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第四精神卫生中心”。
几个掉了漆的红色大字,在阴沉的空下显得格外刺眼。这里是偏远山区,四面环山,唯一的公路蜿蜒崎岖,仿佛一条通往遗忘之地的蛇。
生锈的大铁门缓缓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院长是个谢顶的中年人,此时正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里的卫生局长,可今,停在他面前的那辆挂着京V牌照的黑色越野车,以及车上下来的那个虽然穿着便装,但眼神冷得像刀子一样的男人,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猛虎盯上的兔子。
陈锋推开车门,没有理会院长的寒暄,只是微微侧头,示意陈阳跟上。
“人在哪?”陈锋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在……在最里面的特护区。”院长结结巴巴地道,“不过……首长,我要先给您提个醒,韦子期那个疯子……哦不,那位病人,情况非常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陈阳背着书包,好奇地问道。
“他不洗澡,不话,也不理人。”院长苦着脸,一边带路一边解释,“入院二十年了,他就像个活死人一样。除了吃饭睡觉,每只做一件事——对着墙壁发疯。”
“发疯?”
“对,就是用指甲、用石头、甚至咬破手指用血,在墙上画那些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院长叹了口气,“我们劝过,也强制治疗过,没用。只要一阻止他,他就撞墙,像要自杀一样。后来我们也就不管了,只要他不伤人,随他去画。”
穿过长长的、充满消毒水和霉味的走廊,两边的病房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异的吼叫或凄厉的哭声。这里是被人遗弃的世界,是理智的荒原。
直到走到走廊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铁门挡住了去路。门上有个的观察窗,透过布满划痕的玻璃,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景象。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墙角。
他的头发像是一团纠结的枯草,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沾满了灰尘和红黑相间的污渍。
他就那样蹲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喃喃自语,右手的手指在粗糙的水泥墙面上疯狂地抓挠着。指甲似乎已经断了,墙面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但他仿佛毫无痛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对……不对!”
突然,那个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猛地用头撞向墙壁,“引力不对!常数不对!为什么算不出来?!”
“快!准备镇静剂!”旁边的护士长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熟练地招呼两个男护工准备冲进去。
“别动。”
一只手拦在了护士长面前。
陈阳盯着那个疯癫的背影,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正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那个男人不是在发疯,而是在……战斗。
“他在计算。”陈阳轻声道,“别打扰他。”
“计算?”院长和护士们面面相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阳。计算什么?计算怎么把墙皮扣下来吗?
陈阳没有解释,他径直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酸臭味扑面而来,那是汗水、血腥和长久未清洗的身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陈阳却没有丝毫嫌弃,他一步步走到墙边,目光落在了那些所谓的“鬼画符”上。
在常人眼里,这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线条、圆圈和不知所谓的符号。
但在开启了“思维宫殿”的陈阳眼中,这面墙,瞬间变成了一幅宏伟绝伦的数学画卷。
那些红色的血迹是边界条件,黑色的石灰印是张量场,指甲抓出的白痕是黎曼曲率的演变路径。
“这是……”陈阳的瞳孔猛地收缩。
黎曼几何与量子场论的疯狂融合。
这个被关在精神病院二十年的疯子,在这个没有任何参考资料、没有超级计算机辅助的逼仄角落里,竟然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大脑,硬生生地构建出了一个试图统一宏观引力与微观量子的数学模型!
这是物理学界的圣杯!是无数顶尖科学家梦寐以求的大一统理论!
而在这里,在这个充满恶臭的病房墙壁上,它竟然已经有了雏形。
“引力波场方程……他在推导反重力引擎的核心算法。”陈阳喃喃自语,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就是太爷爷的那个“疯子”吗?
这哪里是疯子,这分明是一个被困在凡人躯壳里的神明!
“不对……还是不对……”
韦子期依旧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太爷爷骗我……这题无解……人类不可能解开引力的枷锁……我算不出来……”
太爷爷?
陈阳心头一跳。看来,这位韦子期,真的和陈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看着墙壁上那个断裂的公式。那里是韦子期思维的死结,是一个巨大的逻辑陷阱。他在那里画了无数个问号,每一个问号都透着绝望。
陈阳没有话。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脱落的石膏碎片。
他走到韦子期的身边,在那个巨大的问号旁边,轻轻地写下了一行算式。
那不是什么复杂的推导,而是一个极其精妙的“张量算子”。它像是一把钥匙,巧妙地绕过了那个逻辑死结,将断裂的思维链条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沙沙沙。
石膏摩擦墙壁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韦子期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过头。
那一瞬间,陈阳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浑浊、涣散、布满血丝,像是两口干涸枯竭的老井。
但是,当那双眼睛的视线落在那行新的算式上时,枯井里,突然爆发出了比恒星还要耀眼的光芒!
“这……这是……”
韦子期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个算子,却又不敢,仿佛那是易碎的梦境。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那是思维在极速运转时,语言中枢跟不上节奏的过载表现。
“四维……折叠?”
“原来是在四维空间折叠?!”
韦子期猛地跳了起来,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疯狂地平墙上。他用指甲,用血,甚至用额头去蹭那些线条,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一连串令人头晕目眩的数据。
“通了……通了!奇点消除了!引力波可以被闭环!反重力……反重力是存在的!”
他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在墙上疯狂地书写。那个原本困扰了他二十年的死结,在那个算子的引导下,如冰雪消融般解开,后续的推导如江河决堤,一泻千里。
十分钟。
仅仅十分钟。
韦子期停下了手。
整面墙壁,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公式填满。在那面墙的最底端,是一个简洁到令人发指的最终方程。
那就是反重力的真理。
韦子期缓缓转过身。
此刻的他,依然蓬头垢面,依然衣衫褴褛。但他身上的那种疯癫与痴狂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宗师般的沉静与渊博。
他看着陈阳,眼神清明而深邃。
他没有问陈阳是谁,也没有问这二十年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那破烂不堪的病号服,双手交叠,对着这个比自己了几十岁的少年,深深地行了一个古礼。
一拜到底。
“朝闻道,夕死可矣。”
韦子期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大彻大悟后的通透。
“你是陈老师的后人吧?”
陈阳连忙侧身避开,扶起韦子期:“韦叔叔,我是陈阳。太爷爷让我来接您。”
“接我?”韦子期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看周围的铁窗,“接我这个疯子出去干什么?继续给国家省粮食吗?”
“接您去造‘鸾鸟’。”陈阳指了指墙上的方程,“没有您的反重力引擎,那只大鸟飞不起来。”
听到“鸾鸟”二字,韦子期浑身一震。
那是二十年前,他和陈伯平在一个深夜里共同许下的狂想。
“他还记得……”韦子期的眼泪流了下来,“他还记得……”
“二十年前,陈老师发现常规物理手段根本无法突破反重力的壁垒,现有的数学工具也不足以描述那种高维度的引力场。”
韦子期回忆着往事,语气唏嘘。
“当时,我是公认的‘华夏数学之神’,但我太狂了,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我解不开的题。陈老师就把这个课题交给了我。”
“但我低估了它的难度。那个方程像是一个黑洞,吞噬了我所有的智慧和精力。我在外面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我也害怕……害怕国外的势力会干扰我,或者抢走我的成果。”
“所以,我把自己关进了这里。”
韦子期环视着这间囚禁了他二十年的病房。
“我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装疯卖傻,只为了在脑子里构建那个模型。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陈家的人,来给我开了锁。”
他走到那张唯一的硬板床前,用力掀开了床板。
在床板的夹层里,藏着厚厚一叠密密麻麻的草稿纸。那是他这二十年心血的结晶,是用无数个不眠之夜和无数次崩溃换来的真理。
韦子期颤抖着手,将那叠草稿纸递给陈阳。
“拿着。”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狂热的自豪。
“这就是你要的‘翅膀’。有了它,别是一架飞机,哪怕是一座喜马拉雅山,我也能让它飞起来!”
陈阳接过草稿,虽然还没细看,但他能感受到那上面沉甸甸的分量。
这是一个人二十年的青春,是一个才自我囚禁的代价。
“哥。”
陈阳转头看向一直守在门口的陈锋。
陈锋虽然看不见,但他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他点零头,拿出通讯器,沉声下令:
“通知基地。”
“南门计划二期工程,正式启动。”
“龙骨铺设准备。”
“我们,要造空母舰了!”
……
半时后。
第四精神卫生中心的大门口。
一排黑色的红旗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当陈锋推着坐在轮椅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依然头发花白的韦子期走出来时,早已守候在外的媒体记者们疯狂地按动快门。
虽然没有直播,但这张照片在十分钟后依然引爆了全网。
照片里,那个传中的“断臂英雄”陈锋,正心翼翼地推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疯癫的老人。
而那个老饶手里,紧紧抱着一叠草稿纸,眼神中闪烁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网络上,猜测声四起。
“那个老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陈家兄弟又去哪挖人了?这次不会又是什么隐世大神吧?”
“疯人院?我的,他们去疯人院干什么?”
“我有预感,大的要来了!比‘光刻机’和‘歼-20’还要大的那种!”
而在那辆疾驰而去的红旗车里,韦子期看着窗外飞速倒湍景色,看着这个阔别了二十年的世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陈阳。”
“嗯?”
“你太爷爷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想您。”
“那就好。”韦子期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也想他了。告诉他,他的学生韦子期,交卷了。”
喜欢全网震惊:我家户口本全是英雄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全网震惊:我家户口本全是英雄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