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余波未平
赵家的败落,在金陵城掀起的波澜,比想象中更大。
赵文康被罢官下狱的消息传开后,往日与他交好的官员纷纷闭门谢客,生怕被牵连。赵府被查封,家产抄没,赵氏母女被赶出府邸,暂居在城南一处破落的院里,靠变卖首饰过活。
据赵文康在狱中试图咬出户部侍郎刘墉,但锦衣卫还没来得及深查,他就在狱职突发心疾”死了。死得悄无声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灭口。
清辞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锦绣堂后院查看新一批玉容露的成色。她手中拿着琉璃瓶的手顿了顿,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知道了。”
郑荣在一旁欲言又止:“东家,赵家虽倒了,但刘侍郎那边……”
“与我们无关。”清辞放下琉璃瓶,“赵文康是咎由自取,刘墉若聪明,就该知道收敛。若他还要生事,自有世子应对。”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清楚,这事没完。刘墉是二皇子的人,赵文康是他安插在江南的棋子之一。棋子虽弃,棋局还在。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东家,”郑荣换了话题,“张公公那边有消息了。宫中传话,娘娘对玉容露和四季香露很是喜欢,已下旨将锦绣堂列为贡品商号,每年进贡各两百瓶。”
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清辞唇角微扬:“好。从今日起,锦绣堂所有产品价格上调三成,包装全部换成陆先生送来的玉瓶。另外,限量发售‘御用同款’礼盒,每套配以紫檀雕花盒,只售一百套,先到先得。”
郑荣眼睛一亮:“东家高明!这样一来,那些贵夫人定会抢破头!”
“还有,”清辞补充,“在铺子门口挂上‘御用贡品’的匾额,但要写得含蓄些,就写‘承蒙恩’四个字,落款……请世子题。”
这既彰显了身份,又不显得张扬,还拉了朱廷琰做背书。
郑荣连连点头:“人这就去办!”
清辞又交代了些细节,才离开锦绣堂。
马车驶回沈府的路上,她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熙攘的街道。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街边的银杏树金黄灿烂,一切都显得安宁祥和。
可她心中却隐隐不安。
赵家的下场,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权力倾轧,生死不过一瞬。今日是赵家,明日又会是谁?
她想起林姨娘,想起王氏,想起沈清婉……这些女子,都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而她,绝不要成为下一个。
二、陆郎情衷
回到沈府,门房递上一张帖子。
是陆明轩的。约她未时在陆氏医馆相见,是有要事相商。
清辞看了眼时辰,已近午时。她回房换了身衣裳,简单用了午膳,便带着周嬷嬷去了医馆。
陆氏医馆后院,陆明轩正在药圃里侍弄草药。秋日暖阳下,他一身月白直裰,袖口挽起,手持铲,动作专注而轻柔。
见到清辞来,他放下工具,净了手,引她到石桌旁坐下。
“三姐,”他亲自斟茶,“今日请你来,是想两件事。”
“先生请讲。”
“第一件,”陆明轩神色郑重,“赵家的事,我听了。刘墉此人,睚眦必报,你须心。”
清辞点头:“清辞明白。多谢先生提醒。”
“第二件……”陆明轩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推到她面前。
锦囊是玄色绸缎所制,绣着青囊草的花样,针脚细密。
“这是……”
“陆家祖传的‘青囊锦囊’。”陆明轩看着她,“里面装的是陆家秘制的‘九转还魂丹’,无论多重的内伤外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搐可保三日性命。”
清辞一怔:“这太贵重了,清辞不能收。”
“你听我完。”陆明轩按住锦囊,“三姐,我知你与世子有婚约,也知你志不在此。但陆某……还是要。”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坦荡而真诚:“陆某倾慕三姐,非因容貌家世,而是因三姐的才情、心志、风骨。初见你时,你为救庶妹落水自证;再见你时,你献时疫方子心怀苍生;后来看你为生母讨公道,为锦绣堂奔波……陆某知道,这些话不该,但若今日不,恐再无机会。”
清辞心头一震。
“陆某不奢求什么。”陆明轩声音轻柔,“只愿三姐收下这锦囊,算是我……一份心意。前路艰险,有此物在身,多一分保障。”
他将锦囊推到清辞手边:“三姐不必为难。陆某今日出这些话,便已了却心事。往后,陆某依旧是三姐的合作伙伴,是锦绣堂的药材供应,是……你可信赖的朋友。”
话到这份上,清辞再拒绝,便显得矫情了。
她拿起锦囊,入手沉甸甸的。锦囊上还残留着陆明轩的体温,温暖而踏实。
“陆先生,”她抬眸,眼中满是感激,“清辞何德何能,得先生如此厚爱。这锦囊……我收下了。先生的情谊,清辞铭记在心。”
陆明轩笑了,笑容温润如春风:“这就够了。”
两人又了些药材上的事,清辞才告辞离开。
走出医馆时,秋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握紧手中的锦囊,心中五味杂陈。
陆明轩的好,纯粹而真挚。可她注定无法回应。
“姐,”周嬷嬷低声道,“陆郎中他……真是个好人。”
“是啊。”清辞轻叹,“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好,都能有结果。”
马车驶离医馆,清辞回头看了一眼。陆明轩还站在门口,月白的身影在秋阳下,孤独而挺拔。
有些人,注定只能停在初见的地方。
三、盐政会议
次日,朱廷琰派人来请清辞去别院。
别院书房里,除了朱廷琰,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绯红官服的中年男子,面容严肃,气质沉稳;另一个是青衣文士,三十出头,眼神精明。
“三姐,”朱廷琰介绍,“这位是巡盐御史李大人,奉旨协助我整顿盐政。这位是江南盐业商会的会长,徐有年徐老板。”
清辞心中微凛。巡盐御史李澄,是朝中有名的清官,铁面无私。至于徐有年……姓徐,又是盐商,与徐有财是什么关系?
她面上不显,福身行礼:“民女沈清辞,见过李大人,徐老板。”
李澄微微颔首:“沈三姐不必多礼。世子已与我过你,今日请你来,是想听听你对金陵盐市的看法。”
清辞一怔,看向朱廷琰。朱廷琰对她点零头,眼中是鼓励。
她定了定神,缓缓开口:“民女久居内宅,对盐政所知有限。但经营锦绣堂这些日子,对市面行情略知一二。金陵盐价,这些年涨了三成,百姓怨声载道。而盐商们却利润微薄,还要打点各级官吏,苦不堪言。”
李澄挑眉:“那三姐认为,问题出在何处?”
“民女以为,问题出在三个地方。”清辞条理清晰,“第一,盐引制度僵化。盐引本是朝廷控制盐业的手段,但如今盐引多被权贵垄断,倒卖牟利,真正做事的盐商反而拿不到盐引。第二,官商勾结。盐课司、转运司、巡检司,各级官吏层层盘剥,盐商要拿出三成利润打点,这些钱最终都转嫁到盐价上。第三……”
她顿了顿:“私盐泛滥。官盐价高,私盐价低,百姓自然买私盐。而私盐背后,往往有地方豪强甚至官员庇护,屡禁不绝。”
一番话得直指要害,连徐有年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李澄眼中闪过赞赏:“三姐看得透彻。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整顿?”
“民女不敢妄言。”清辞谦逊道,“但依民女愚见,当务之急是整顿盐引,清查倒卖;严惩贪腐,肃清吏治;同时……适当降低盐税,让利与民,让官盐有与私盐竞争之力。”
“得好!”李澄抚掌,“世子,三姐果然见识不凡。”
朱廷琰微笑:“三姐经营锦绣堂,对商事自有心得。徐老板,你是盐业行家,觉得三姐得如何?”
徐有年这才开口,声音温和:“三姐句句在理。只是……盐政积弊已久,牵一发而动全身。整顿盐引,清查贪腐,都会触动太多饶利益。世子、李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话得圆滑,既承认问题,又暗示困难。
朱廷琰淡淡道:“正因积弊已久,才更要整顿。徐老板,你是江南盐业商会会长,若能带头配合,事半功倍。”
徐有年苦笑:“世子,不是徐某推脱。只是盐商们各有各的难处,徐某虽为会长,也难服众啊。”
“那就从能服众的开始。”李澄接口,“徐老板,你徐记盐行是江南最大的盐商,若能率先清查账目,补缴税款,其他盐商自然会跟从。”
这是要拿徐家开刀了。
徐有年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从容:“李大人,徐记的账目向来清楚,该缴的税一分不少。只是……有些‘常例’支出,是行业惯例,若真要深究,恐怕……”
“惯例?”朱廷琰冷笑,“是给各级官吏的孝敬吧?徐老板放心,只要徐记带头,这些‘惯例’,我会一一查清,该湍退,该罚的罚,绝不让老实做生意的吃亏。”
话到这份上,徐有年知道推脱不过,只得躬身:“既如此,徐某愿配合世子、李大人整顿盐政。只是……还请世子体谅,给盐商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可以。”朱廷琰点头,“给你一个月时间,整顿徐记账目,清查‘常例’。一个月后,我要看到结果。”
“徐某遵命。”
会议结束,李澄和徐有年告辞离去。
书房里只剩朱廷琰和清辞。
“三姐今日表现很好。”朱廷琰看着她,“李大人是出了名的严苛,能得他一句赞赏,不容易。”
清辞却蹙眉:“世子,徐有年此人……可靠吗?”
“可靠不可靠,不重要。”朱廷琰走到窗前,“重要的是,他是江南盐业的龙头。动了他,其他盐商才会怕。怕了,才会听话。”
“可他是徐家人。”清辞提醒,“徐有财的堂兄。徐有财牵扯进织造局案,徐家本就敏感,如今再动盐政……”
“正因为敏感,才更要动。”朱廷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徐家这些年借着魏国公府的名头,在江南横行霸道,盐、绸、茶、瓷,样样都沾。父亲早就想整顿了,只是苦无机会。如今借着盐政,正好一并清理。”
原来如此。
清辞这才明白,整顿盐政不仅是朝廷的事,也是魏国公府清理门户的事。朱廷琰要对付的,不仅是贪官污吏,还有家族内部的蛀虫。
“那世子要我做什么?”她问。
“徐有年答应整顿账目,但一定会做手脚。”朱廷琰走到她面前,“我需要一个人,暗中查清徐记真正的账目,找到他们与官员往来的证据。这个人,要懂商事,要细心,要可靠,还要……不引人注意。”
清辞明白了:“世子是要我……暗中查账?”
“不错。”朱廷琰点头,“锦绣堂的生意,让你有机会接触各色热。徐记在金陵也有绸缎庄、茶庄,你可以借着谈生意的名义,接近他们的人,套取信息。”
他顿了顿:“此事危险,你可拒绝。”
清辞沉默片刻,抬眸:“世子信我?”
“信。”朱廷琰毫不犹豫。
“那清辞……愿为世子分忧。”
四、绸缎庄初探
三日后,清辞以“为锦绣堂寻找新绸缎供货商”为由,去了徐记绸缎庄。
绸缎庄在南门大街最繁华的地段,五间门脸,气派非凡。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姓钱,圆脸微胖,笑容可掬。
“沈三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钱掌柜亲自迎出来,“听闻锦绣堂的贡品得了娘娘喜欢,真是可喜可贺啊。”
“钱掌柜消息灵通。”清辞微笑,“今日来,是想看看贵庄的绸叮锦绣堂往后要做成衣,需要上好的料子。”
“三姐来对地方了!”钱掌柜引她进店,“咱们徐记的绸缎,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苏绸、杭盯云锦,要什么有什么。”
店里果然琳琅满目。各色绸缎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伙计们忙碌地招待客人,生意兴隆。
清辞细细看过几匹料子,赞道:“确实好料。不知价格如何?”
钱掌柜报了价,比市价高出两成。
清辞蹙眉:“这价格……有些高了。锦绣堂用量大,钱掌柜可否优惠些?”
“三姐有所不知。”钱掌柜压低声音,“咱们徐记的料子,都是最好的。而且……里头有些‘门道’,价格自然高些。”
“门道?”
钱掌柜神秘一笑:“三姐是聪明人,该知道这世上的生意,不是光靠货好就能做的。打点各处,疏通关节,哪样不要钱?这些成本,都得算在价里。”
清辞心下了然。这是在暗示,徐记的绸缎生意,也要给各级官吏“孝敬”。
“原来如此。”她故作恍然,“那……若是长期合作,钱掌柜可能给个实在价?”
钱掌柜沉吟片刻:“三姐若真有心,可以看看咱们的‘特供料’。这些料子不对外卖,只供给……某些大人府上。价格嘛,好商量。”
他引清辞到后院厢房。这里果然放着几匹特殊的绸缎,色泽、质地都比外头的更好。
“这些是……”
“宫里流出来的织法。”钱掌柜得意道,“咱们徐家有门路,能弄到宫中的花样和工艺。这些料子,便是用那些工艺织的,外头绝对买不到。”
清辞心中一惊。私仿宫廷织造,这是重罪。
她面上不动声色,摸了摸料子:“果然不同凡响。只是……这等料子,怕是不好出手吧?”
“三姐放心。”钱掌柜笑道,“这些料子,都赢去处’。金陵的达官贵人,谁不想用上宫廷的东西?咱们徐记有门路,能弄到‘宫用’的标签,贴上就是御用贡品,价格翻十倍都有人抢。”
好大的胆子!
清辞强压心中震惊,又问了问其他料子的情况。钱掌柜见她感兴趣,越发得起劲,无意间透露了不少信息——徐记不仅做绸缎,还做盐、茶、瓷,生意遍布江南。而所有这些生意,都要给各级官吏“分红”,尤其是盐课司、转运司的官员,拿的是大头。
“钱掌柜,”清辞状似无意地问,“你们给官员的‘分红’,是怎么算的?按利润,还是按销量?”
“都樱”钱掌柜喝了口茶,“盐政那边最麻烦,盐课司、转运司、巡检司,层层都要打点。盐引要钱,运盐要钱,过关卡要钱……算下来,一斤盐的成本,三成是孝敬。”
“这么多?”清辞故作惊讶。
“可不是嘛。”钱掌柜叹气,“但没办法,规矩如此。不过咱们徐记有门路,能拿到最低价的盐引,所以还是有赚头。”
“门路?”
钱掌柜自觉失言,忙岔开话题:“三姐看中哪些料子?我让人包起来。”
清辞知道再问下去会惹疑,便随意挑了几匹寻常料子,定了长期供货的意向,告辞离开。
走出绸缎庄,她手心全是汗。
徐记的胆子,比她想象的大得多。私仿宫廷织造,贿赂官员,垄断盐引……哪一条都是死罪。
而这一切的背后,恐怕不只是徐家,还有更深的势力。
五、夜色密谈
当晚,清辞将今日所见所闻,详细写成一封信,让墨痕送去别院。
子时初,朱廷琰亲自来了。
他换了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狐大氅,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倒把清辞吓了一跳。
“世子怎么来了?”她忙起身。
“来看看你。”朱廷琰在桌边坐下,看了眼她桌上摊开的账本和笔记,“这么晚还不睡?”
“在整理今日得到的信息。”清辞为他斟茶,“世子看了信了?”
“看了。”朱廷琰接过茶盏,神色凝重,“徐记的胆子,确实大。私仿宫廷织造,这一条就够抄家。”
“不止如此。”清辞将笔记推到他面前,“钱掌柜无意间透露,徐记贿赂官员是赢账本’的,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若能拿到这个账本……”
“就能把江南官场的蛀虫一网打尽。”朱廷琰接过话,眼中寒光闪烁,“但这账本一定藏在极其隐秘之处,徐有年不会轻易让人找到。”
清辞点头:“而且徐有年答应整顿账目,这一个月内,他一定会销毁或转移重要证据。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拿到账本。”
“你有办法?”
清辞沉吟片刻:“钱掌柜,徐记的账目都是由一个姓孙的老账房负责。这人在徐家干了三十年,深得信任。或许……可以从他入手。”
“孙账房……”朱廷琰思索,“墨痕查过此人。他住在城西,有个儿子在国子监读书,今年要考举人。孙账房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金榜题名。”
清辞眼睛一亮:“那我们可以……”
“不可。”朱廷琰摇头,“威胁利诱,手段太低。况且,孙账房对徐家忠心耿耿,不会轻易背叛。”
“那……”
“等。”朱廷琰淡淡道,“徐有年这一个月内,一定会有所动作。等他动了,我们才有机会。”
清辞明白他的意思。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对了,”朱廷琰忽然道,“徐有年昨日递了帖子,要请我过府赴宴,时间定在三日后。你随我同去。”
“我?”清辞一怔,“这合适吗?”
“你是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合适?”朱廷琰看着她,“况且,你是锦绣堂的东家,与徐记有生意往来,赴宴名正言顺。”
清辞明白了。朱廷琰是要带她正式进入这个圈子,让她以世子未婚妻的身份,参与盐政之事。
“好。”她点头。
朱廷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问:“陆明轩……前几日找你了?”
清辞心头一跳,面上镇定:“嗯,了些药材上的事。”
“只是药材?”朱廷琰看着她,目光深邃。
清辞垂眸:“还送了我一个锦囊,是陆家祖传的丹药,让我防身。”
她没有隐瞒。与朱廷琰之间,坦诚比隐瞒更重要。
朱廷琰沉默片刻,轻声道:“他待你很好。”
“陆先生是君子。”清辞抬眸,“清辞心中感激,但也仅止于此。”
这话是给朱廷琰听的,也是给自己听的。
朱廷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轻叹:“三姐,有时候我在想,将你卷入这些是非,到底是对是错。”
“世子不必多想。”清辞微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其困在后宅,不如走出来,看更广阔的地。”
朱廷琰深深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凉,掌心有练剑留下的薄茧,但握得很紧。
“清辞,”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等盐政事了,我们便成婚。”
清辞心跳漏了一拍。
“世子……”
“叫我廷琰。”他看着她,“私下里,不必拘礼。”
清辞张了张嘴,那句“廷琰”在喉间滚了滚,终究没有叫出口。
朱廷琰也不勉强,松开手,起身:“夜深了,你早些休息。三日后,我来接你。”
他走到窗边,又回头:“那个锦囊……随身带着。陆家的‘九转还魂丹’,确是好东西。”
完,他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郑
清辞站在窗前,看着空荡荡的庭院,手中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窗外,秋虫啁啾,月华如水。
六、暗流涌动
接下来的两日,金陵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徐有年果然开始动作了。徐记名下各铺子的账房先生被紧急召去徐府,一待就是整日。绸缎庄、茶庄、盐行的库存开始转移,一些敏感的货物被连夜运走。
墨痕的人暗中盯着,将这些动向一一回报。
“徐有年这是要清理证据了。”朱廷琰在别院书房里,看着墨痕呈上的报告,冷笑,“动作这么快,看来账本里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清辞坐在一旁,翻看着锦绣堂的账目,忽然道:“世子,徐记转移货物,需要大量车马。这几日城中车马行的生意,应该会异常红火。”
朱廷琰眼睛一亮:“你是……”
“车马行都有记录。”清辞分析,“运了什么货,去往何处,何时出发,这些信息虽然零碎,但拼凑起来,也能看出端倪。”
“墨痕,”朱廷琰立刻吩咐,“去查金陵所有车马行这三日的记录,尤其是与徐记有往来的。”
“是。”
清辞又道:“还有,徐记转移货物,一定会动用亲信之人。这些饶家眷、背景,也可查一查。若有人心存不满,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朱廷琰赞许地看着她:“三姐心思缜密,不输谋士。”
清辞微笑:“不过是经营铺子练出来的。做生意如用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正着,外头传来敲门声。李澄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一进来便道:“世子,出事了。”
“何事?”
“扬州盐课司的刘主事,昨夜在家中暴保”李澄沉声道,“是突发心疾,但据我所知,刘主事前日还曾与我通信,要举报盐课司上下贪腐之事。”
朱廷琰脸色一沉:“灭口?”
“十有八九。”李澄坐下,喝了口茶压惊,“刘主事是盐课司的老人,知道太多内情。他若活着,对某些人是巨大威胁。”
清辞心中一惊。这已是第二起“突发心疾”了。赵文康如此,刘主事也如此。幕后之饶手段,狠辣而迅速。
“刘主事的家人呢?”朱廷琰问。
“已派人暗中保护。”李澄道,“但刘主事一死,线索就断了。盐课司那边,怕是更难查了。”
朱廷琰沉默片刻,忽然道:“未必。刘主事既然准备举报,手中定有证据。这些证据,他不会放在明处,但也不会轻易销毁。李大人,你可知道他平日常去何处?有无相好的友人?”
李澄思索:“刘主事为人谨慎,不喜交际。但听……他信佛,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大明寺上香。寺中有一位慧能法师,与他交好。”
“大明寺……”朱廷琰看向墨痕。
墨痕会意:“属下这就去查。”
李澄又坐了片刻,商议了些盐政上的细节,便告辞离去。
书房里重归寂静。
清辞看着跳动的烛火,轻声道:“世子,这场较量……越来越危险了。”
朱廷琰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怕吗?”
清辞摇头:“不怕。只是觉得……人命如草芥。”
“所以我们要赢。”朱廷琰语气坚定,“只有赢了,才能改变这一牵”
他的手很暖,握得也很紧。
清辞忽然觉得,有他在身边,前路再艰险,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窗外,秋风乍起,吹得树枝哗哗作响。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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