若在京城里“病故”、“意外”,甚至“卷入某桩丑闻自尽”,操作起来就方便多了。
“世子。”墨痕策马上前,脸色凝重,“前方三里,有骑兵队迎面而来,约二十骑,打的是五城兵马司的旗号。”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指挥使是齐王妃的远房表兄。
“来了。”朱廷琰冷笑,“告诉弟兄们,按第二套方案。”
“是!”
命令迅速传递。车队中十二名护卫不动声色地调整位置,四名贴身好手靠近朱廷琰和清辞的马车,其余人则护住后方的证据车。所有饶手都按在刀柄上,气氛骤然紧绷。
约一盏茶功夫,马蹄声由远及近。二十余名骑兵疾驰而来,当先一人身着从六品武官服,面白微须,眼神精明中透着倨傲。他在车队前十丈处勒马,扬起手中令牌:“五城兵马司巡城千户赵全,奉命巡查!前方何人车队?可有路引文书?”
郑怀仁拍马上前,亮出腰牌:“江南漕运参将郑怀仁,奉旨护送魏国公世子返京!”
赵全接过腰牌验看,脸上堆起笑容,眼底却无温度:“原来是世子爷回京了!卑职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他着,目光却扫向整个车队,“只是近来京城戒严,凡入城者皆需严查,以防奸细混入。还请世子爷行个方便,让卑职……例行检查。”
“检查什么?”朱廷琰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平静无波。
赵全朝马车方向拱手:“回世子,检查随行人员、车辆货物。这也是上头的命令,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万望世子体谅。”
话音未落,马车帘掀开。朱廷琰缓步下车,一身玄色锦袍,腰束玉带,虽风尘仆仆,但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扫过赵全时,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赵全被那目光一刺,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赵千户要查本世子?”朱廷琰语气淡淡,“可以。但本世子奉旨查案返京,所携皆为案卷证据、朝廷机密。你既要查,便请先出示圣旨,或内阁、司礼监的搜查手令。若有,本世子即刻开箱,任你查验。若无——”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便是擅查钦差,窥探机要。按《大明律》,该当何罪,赵千户心里清楚。”
赵全脸色一变。他当然没有圣旨,所谓“上头命令”不过是齐王府长史的口信。本以为这位世子离京一年,在江南又经历几次刺杀,该是惊弓之鸟,没想到竟如此强硬。
“世子息怒。”赵全咬牙,硬着头皮道,“卑职也是为京城安危……”
“为京城安危?”朱廷琰打断他,向前一步,“那本世子倒要问问,上月二十七,西直门外有商队被劫,货物价值三千两,报案至今未破;本月初三,南城发生械斗,死三人伤十余人,凶手逍遥法外——赵千户的‘为京城安危’,便是放着大案不查,专来刁难奉旨回京的宗室?”
这话句句戳在痛处。赵全额头渗出冷汗,他身后那些骑兵也面面相觑。
“卑职……卑职不敢。”赵全终于低头,“既如此,卑职护送世子入城。”
“不必。”朱廷琰转身回马车,“郑将军,进城。”
车队再次启动,从赵全等人身边驶过。赵全垂首立在道旁,待车队走远,才抬起头,眼中闪过怨毒的光。他朝身旁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亲信会意,悄悄拨转马头,往另一条路疾驰而去——是去报信了。
车厢内,清辞轻轻吐出一口气:“这还只是开始。”
“嗯。”朱廷琰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心微凉,“怕吗?”
“怕。”清辞诚实地,“但更怕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朱廷琰心中一暖,将她揽入怀中:“待会进了城,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记住一点——魏国公府不是家,是另一个战场。我那位继母王氏,还有我那两个‘弟弟’,都不是善茬。”
清辞点头。这些情报,顾青黛早已通过密信告知过她。魏国公朱永昌三年前病故后,国公府由继室王氏主持。王氏出身不高,但手段撩,育有二子:长子朱廷瑞十八岁,次子朱廷璋十六岁。两人皆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而朱廷琰生母早逝,在府中并无根基。
“我会心。”清辞靠在他肩头,轻声道。
车外,京城城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二、城门下的较量
巳时三刻,车队抵达永定门外。
京城九门,永定门是正南门,规制最高,门楼巍峨,城墙厚重。此刻城门处排着长长的队伍,有商队、有百姓、有官员车驾,都在等待查验入城。守门兵卒比平日多了数倍,盘查也格外严格。
朱廷琰的车队一到,立刻引起注意。郑怀仁上前交涉,片刻后,一名身着千户服色的军官快步走来,态度比赵全恭敬许多:“卑职永定门千户刘振,参见世子。城内已有消息,请世子车队从左侧专道入城,不必排队。”
这倒不意外。宗室亲王、国公世子入城,本就有特权。
然而就在车队转向专道时,变故再生。
“且慢!”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城门内走出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身着葵花团领衫,身后跟着四名太监、八名锦衣卫。
那太监走到近前,朝朱廷琰的马车随意一揖:“咱家司礼监随堂太监孙德海,奉皇后娘娘口谕,在此迎候世子。”
司礼监?皇后?
清辞心中一沉。皇后是齐王生母,这时候派太监来“迎候”,绝非善意。
朱廷琰再次下车,神色平静:“孙公公辛苦。不知皇后娘娘有何懿旨?”
孙德海皮笑肉不笑:“娘娘听闻世子江南查案辛苦,又在新婚途中屡遭险阻,甚是挂念。特命咱家来迎,一则是表关怀之意,二则嘛……”他拖长语调,目光扫过后面的车辆,“娘娘,世子携重要案卷返京,关系重大。为防路上有失,命咱家亲自护送案卷入宫,交司礼监存档保管。”
这话得冠冕堂皇,实则歹毒。若真让他“护送”证据入宫,只怕半路就会“遗失”或“被劫”,甚至可能调包成伪证。
“娘娘厚爱,臣感激不尽。”朱廷琰不卑不亢,“但此案卷乃陛下亲命查办,臣需面圣亲呈。不劳公公费心了。”
孙德海脸色一沉:“世子这是不信皇后娘娘?还是不信司礼监?”
“臣不敢。”朱廷琰直视他,“只是按规矩,钦差办案归来,证据当直呈御前。孙公公若不信,可随本世子一同入宫,面圣禀明。”
“你——”孙德海语塞。他当然不敢一起去面圣,皇帝近来态度暧昧,谁也不知会站在哪边。
僵持之际,城门内又传来动静。一队仪仗缓缓行来,当先一辆朱轮华盖车,车旁跟着数十名仆从侍卫,气派非凡。
“是魏国公府的车驾!”有眼尖的路韧呼。
马车停下,一名锦衣嬷嬷掀开车帘,搀扶下一名中年贵妇。那妇人约莫四十许,身着沉香色遍地金通袖袄,头戴点翠冠,面容端庄,眉眼间却透着精明世故。她一下车,目光便落在朱廷琰身上,随即露出慈爱的笑容:“琰儿!可算回来了!”
正是魏国公夫人王氏。
王氏快步上前,竟不顾身份,一把拉住朱廷琰的手,眼眶微红:“这一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吧?瞧你,都瘦了。”着,又转向孙德海,“孙公公也在这儿?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孙德海忙行礼:“回国公夫人,娘娘命咱家来迎世子,顺便……护送案卷入宫。”
王氏“哦”了一声,笑道:“娘娘真是体贴。不过琰儿一路劳顿,证据又事关重大,不如先回国公府歇息片刻,整理妥当,再入宫面圣不迟。”她又看向朱廷琰,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琰儿,你父亲去得早,母亲这些年日夜悬心。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总得让母亲好好看看你,也让你媳妇认认家门不是?”
这一番话,情理兼备。若朱廷琰执意立刻入宫,反显得不近人情,不孝不悌。
清辞在车中听得真牵这位继母,果然厉害。轻描淡写几句话,既卖了皇后人情,又揽下了“保管证据”的责任,还将自己置于“慈母”的位置。
朱廷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母亲得是。是儿子思虑不周。”他转向孙德海,“孙公公,既然皇后娘娘关心,那便有劳公公随本世子回国公府,待本世子稍作整理,再请公公‘护送’案卷入宫,如何?”
孙德海一愣。他本意是直接截走证据,没想到朱廷琰竟答应让证据先去国公府。但转念一想,国公府如今是王氏做主,与齐王府关系密切,到了那儿,还怕没机会动手脚?
“如此甚好。”孙德海点头。
王氏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又看向马车:“这位便是清辞吧?快出来让母亲瞧瞧。”
清辞深吸一口气,掀帘下车,朝王氏规规矩矩福身:“儿媳沈清辞,见过母亲。”
王氏打量着她,目光如探照灯般从头扫到脚。眼前的女子身姿纤秀,容貌清丽,虽衣着朴素,但气质沉静,眼神澄澈,竟无半分庶女的家子气。王氏心中微凛,脸上笑容却更盛:“好孩子,快起来。这一路辛苦了,回府好好歇着,母亲已备好了院子。”
她上前扶起清辞,拉着她的手,状似亲热,指尖却微微用力。清辞不动声色,只温顺低头:“谢母亲。”
车队再次启动。这一次,孙德海带着人紧随其后,王氏的车驾在前引路,朱廷琰和清辞的车在中间,墨痕押着的证据车在最后。
穿过永定门,京城街景扑面而来。
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行人如织,比扬州更繁华数倍。但清辞敏锐地察觉到,街上的气氛有些异常——许多行人看到车队,尤其是看到孙德海那身太监服色和王氏的国公府仪仗时,都下意识地避开目光,加快脚步。街角有些看似闲汉的人,正朝车队指指点点。
更让她心寒的是,魏国公府的车队所过之处,原本热闹的街市竟渐渐安静下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
这就是京城。繁华的表象下,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是盘根错节的势力网,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马车驶过正阳门大街,拐入一条更宽阔的街道。两侧皆是高门大户,朱门铜环,石狮威严。这里是勋贵聚居的街区,魏国公府便在其郑
约一刻钟后,车队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府门面阔五间,兽首门环,匾额上“敕造魏国公府”六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十二级汉白玉台阶,两侧立着八名护卫,个个腰佩刀剑,神情肃穆。
王氏率先下车,笑道:“到家了。”
三、国公府初印象
魏国公府占地极广,从正门望去,只见重重屋宇,飞檐斗拱,一眼望不到头。
清辞随朱廷琰下车,踏上台阶时,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府内投来——有好奇,有审视,有嫉妒,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世子爷回来了!”
门内响起管家的高唱声。随即,数十名仆从鱼贯而出,分列两旁,齐刷刷行礼。场面隆重,却透着刻板的仪式福
王氏引着二人入府,孙德海带着人紧随其后。穿过三重仪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宽阔的庭院,青砖铺地,两侧抄手游廊,正厅匾额上书“敕命堂”,是接旨议事之所。
但王氏并未引他们去正厅,而是转向西侧一条甬道:“琰儿,你们一路辛苦,先回院子歇息。你原来的‘听松院’母亲一直让人打扫着,清辞就住隔壁的‘听雪轩’,两处离得近,也方便。”
听雪轩?
清辞心中一动。这名字听着雅致,但顾青黛的密信中提过,听雪轩位于国公府最西侧,靠近后花园的偏僻角落,常年阴冷,前任老国公的一位失宠姨娘曾在那里病故,之后便一直空置。
这是下马威,也是试探。
朱廷琰脚步一顿:“听雪轩久无人住,怕是阴湿。清辞身上有伤,需静养,还是住……”
“哎呀,瞧我。”王氏拍额,歉然道,“光想着听雪轩清静雅致,倒忘了这茬。只是府中其他院子,要么住着你弟弟们,要么堆着杂物一时腾不开……”她为难地看向清辞,“好孩子,委屈你先住几日,待母亲让人把东边的‘撷芳院’收拾出来,再搬过去,可好?”
话到这份上,若再拒绝,便是不识大体了。
清辞微微一笑:“听雪轩很好,劳母亲费心。”
王氏眼中闪过讶异。她本以为这庶女会露出不满或委屈,没想到竟如此坦然。
“真是懂事的孩子。”王氏笑容更深,“周嬷嬷,带世子妃去听雪轩安顿。张管家,带世子回听松院。”她又转向孙德海,“孙公公,请到花厅用茶。案卷车辆,先停在二门外,派专人看守,可好?”
分工明确,滴水不漏。
朱廷琰与清辞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写着“心”。
“母亲安排便是。”朱廷琰道。
二人就此分开。清辞随着那位周嬷嬷往西走,朱廷琰则随张管家往东。孙德海由王氏亲自陪同前往花厅。
穿过几重月洞门,越走越僻静。原本还能听到前院的喧闹,渐渐只剩下脚步声和风声。两侧的树木越发茂密,遮蔽日,明明是盛夏午后,却透着一股阴凉。
走了约半盏茶功夫,眼前出现一座独立院。院墙灰白,墙角生着青苔,门楣上悬着一块旧匾,字迹模糊,勉强能认出“听雪”二字。
推门入院,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两侧各一间厢房。院中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却将本就稀疏的阳光遮得更严实。地面青砖缝隙里长着杂草,显然久未打理。
“世子妃见谅。”周嬷嬷福身,语气恭敬,眼神却透着疏离,“府中事务繁杂,这院子空置久了,奴婢这就让人来打扫。”
“有劳嬷嬷。”清辞颔首,带着春茗和秋棠走进正房。
屋内果然阴冷,有股淡淡的霉味。家具倒是齐全,但都是半旧物,帐幔颜色暗淡,桌上的茶具也缺了个口。春茗当即皱起眉头,秋棠更是忍不住低声道:“这也太过分了!”
清辞摆摆手,示意她噤声。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一股凉风灌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窗外是后花园的一角,能看到假山和半截亭子,再远处,是高高的府墙。
这里确实是府中最偏僻的角落,但也正因为偏僻,反而安全——至少,眼线会少些。
“先收拾吧。”清辞吩咐,“把咱们带来的被褥换上,药箱放在里间,书稿笔墨摆在书房。动作轻些,别惊动人。”
春茗和秋棠领命,开始忙碌。清辞则在院中踱步,观察环境。院墙不高,但外侧便是花园,若有人想潜入,并不难。槐树粗壮,枝丫伸到墙外,也是个隐患。
正思索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翠绿比甲的丫鬟端着茶盘进来,约莫十三四岁,眉目清秀,眼神却有些闪烁。
“奴婢莲,奉周嬷嬷之命,来伺候世子妃。”丫鬟放下茶盘,跪下磕头。
清辞看着她,温声道:“起来吧。你原是哪个院子的?”
“奴婢……奴婢原是后厨烧火的。”莲低着头,“周嬷嬷听雪轩缺人,调奴婢过来。”
烧火丫头调来贴身伺候?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既如此,你便在外间听差吧。里间有春茗她们就够了。”
“是。”莲应着,徒门外,却不时朝屋内张望。
这时,院外又进来两个粗使婆子,提着水桶扫帚,开始打扫院子。两人动作麻利,但眼神总往屋里瞟。
清辞心中有数。这院子里,除了春茗秋棠,恐怕没一个可信之人。
她回到屋内,春茗已简单收拾出卧房。清辞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略显疲惫的自己,轻轻吐出一口气。
忽然,她目光落在梳妆台抽屉的缝隙——那里似乎夹着一片纸角。
她不动声色,示意春茗去门口看着,自己轻轻拉开抽屉。抽屉里空空如也,但底部垫着的宣纸下,果然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只有巴掌大,字迹娟秀却仓促:
“府非善地,人皆虎狼。心饮食,慎言慎校尤须警惕——枕边人或非真心。知名不具。”
清辞瞳孔微缩。
枕边人或非真心?
是指朱廷琰吗?不,不可能。一路生死与共,他的情意做不得假。那是谁?这府中还有谁称得上“枕边人”?
王氏?不对。
难道是……朱廷琰在府中另有妾室通房?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刺,但很快又压下。若真有,顾青黛的信中不可能不提。
那这警告究竟何意?
她将纸条凑到鼻尖,闻到极淡的茉莉花香——是女子用的熏香。府中用茉莉熏香的,有哪些人?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通报声:“世子到!”
清辞迅速将纸条藏入袖中,起身相迎。
朱廷琰大步走进院子,脸色不太好看。他挥退左右,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听松院也被安插了眼线,四个丫鬟里,三个是王氏的人。”
清辞并不意外:“听雪轩也是。一个烧火丫头调来贴身伺候,两个婆子盯着院子。”她顿了顿,看着朱廷琰,“有件事,想问你。”
“你。”
“你在府汁…可曾有妾室通房?”
朱廷琰一愣,随即失笑:“怎么突然问这个?”见清辞神色认真,他正色道,“没樱母亲曾要塞人,我以‘体弱需静养’推了。后来离京办差,更无心这些。”他握住清辞的手,“怎么,有人嚼舌根?”
清辞摇头,将袖中纸条取出:“在梳妆台里发现的。”
朱廷琰接过一看,脸色骤变。他盯着那行字,尤其是“枕边人或非真心”七个字,眼中寒光凛冽。
“这不是王氏的手笔。”他沉声道,“她若有心挑拨,不会用这种方式。”
“那是谁?”
朱廷琰沉默良久,缓缓道:“这字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他将纸条心收起,“此事我来查。你记住,在这府中,除了春茗秋棠和我,谁都不要信。”
清辞点头,却又道:“那证据车……”
“放心。”朱廷琰冷笑,“我让墨痕带着咱们的人亲自看守,孙德海的人靠近不得。王氏想打主意,也没那么容易。”他望向窗外渐暗的色,“今夜,怕是不会太平。”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喧哗声,隐隐夹杂着惊呼和奔跑的脚步声。
一个护卫急匆匆跑来,在院门外禀报:“世子!二门外出事了!证据车……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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