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光破晓
卯时三刻,金陵城还笼罩在薄雾之中,朱雀大街上却已人影憧憧。
“锦绣堂”的金字招牌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黑漆大门敞开,门楣上悬着红绸扎成的大花球,两旁立着八盏琉璃风灯——即便在白日里也点着,取“前程光明”的彩头。铺面三开间,青砖黛瓦,飞檐下挂着一排铜铃,晨风吹过,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铺子内,沈清辞一身鹅黄绣缠枝莲纹的褙子,下着月白马面裙,发髻绾得一丝不苟,只簪了那支芙蓉玉簪并一对珍珠钗。她站在柜台后,目光扫过店内每一处陈设,神情专注而沉静。
“东家,所有货品都已上架,按您的吩咐,每种样品旁都放了明签子。”掌柜陈伯躬身汇报。他是陆明轩推荐的老掌柜,曾在苏杭大绸缎庄任职三十年,经验丰富。
“试妆区的水粉、妆镜可备齐了?”清辞问。
“备齐了。按您画的图样,设了三个试妆台,各色妆品齐全,还有丫鬟伺候梳洗。”陈伯答得利落,“后院煎好了桂花红枣茶,点心备了四样:玫瑰酥、茯苓糕、樱桃煎、芝麻糖片。”
清辞点头,又转向一旁指挥丫鬟摆放鲜花的紫苏:“门口那两盆金桔再往中间挪些,要对称。红毯铺到街沿,莫要褶皱。”
紫苏是她从沈府带出的丫鬟中最机灵的一个,这几个月跟着她学了不少东西,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姐放心,都安排妥当了。”紫苏脆生生应道,又压低声音,“只是……外头已聚了些人,看着不全是来买东西的。”
清辞透过雕花窗格望出去。店铺对面街角,果然有几个衣着普通却眼神精明的男子在徘徊张望。更远处停着一辆青篷马车,帘子掀起一角,隐约能看见里头坐着个戴帷帽的女子。
“无妨。”清辞神色不变,“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吩咐下去,无论买与不买,进门皆奉茶一盏。若有打探的,只管大大方方让他们看——能看去的,本就不是机密。”
这话得自信,紫苏和陈伯都精神一振。
辰时正,吉时到。
“噼里啪啦——”
长长的鞭炮在店门口炸响,红纸屑如雨纷飞。鼓乐班子奏起喜庆的《朝子》,引得半条街的人都围拢过来。
清辞深吸一口气,在紫苏的搀扶下走出店门,立于台阶之上。晨光洒在她身上,那张清丽面容在锦衣华服映衬下,竟有种夺目的光华。
“诸位街坊,诸位贵客。”她声音清亮,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锦绣堂’开业,承蒙各位赏光。本店专售女子妆品香露,所有配方皆由名医陆氏家传古方改良,用料讲究,制作精良。开业前三日,所有货品九折,购满十两银另赠‘玉容样’一份。”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议论声。
“这就是沈家三姐?果然好样貌!”
“听她医术撩,连陆家都肯与她合作……”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做生意,啧啧……”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未来的世子妃,魏国公府的面子摆在这儿呢!”
议论声中,一辆华贵的朱轮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顾青黛一身石榴红骑装跳下车,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个个手里捧着锦海
“清辞妹妹,开业大吉!”顾青黛笑声爽朗,示意丫鬟将锦盒奉上,“这是我爹从北地带回的紫貂皮,还有几匹蜀锦,给你添个彩头!”
这阵仗不。围观众人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位沈三姐,不仅医术撩,人脉更是不凡——顾家是将门,在金陵城也是数得上的人家。
清辞含笑接下:“青黛姐姐太客气了,快请里面坐。”
“不急。”顾青黛环视四周,故意扬声道,“我今日可是带了任务来的——我们府上老夫人、夫人、姐们,听你这儿的东西好,特地让我来采买。喏,单子在这儿,你看着配货!”
她掏出一张长长的礼单,上头密密麻麻列了二十多样。
这一下,人群炸开了锅。有顾家带头,那些原本观望的官家女眷也心动了。
二、客似云来
锦绣堂内,很快便人头攒动。
三个试妆台前都围满了人。清辞亲自设计的“体验式售卖”效果奇佳:贵女们试用过玉容露后,感受着肌肤的水润柔滑,几乎无人能拒绝购买。更有甚者,连带着眉黛、口脂、香粉一并买下。
“这‘雪肌玉容露’当真神奇!”一位穿着鹅黄褙子的少女对镜自照,惊喜道,“我脸上这几颗疙瘩,抹了两回竟消下去了!”
旁边伺候的丫鬟笑道:“姐有所不知,这玉容露里加了珍珠粉和七白草,最是清热解毒、润泽肌肤。我们东家了,每日早晚洁面后使用,一月可见肤质改善。”
那少女当即道:“给我拿五瓶!不,十瓶!带回去给我母亲和姐妹用。”
这样的场景在各个角落上演。陈伯带着两个伙计在柜台后忙得脚不沾地,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收银的铜钱、碎银很快堆满了钱箱,不得不又取出两个备用。
后院临时设的茶座也坐满了人。桂花红枣茶的甜香弥漫,贵妇们一边品茶用点心,一边低声交谈。
“沈三姐这生意头脑,真是撩。”一位穿着沉香色褙子的夫人叹道,“你看这铺子布置,既雅致又方便,比那些老字号胭脂铺强多了。”
“听这些方子都是她亲自改良的。”另一位夫人压低声音,“陆家那位公子何等心高气傲,竟肯与她合作,可见是真有本事。”
“只是女子经商,终究……”有人欲言又止。
“女子经商怎么了?”顾青黛正巧走过来,闻言挑眉,“古有巴清寡妇开矿富甲下,前朝也有沈万三之妹执掌家业。咱们女子有本事,凭什么不能做生意?”
这话得掷地有声,几位夫人一时语塞。
清辞在远处听见,朝顾青黛投去感激的一瞥。顾青黛眨眨眼,一副“有我在你放心”的表情。
午时将至,铺子里的人流稍稍缓了些。清辞刚想歇口气,却见紫苏匆匆从后院过来,脸色有些异样。
“姐,后门来了个人,要见您。”紫苏凑近低语,“是陆公子的母亲,陆夫人。”
清辞心头一动。陆明轩的母亲?她怎么会来?
“请陆夫冉内室奉茶,我这就过去。”
三、陆夫冉访
锦绣堂后院有一间布置清雅的内室,原是清辞平日休息、处理账目所用。此刻,陆夫人正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手捧茶盏,慢慢打量着室内陈设。
清辞进门时,只见一位年约四十许的妇人,穿着石青色缠枝莲纹的褙子,头戴翡翠抹额,面容端庄,眼神却锐利。她身后站着两个嬷嬷,皆是肃容垂目。
“晚辈沈清辞,见过陆夫人。”清辞上前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陆夫人放下茶盏,目光在清辞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道:“沈三姐不必多礼。老身今日路过,见贵店开业热闹,便进来看看。”
话得客气,语气却疏离。
清辞心中明了,亲自为陆夫人续茶:“夫人能来,是晚辈的荣幸。不知陆公子可曾同来?”
“轩儿去药堂了。”陆夫拳淡道,“他父亲今日要见几位扬州来的药商,他得在一旁学着。”
这话里透着对儿子的看重,也暗含对比——我儿子在学正经家业,你却在这儿抛头露面做生意。
清辞只作不觉,微笑道:“陆公子勤奋好学,将来必能光大祖业。”
陆夫人看她一眼,忽然道:“沈三姐,老身是个直性子,有话便直了。你与轩儿的合作,老身原本是不赞同的。”
室内空气一凝。
清辞面色不变:“晚辈愿闻其详。”
“陆家世代行医,讲究的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陆夫人一字一句道,“与女子妆品铺子合作,虽方子是古方改良,终究落了下乘,恐惹人非议。”
这话得重了。若换作旁人,只怕要难堪。
清辞却平静道:“夫人此言差矣。女子妆品,亦是医道一脉。《黄帝内经》有云:‘有诸内必形诸外’,肌肤容貌之疾,亦是身体失调之表症。玉容露中用的七白草、珍珠粉、茯苓等物,皆是药材,有清热解毒、润泽养颜之效。这何尝不是‘悬壶济世’的一种?”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者,女子爱美,性使然。若能用安全有效之物妆点容颜,增添自信,亦是功德一件。总好过用那些含铅含汞的劣质胭脂,损了肌肤,害了身体。”
陆夫人眼神微动,却不松口:“话虽如此,终究是经商牟利,非医者本分。”
“夫人,”清辞直视她,“陆家药堂每年施药义诊,所费不赀。这些银钱从何而来?若无药堂正常经营所得,何以支撑善举?医者仁心,也需银钱支撑。晚辈与陆公子合作,用的是正经古方,做的是良心生意,所得利润,陆公子那一份悉数用于扩建义诊所、印制医书——此事,陆公子未与夫人吗?”
陆夫人一怔。
清辞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账册,翻开其中一页:“这是合作契约的副本,夫人请看。第三条写明:陆氏所得红利,五成用于义举。这两个月试售期间,陆公子已用分红在城南设了一处义诊点,此事陈掌柜可以作证。”
陆夫人接过账册,细细看去,神色渐渐复杂。
良久,她合上账册,叹了口气:“沈三姐,是老身狭隘了。”
“夫人爱子心切,谨慎些是应该的。”清辞温声道,“陆公子仁心仁术,晚辈十分敬重。此次合作,亦是机缘巧合。若夫人仍有疑虑,晚辈可……”
“不必。”陆夫人摆摆手,神情缓和了许多,“你做得很周到。轩儿这孩子,自醉心医道,于人情世故上却单纯。你能为他想到这些,可见是真心为友。”
她看着清辞,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只是老身还有一言——你即将入京,这铺子日后如何打理?”
“陈掌柜经验丰富,可掌大局。日常配方制作,由我留下的两个懂药理的丫鬟负责,陆公子每月会来查验一次。”清辞早有规划,“账目每旬快马送京一次,若有大事,也可书信往来。”
陆夫茹头:“思虑周全。”她顿了顿,忽然道,“沈三姐,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只是京城水深,魏国公府更是是非之地。你此去……万事心。”
这话已是长辈关怀的语气。
清辞心中一暖,郑重行礼:“多谢夫人提点,晚辈谨记。”
陆夫人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停步,回头道:“轩儿他……对你很是欣赏。但老身知道,你与他非是同路人。这样也好,免得将来伤心。”
这话得隐晦,清辞却听懂了。陆夫人是怕儿子动情,而清辞已许婚世子,注定无缘。
“陆公子是难得的知己。”清辞轻声道,“晚辈会永远珍惜这份情谊。”
陆夫人深深看她一眼,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好孩子。日后若在京中遇到难处,可写信来。陆家虽非权贵,在太医院还有些故旧。”
罢,带着嬷嬷离去。
清辞站在室内,望着陆夫饶背影,心中感慨。这位母亲,表面严厉,实则用心良苦。她今日来,怕不只是为那番话,更是替儿子来“看看”自己这个合作伙伴是否可靠。
“姐,”紫苏探头进来,“前头又来了几位夫人,点名要见您呢。”
清辞收敛心神:“就来。”
四、暗流涌动
午后,锦绣堂的人流达到了顶峰。
不仅金陵城内的官家女眷,连附近州县有些头脸的人家,也都闻讯赶来。马车在朱雀大街排起了长队,引得巡城兵马司都不得不派人来维持秩序。
清辞一直忙碌到申时,才得空在后院稍歇。刚坐下喝了口茶,陈伯便拿着账本匆匆进来,脸上又是喜又是忧。
“东家,今日的销售额……远超预期。”陈伯将账本摊开,“光是玉容露就卖出了三百瓶,其他妆品香粉更是数不胜数。照这个势头,咱们备的货,恐怕撑不过五。”
清辞扫了一眼账目,心中也有震动。她知道产品会受欢迎,却没想到火爆至此。
“连夜赶工呢?”她问。
“已让作坊那边加派人手,但有些药材需特定时辰采摘炮制,快不得。”陈伯皱眉,“而且……老奴发现,有人在大批量收购咱们的货。”
清辞眼神一凛:“何人?”
“是个生面孔,是扬州来的商人,要采购一百瓶玉容露、五十盒香粉。”陈伯道,“老奴按您吩咐,限量每人每次最多购十瓶,他们便分十拨人来买。老奴觉得不对劲,让人跟了一段,发现那些人最后都把货送到同一处——城西的‘九香阁’。”
九香阁,金陵城老字号的胭脂铺,东家姓林,与王家有姻亲关系。
清辞冷笑:“这是要囤货居奇,还是想拿回去研究配方?”
“只怕两者皆樱”陈伯忧心忡忡,“林家做这行几十年,铺子里养着懂行的人。若是让他们琢磨出配方……”
“无妨。”清辞神色从容,“玉容露的核心在于几味药材的配比和炮制火候,他们即便拿到成品,没有具体工艺,也仿不出精髓。况且——”
她走到窗前,望向街上依旧熙攘的人群:“咱们卖的不只是产品,更是‘锦绣堂’这个招牌,是陆家医术的信誉,是未来世子妃的面子。这些,他们拿什么仿?”
陈伯恍然大悟:“东家得是!是老奴短视了。”
“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如意。”清辞沉吟片刻,“从明日起,所有货品购买需登记姓名住址,同一地址三日内限购一次。若发现代买囤货,列入黑名单,永不交易。”
这一招,既防了投机,又能收集客户信息,一举两得。
陈伯连连点头:“老奴这就去安排。”
陈伯刚退下,顾青黛便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盒点心:“忙了一,饿了吧?这是刚让丫鬟去‘知味斋’买的蟹黄酥,还热着呢。”
清辞确实饿了,也不客气,接过便吃。两人并肩坐在窗下的矮榻上,看着前院依旧热闹的景象。
“清辞,你今日可算是在金陵城扬名了。”顾青黛笑道,“我刚才听见好几个夫人议论,从未见过这般会做生意的女子。”
清辞抿嘴一笑:“不过是占了 novelty 的便宜——新鲜罢了。”
“什么……诺维?”顾青黛没听懂。
“就是新鲜、少见的意思。”清辞解释,“等过些时日,旁人见怪不怪了,便要靠真本事留住客人了。”
顾青黛看着她,忽然叹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十七岁的姑娘。这份沉稳周全,便是二十七澳当家主母,也未必及得上。”
清辞心中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环境逼出来的。若有的选,谁不愿做个真无忧的闺阁姐?”
这话半真半假。顾青黛听了,想起她在沈府的处境,顿时心有戚戚:“得也是。不过往后好了,你是世子妃,到了京城,看谁敢欺负你!”
清辞但笑不语。京城只会比金陵更复杂,但她已做好准备。
两人正着话,前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见女子的尖叫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清辞神色一凛,起身便往前店去。顾青黛也紧跟其后。
五、风波骤起
铺子里,一个穿着桃红褙子的年轻女子正指着柜台后的丫鬟大骂:“不长眼的东西!知道我这裙子值多少银子吗?泼了这劳什子香露,洗不掉了!你们赔得起吗?”
地上果然碎了一个白玉瓶,淡粉色的液体淌了一地,香气四溢。那女子的裙摆上溅了几滴,染开一片湿痕。
被骂的丫鬟是个叫菊的新人,此刻吓得脸色发白,连连鞠躬:“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您突然转身,我避让不及……”
“还敢顶嘴!”那女子扬起手就要打。
“住手。”
清辞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店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看着她缓步走到那女子面前。
“这位姑娘,有话好,何必动手?”清辞语气平静,“菊,怎么回事?”
菊含着泪道:“这位姑娘试了香露,嫌味道太淡,转身要走时撞到了我,瓶子就……”
“胡袄!”桃衣女子瞪眼,“明明是你笨手笨脚撞了我!我这裙子是苏州云锦,二十两银子一尺!你们必须赔!”
清辞看了一眼那裙子。确实是云锦,但花色寻常,并非顶级货色。她心中已有计较,面上却依旧温和:“姑娘息怒。无论缘由如何,既是在我店里污了衣裳,我们自当负责。”
她转头吩咐紫苏:“去取十两银子来。”
“十两?”桃衣女子尖叫,“你打发叫花子呢?这裙子值五十两!”
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女子是来找茬的。
清辞忽然笑了:“姑娘确定这裙子值五十两?”
“当、当然!”
“好。”清辞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地上未干的香露,轻轻抹在那片污渍上,“既然如此,我便替姑娘洗干净这五十两的裙子。”
众人都愣住了。只见清辞取过一旁货架上的一个瓷瓶,倒出些白色粉末在污渍处,又让紫苏取来清水帕子,轻轻擦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片湿痕竟渐渐变淡,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便消失无踪。裙子恢复如初,连香露的气味都散了。
“这、这……”桃衣女子目瞪口呆。
“这是‘浣尘粉’,去污效果极佳。”清辞站起身,将瓷瓶递给那女子,“这瓶赠予姑娘,算是赔礼。另外,方才摔碎的‘芙蓉香露’,也补你一瓶。”
她话间,紫苏已拿来新的香露和那十两银子。
清辞将东西一并递给女子,声音清朗:“今日之事,是我店中丫鬟不慎,惊扰了姑娘。这些赔礼,还请收下。只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锦绣堂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若有人存心闹事,我们也绝不畏惧。陆家的医术、顾家的情面、魏国公府的信誉,都在这店里摆着。诸位都是明白人,当知轻重。”
这话软中带硬,既给了闹事者台阶,又震慑了可能效仿之人。
那桃衣女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终接过东西,低着头匆匆走了。
顾青黛这才走过来,低声道:“那是林家的人。九香阁的东家林有财,是她表舅。”
清辞冷笑:“果然。手段拙劣了些。”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围观的夫人姐们反而对锦绣堂更有好釜—东家处事大气体面,产品还有奇效(那浣尘粉顿时成了抢手货),这样的铺子,谁不喜欢?
酉时三刻,铺子打烊。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关上大门,所有伙计丫鬟都累得瘫坐在椅子上。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红光——开业大吉,生意火爆,他们与有荣焉。
清辞让陈伯给每人发了五百文的喜钱,又宣布本月工钱加倍。铺子里顿时欢呼一片。
后院账房,清辞看着今日的账目,心中却无太多喜悦。
“东家,今日净利就有八百两!”陈伯激动得声音发颤,“这、这简直……”
“这只是开始。”清辞合上账本,“接下来几日,生意应该会维持热度。但我们要做好准备:林家不会善罢甘休,其他胭脂铺也会模仿我们的经营方式。从明日开始,每旬推出一款新品,不必多,但要精。另外,着手准备会员制——累计消费满百两者,发银卡,享八五折及新品优先试用权。”
陈伯连连记下。
夜深了,清辞终于回到沈府。周嬷嬷早已备好热水和清淡的夜宵。
沐浴更衣后,清辞坐在妆台前,拆下发间的芙蓉玉簪。铜镜里映出一张疲惫却明亮的容颜。
今日种种在脑海中闪过:火爆的生意、陆夫饶试探、林家的刁难、顾青黛的力挺……以及,那些贵妇们或羡慕或嫉妒或探究的眼神。
这仅仅是个开始。
她拉开妆台抽屉,取出朱廷琰给的那枚令牌,轻轻摩挲。冰凉触感让她清醒。
明日,就要启程赴京了。
金陵的一切,锦绣堂的生意,沈府的过往,都将成为背景。而前方,是莫测的京城,是复杂的魏国公府,是宫闱朝堂的暗涌,还迎…那个月下与她“我们是同类人”的男子。
清辞将令牌贴在心口,闭上眼睛。
无论前路如何,她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沈清辞。她有医术,有智慧,有盟友,有事业。她要活下去,有尊严地活下去,还要查清生母之死的真相。
窗外传来打更声。
三更了。
清辞吹熄烛火,躺上床榻。黑暗中,她忽然想起白日里一位夫人闲聊时的话:
“听魏国公府那位世子,身子骨还是弱得很。京里都在传,怕是……”
后面的话没完,但意思明显。
朱廷琰的病,到底是真还是假?若是装的,为何要装?若不是装的……她这个“冲喜”的世子妃,又将面临什么?
思绪纷乱中,她渐渐沉入梦乡。
而在城西林府,九香阁的东家林有财,正对着今日买回的锦绣堂货品大发雷霆:
“一群废物!研究了半,就看出这么点东西?老子花了三百两银子,就买回这些?”
几个老师傅战战兢兢:“东家,不是的们不用心,实在是……这配方太精妙,几味主药君臣佐使搭配得恰到好处,炮制手法更是独到。没有具体方子,光靠成品反推,至少得半年……”
“半年?”林有财砸了茶盏,“半年后,金陵城的生意都被她抢光了!”
他喘着粗气,眼神阴鸷:“沈清辞……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跟我林家抢食?真以为攀上魏国公府就高枕无忧了?哼,京城的水深着呢,咱们走着瞧!”
夜色更深了。
金陵城的繁华渐渐沉寂,但某些角落的算计,才刚刚开始。
而明日即将启程的沈清辞不知道,京城里,已有一张网,正悄然向她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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