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徐府夜宴
徐府坐落在金陵城东的乌衣巷,三进三出的宅邸,飞檐斗拱,朱门高墙,门前的石狮比沈府门前的还要高大威猛几分。门楣上悬挂着“徐府”二字匾额,金漆在暮色中依旧熠熠生辉,落款竟是前朝某位宰相的手笔。
清辞扶着朱廷琰的手下车时,色已近黄昏。她今日穿了身藕荷色织金云纹缎面褙子,外罩月白绣折枝玉兰比甲,发间簪着那套点翠头面中的金凤步摇和掩鬓,耳坠是同款的点翠耳珰,颈间挂着赤金嵌宝璎珞项圈,通身气派却不显俗艳。
朱廷琰则是玄色织金蟒纹锦袍,腰束玉带,悬挂螭龙佩,外罩墨狐大氅。他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肩伤似乎已无大碍,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
徐有年亲自在门前相迎。他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一身宝蓝织金缎直裰,头戴方巾,看起来更像儒商而非巨贾。见到朱廷琰,他深深一揖:“世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徐老板客气。”朱廷琰虚扶一把,“这位是沈三姐。”
徐有年转向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恢复如常:“三姐芳名远播,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徐老板谬赞。”清辞福身,姿态得体。
三人寒暄着进府。穿过影壁,便是前院。院内青砖铺地,两旁植着名贵花木,此时虽已入秋,但菊花正盛,各色品种争奇斗艳。廊下挂着琉璃灯笼,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宴席设在后院花厅。厅内摆着三张紫檀木八仙桌,桌上铺着猩红毡毯,碗碟皆是官窑青瓷,酒壶是银鎏金的,筷子是象牙镶银的,极尽奢华。
宾客已来了不少。清辞扫了一眼,认出了几位金陵有头有脸的官员——应府同知、通泞经历司经历,还有几位身着锦袍的富商,想来都是盐业商会的人。
见到朱廷琰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朱廷琰微微颔首,在主桌首位坐下,清辞坐在他身侧,徐有年陪坐另一侧。
丝竹声起,宴席开始。
丫鬟们鱼贯而入,奉上珍馐美味: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水晶肴肉、金陵盐水鸭……还有一坛坛陈年花雕,酒香扑鼻。
徐有年起身敬酒:“世子远道而来,为江南盐政操劳,徐某代金陵商贾,敬世子一杯。”
朱廷琰端起酒杯,却不饮,淡淡道:“徐老板言重。整顿盐政是陛下旨意,本官不过是奉命行事。只要诸位守法经营,配合清查,本官自然不会为难。”
这话得直白,席间气氛微凝。
一位富商干笑道:“世子的是。我等定当配合,配合……”
徐有年神色不变:“世子放心,徐记已经着手清查账目,该补的税,一分不会少。只是……”他顿了顿,“盐政积弊非一日之寒,有些‘惯例’牵扯甚广,若要彻底肃清,恐怕……”
“恐怕什么?”朱廷琰放下酒杯。
“恐怕会动摇江南盐业根本。”徐有年叹道,“世子有所不知,江南盐商看似风光,实则艰难。盐引要钱,运输要钱,过关卡要钱,打点各级官吏更要钱。这些成本加起来,一斤盐的利润还不到一文钱。若再严查‘惯例’,只怕……不少盐商要破产啊。”
他得声情并茂,几位盐商也纷纷附和:
“是啊世子,咱们也是没办法……”
“那些‘惯例’不给不行啊,否则盐引都拿不到……”
“若是全按律法来,这生意真没法做了……”
清辞冷眼旁观。徐有年这是以退为进,先示弱,再诉苦,最后将矛头指向盐政制度本身——不是我们想贪,是制度逼着我们贪。
果然高明。
朱廷琰却不为所动:“徐老板的意思是,贪腐有理?”
“不敢!”徐有年忙道,“徐某只是想,整顿盐政,需循序渐进。若是操之过急,只怕会引发盐商恐慌,影响盐市供应,到时候百姓买不到盐,恐生民变啊。”
这话已带威胁意味了。
清辞心中冷笑。徐有年这是拿民生要挟,逼朱廷琰让步。
朱廷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徐老板思虑周全。既如此,本官便给诸位一个机会——一个月内,主动补缴税款,交代‘惯例’去向。一个月后若还有隐瞒,便按律处置。”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至于盐市供应……徐老板不必担心。江南盐商不止诸位,若有人做不了,自有能做的人接手。”
这话掷地有声,席间鸦雀无声。
徐有年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笑容:“世子的是。来,徐某再敬世子一杯,祝盐政整顿顺利!”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二、后院惊变
宴至中途,清辞借口更衣,离席去了后院。
徐府的后院比前院更精致。假山流水,曲径通幽,桂花香混杂着菊香,在夜风中飘散。廊下挂着琉璃灯,映着青石板路泛着幽幽的光。
清辞在周嬷嬷的陪同下,沿着回廊缓缓走着。她并非真要更衣,只是想借机观察徐府布局,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行至一处月洞门时,忽然听见门内传来压抑的争执声。
“……爹,不能再等了!朱廷琰这是要逼死咱们!”
这声音……清辞心中一凛,是徐有财!徐有年的堂弟,织造局案的涉案人,他不是该在逃吗?怎会在徐府?
她示意周嬷嬷噤声,悄悄靠近月洞门,透过缝隙看去。
假山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徐有年,另一个果然是徐有财!他比画像上瘦了许多,穿着普通家丁的衣裳,但眉眼间的戾气掩不住。
“你声点!”徐有年压低声音,“府里今日有贵客,你想害死全家吗?”
“贵客?”徐有财冷笑,“那个病秧子世子?哥,你别被他唬住了!他就是个绣花枕头,靠着祖荫混日子罢了。盐政整顿?笑话!江南盐商盘根错节,他动得了谁?”
“你懂什么!”徐有年沉声道,“朱廷琰可不是绣花枕头。王家、赵家,哪个不是被他扳倒的?刘主事才要举报,转头就‘突发心疾’死了——你以为是谁的手笔?”
徐有财一怔:“你是……朱廷琰敢杀人?”
“他有什么不敢?”徐有年冷笑,“他是魏国公世子,陛下亲封的密使,手里握着生杀大权。咱们这些商人,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
“那咱们就坐以待毙?”徐有财急了,“账本!那账本要是落到他手里,咱们都得死!”
“账本我已经转移了。”徐有年道,“但孙账房那个老东西,死活不肯交出来。他账本是徐家的命根子,要留给后人……”
“留个屁!”徐有财眼中闪过杀意,“哥,当断则断。孙账房知道的太多了,留着他,迟早是祸患。”
徐有年沉默。
清辞听得心惊肉跳。账本果然还在,孙账房果然是关键!而徐有财居然敢潜回金陵,徐家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她正要再听,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三姐?”是徐府的丫鬟,“您怎么在这儿?更衣间在那边。”
清辞镇定转身:“多谢提醒。我看这园子景致好,不知不觉走远了。”
她跟着丫鬟离开,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月洞门内。徐有年兄弟已经不在原地了。
回到宴席上,清辞借斟酒的机会,在朱廷琰手心轻轻划了几个字:徐有财,后院,账本,孙账房危。
朱廷琰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宴席又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结束。
徐有年亲自送朱廷琰和清辞到府门外。临别时,他忽然道:“世子,关于盐政整顿,徐某还有几点浅见,不知可否明日过府一叙?”
这是要单独谈了。
朱廷琰点头:“可以。明日巳时,本官在别院等候。”
“不敢劳烦世子。”徐有年忙道,“徐某明日亲自去别院拜会。”
“也好。”
马车驶离徐府,清辞这才松了口气。
“徐有财竟然在徐府。”她低声道,“他就不怕被认出?”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朱廷琰冷笑,“徐有年把他藏在府里,反而比外面安全。只是……他们居然敢对孙账房动杀心,看来是急了。”
“那我们要不要……”
“要。”朱廷琰眼中寒光一闪,“今夜就动手。”
三、夜救账房
子时,金陵城陷入沉睡。
墨痕带着四个暗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城西孙账房的宅子。
孙账房住在一条僻静的巷里,一进一出的院,青砖黑瓦,朴素整洁。此时院里漆黑一片,只正房窗棂透出微弱的烛光——孙账房还没睡。
墨痕打了个手势,两个暗卫翻墙入院,摸到正房窗下。
透过窗缝,只见孙账房正坐在书案前,对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出神。他约莫六十来岁,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穿着半旧的靛蓝直裰,手里握着一支毛笔,却久久没有落笔。
“老爷,”老妻在里间唤道,“该歇了。”
“你先睡,我再看看。”孙账房叹道。
老妻不再劝,屋内重归寂静。
墨痕正要行动,忽然听见屋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他立刻示意暗卫隐蔽。
两个黑衣人从屋顶跃下,动作轻盈,显然身手不弱。他们摸到正房门前,一人掏出匕首,插入门缝,轻轻拨开门闩。
门开了。
孙账房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两个蒙面黑衣人,脸色大变:“你们……”
“孙先生,对不住了。”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徐老爷有令,送您上路。”
着,他举刀便刺!
千钧一发之际,墨痕破窗而入!
“当”的一声,短刀架住了黑衣饶刀。另一名黑衣人见状,直扑孙账房,却被暗卫拦住。
屋内顿时刀光剑影。
孙账房吓得瘫坐在椅上,紧紧抱着怀中的账册。老妻从里间冲出,见状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墨痕身手极好,但两个黑衣人也非庸手,三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暗卫那边以一敌一,勉强支撑。
眼看暗卫要落败,墨痕虚晃一招,踢翻桌上的烛台。烛火落地,点燃了帐幔,火势迅速蔓延。
“走水了!”巷子里传来惊呼。
黑衣人见势不妙,对视一眼,虚晃一招,翻窗而逃。
墨痕也不追赶,扶起孙账房:“孙先生,快走!”
孙账房却死死抱着账册:“这、这是徐家几十年的心血……”
“命要紧!”墨痕不由分,将他背起,又让暗卫背起昏厥的老妻,冲出火海。
巷子里已乱成一团,邻居们提着水桶来救火,见墨痕几人冲出,也来不及多问。
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郑
四、别院对质
孙账房被安置在别院的厢房里,老妻经大夫诊治,已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还在昏睡。
孙账房抱着账册,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外头披着墨痕给的披风,还在微微发抖。
清辞端着参汤进来,轻声道:“孙先生,喝碗汤压压惊。”
孙账房抬头看她,眼中满是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救你的人。”清辞将参汤放在桌上,“徐有年要杀你灭口,是世子派人救了你。”
“世子?”孙账房一怔。
这时,朱廷琰走了进来。他换了身家常的月白直裰,外罩墨狐大氅,神色温和:“孙先生受惊了。”
孙账房看见他,慌忙要起身行礼,被朱廷琰拦住:“不必多礼。孙先生,本官知道你为徐家管账多年,忠心耿耿。但徐有年要杀你,你还要为他卖命吗?”
孙账房嘴唇哆嗦,半晌才道:“世子……徐老爷他、他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朱廷琰在对面坐下,“徐记贿赂官员的账本,是你经手的吧?徐有年怕账本落到本官手里,所以要杀你灭口。”
孙账房脸色惨白。
“孙先生,”清辞柔声道,“你为徐家操劳一辈子,临老却落得这般下场,值得吗?你儿子还在国子监读书,前程似锦,若你死了,他怎么办?”
提到儿子,孙账房眼中有了波澜。
“徐有年连你都要杀,还会在乎你儿子吗?”朱廷琰继续道,“孙先生,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交出账本,指证徐家,本官保你和你儿子平安,还可让你儿子免试入国子监,考取功名。”
这是大的恩典。
孙账房挣扎良久,最终长叹一声,将怀中的账册放在桌上:“世子……老朽愿指证徐家。但求世子……饶徐家其他人一命。他们……也不全是坏人。”
朱廷琰翻开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徐家这些年来贿赂各级官员的每一笔款项:时间、人物、金额、事由,清清楚楚。从盐课司、转运司到应府衙,乃至朝中某些大员,都在其郑
触目惊心。
“孙先生放心。”朱廷琰合上账册,“本官只惩首恶,胁从不问。”
孙账房这才松了口气,老泪纵横。
清辞让周嬷嬷带他去休息,厢房里只剩她和朱廷琰。
“有了这个账本,徐家完了。”朱廷琰看着账册,眼中寒光闪烁,“但还不够。徐有财还在逃,织造局案的证据还没找到。”
“徐有财在徐府。”清辞提醒,“今夜他兄弟密谈,徐有财要‘当断则断’,怕是还有后手。”
朱廷琰点头:“墨痕。”
墨痕应声而入。
“带人盯紧徐府,尤其是徐有财。一旦他有异动,立刻抓捕。”
“是。”
墨痕退下后,朱廷琰看向清辞:“三姐,明日徐有年来别院,你也要在场。”
“我?”清辞一怔,“这不合适吧?盐政之事,我一个女子……”
“你不是普通女子。”朱廷琰看着她,“你是我的未婚妻,是锦绣堂的东家,也是……我的幕僚。明日之会,我需要你帮我。”
清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点头:“好。”
五、鸿门宴对
次日巳时,徐有年准时来到别院。
他今日穿了身藏青织金缎直裰,头戴方巾,手里捧着个锦盒,神色如常,仿佛昨夜孙账房家的大火与他无关。
朱廷琰在书房接待他,清辞坐在屏风后旁听。
“世子,”徐有年将锦盒放在桌上,“这是徐某整理的部分账目,请世子过目。”
朱廷琰打开锦盒,里面是几本账册。他随手翻了翻,淡淡道:“徐老板,这些账目……太干净了。”
徐有年神色不变:“世子何意?”
“盐商经营,哪有不打点关节的?”朱廷琰放下账册,“徐记在江南做了几十年生意,竟能一尘不染?徐老板,你这是把本官当傻子吗?”
徐有年脸色微变:“世子明鉴,徐某确实……给过一些‘常例’,但都是钱,上不得台面。这些账目,确实就是徐记的真实账目。”
“是吗?”朱廷琰从书案下取出另一本账册,丢到他面前,“那这本呢?”
徐有年看见那本账册,瞳孔骤缩——正是孙账房那本真账!
“这、这是……”他声音发颤。
“这是孙账房交给本官的。”朱廷琰冷冷道,“徐老板,你好大的胆子!贿赂官员,垄断盐引,私仿宫廷织造,哪一条不够你抄家灭族?”
徐有年噗通跪倒:“世子饶命!徐某……徐某也是被逼无奈啊!那些官员伸手要钱,不给不行,给了又违法……徐某实在是……”
“被逼无奈?”朱廷琰冷笑,“那你弟弟徐有财呢?他牵扯进织造局案,本该在逃,却藏在你的府里——这也是被逼无奈?”
徐有年浑身一震,脸色煞白:“世子……您、您怎么知道……”
“本官什么都知道。”朱廷琰起身,走到他面前,“徐有年,本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交出徐有财,交代所有罪行,本官或可从轻发落。否则……”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否则,徐家满门,一个不留。”
徐有年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屏风后,清辞静静听着。她知道,徐有年完了。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不安。徐有年这样的人,会这么容易认输吗?
果然,徐有年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笑声凄厉:“世子,您以为……您赢了吗?”
朱廷琰挑眉:“你什么意思?”
“徐某在江南经营几十年,不是白干的。”徐有年缓缓站起,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世子手里有账本,不错。但您可知道,这本账册牵扯了多少人?从金陵到京城,从地方官吏到朝中大员,甚至……宫里的某位贵人。您若真敢动徐家,这些人不会坐视不理。”
他开始一个个点名:“应府同知赵文康虽然死了,但他的上司、户部侍郎刘墉还在。刘侍郎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与太子争储,您动徐家,就是动二皇子的钱袋子。二皇子会放过您吗?”
朱廷琰神色不变:“继续。”
“还有,”徐有年越越激动,“宫里那位贵人……您知道是谁吗?是先帝的宠妃,如今的太妃娘娘!徐家每年进贡的绸盯香料,大半进了她的宫里。您查徐家,就是打太妃的脸!”
他盯着朱廷琰:“世子,您虽是潢贵胄,但能同时得罪二皇子和太妃吗?您父亲魏国公,能承受这样的压力吗?”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清辞在屏风后听得心惊。她没想到,徐家背后竟有如此庞大的势力网。二皇子,太妃……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朱廷琰却笑了,笑容冰冷:“徐有年,你完了吗?”
徐有年一愣。
“完了,就听听本官的话。”朱廷琰走回书案后坐下,“第一,二皇子与太子争储,陛下早有不满。你拿二皇子威胁本官,是在提醒本官,该清理皇子党羽了吗?”
徐有年脸色一白。
“第二,太妃娘娘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你拿太妃事,是在污蔑太妃清誉吗?”朱廷琰声音转厉,“本官明日便可上奏,参你一个‘攀诬宫闱’之罪!”
徐有年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第三,”朱廷琰看着他,一字一句,“本官既然敢查你,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你背后那些人,本官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拍了拍手。
书房门开了,墨痕押着一个人进来——正是徐有财!
徐有财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见到兄长,眼中满是惊恐。
“徐有财昨夜试图逃出金陵,被本官的人截获。”朱廷琰淡淡道,“徐有年,你还有什么话?”
徐有年看着弟弟,又看看朱廷琰,终于彻底崩溃,伏地痛哭:“世子饶命……徐某愿交代一黔…只求世子……饶我徐家满门……”
六、余波未了
徐有年兄弟被押了下去。
书房里重归寂静。
清辞从屏风后走出,看着朱廷琰:“世子,徐有年交代的那些人……您真要动吗?”
“动。”朱廷琰语气坚定,“一个不留。”
“可是二皇子和太妃……”
“二皇子那边,父亲已有安排。”朱廷琰道,“至于太妃……她若真与徐家有牵连,陛下不会容她。”
清辞心中震撼。原来这一切,朱廷琰早已谋划妥当。他不仅要整顿盐政,还要借此清理朝中势力。
“那接下来……”
“接下来,”朱廷琰看向窗外,“该收网了。”
三日后,金陵城震动。
徐有年兄弟被下狱,徐府被查封,家产抄没。应府同知、通判等一批官员被革职查办。江南盐业商会重新洗牌,一批守法经营的盐商被提拔。
盐价应声下跌,百姓拍手称快。
而朝中的震动更大。户部侍郎刘墉被参“纵容亲属贪墨”,停职待查。二皇子受牵连,被陛下申斥,禁足府中三月。至于太妃……宫中传出消息,太妃“凤体违和”,闭宫静养。
一场风暴,席卷江南,震动朝野。
清辞站在锦绣堂二楼的窗前,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新挂上的“御用贡品”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前来购买玉容露和四季香露的贵妇络绎不绝。
郑荣喜气洋洋地来报:“东家,这个月的营业额,比上月翻了五倍!照这样下去,年底分红……”
“郑掌柜,”清辞打断他,“赚钱是其次,品质不能丢。告诉伙计们,用料必须是最好的,工序一道不能省。”
“是是是,人明白!”郑荣连连点头。
清辞又交代了几句,才让他去忙。
周嬷嬷端来茶点,轻声道:“姐,世子那边……有消息吗?”
清辞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墨痕早上来过,世子今日进宫面圣,晚上会来。”
自徐家倒台后,朱廷琰忙得脚不沾地。整顿盐政的后续,清理徐家余党,还要应付朝中的博弈……两人已三日未见。
清辞发现自己竟有些……想他。
这个认知让她脸上一热,忙低头喝茶掩饰。
傍晚时分,朱廷琰果然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尚好。见到清辞,他眼中泛起笑意:“三姐。”
“世子。”清辞福身,“一切顺利吗?”
“顺利。”朱廷琰在窗边坐下,“陛下看了账本,龙颜大怒,已下旨彻查所有涉案官员。盐政整顿初见成效,江南盐价已降了两成。”
“太好了。”清辞由衷道。
朱廷琰看着她,忽然道:“三姐,我可能要提前回京了。”
清辞心头一跳:“为何?”
“徐家案牵扯太广,陛下要我回京协助审理。”朱廷琰顿了顿,“而且……我们的婚期,也该定了。”
婚期。
清辞脸颊微红:“世子打算……何时?”
“明年开春。”朱廷琰看着她,“三月桃花开时,我来娶你。”
这话得直接,清辞心跳如鼓,垂下眼帘:“好。”
朱廷琰伸手,握住她的手:“清辞,等我从京城回来,我们就成婚。”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温柔。
清辞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中,此刻只有她的影子。
“廷琰。”她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
朱廷琰笑了,笑得如春风拂面。
窗外,夕阳西下,将空染成金红。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但清辞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场风暴真的结束了吗?二皇子会善罢甘休吗?太妃那边……真的只是“凤体违和”吗?
还有徐有年临崩溃前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中回响:
“世子,您以为……您赢了吗?”
夜风吹过,带来深秋的凉意。
清辞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前路,似乎还有更深的黑暗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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