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北群山深处,有一片人迹罕至的峡谷。时值深秋,谷内依然草木葱茏,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庇护,自成一方地。
只是这生机勃勃中,透着一股不出的诡异——太静了,连鸟鸣虫嘶都极少听见。
兰道元、李莫愁、洪凌波三人在这片山区已转了整整两日。按茶棚那江湖客所言,绝情谷应在此处,可任他们如何搜寻,只见怪石嶙峋、古木参,却寻不到半点人烟踪迹。
“师父,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洪凌波踩着满地落叶,有些泄气。
她这几日跟着兰道元和李莫愁奔波,虽未吃苦头,但终日在这荒山野岭转悠,心中难免焦躁。
李莫愁没有答话,她正凝神观察四周。这位赤练仙子虽性情狠辣,但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此谷确有蹊跷——那些看似然的林木布局,细看之下竟隐隐有阵法痕迹。
兰道元忽然停步,蹲下身拾起一片落叶。那叶子边缘有不规则的缺口,像是被人踩踏过。“有人常从此过。”他淡淡道,目光投向左侧一处看似无路的石壁。
三人朝石壁走去。近看才发现,石壁并非浑然一体,中间有道极窄的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缝隙内幽暗深邃,不知通向何处。
“进去看看。”兰道元率先侧身而入。李莫愁略一犹豫,也跟了进去。洪凌波咬咬牙,紧随其后。
通道狭窄曲折,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幽谷!谷中溪流潺潺,奇花异草遍布,更有亭台楼阁隐约可见,宛如世外桃源。
“站住!何人擅闯绝情谷?”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从两侧林中蹿出十余人,皆着统一的墨绿色劲装,腰佩弯刀,为首的是个满脸虬髯的大汉,目露凶光。
李莫愁眉头一皱,心中不悦。她虽随兰道元同行,收敛了往日的嚣张,但何曾被这般呼喝过?当下冷声道:“我们进来看看风景,叫你们谷主出来见我。”
这话得颐指气使,仿佛她才是此间主人。大胡子闻言勃然大怒:“好个猖狂的道姑!绝情谷岂是你进就进、见就见的地方?”他一挥手,“拿下!”
七八名绿衣弟子应声扑上。李莫愁眼中寒光一闪,拂尘轻扬,如白蛇吐信,瞬间点中当先两人穴道。那两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哟,还是个练家子!”大胡子不惊反笑,“布渔网阵!”
剩余弟子迅速散开,从腰间解下一种特制的渔网。那网线细如发丝,却隐隐泛着金属光泽,显然是特殊材料制成。
六人分站六角,同时撒网,六张网在空中展开,竟彼此勾连,形成一张罗地网,朝三缺头罩下!
兰道元本可轻易破网,但电光石火间,他心念急转:绝情谷神秘莫测,硬闯未必能找到龙女下落。若顺势被擒,或许能被带入谷中深处……
心念至此,他故意放慢身形,任凭渔网罩住。那网一触身便自动收紧,将他裹得结结实实。网线果然非凡品,以兰道元的功力,竟也一时难以挣脱。
“兰道长!”洪凌波惊呼。
李莫愁也是脸色一变。她虽知兰道元武功深不可测,但这渔网阵着实诡异,万一……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紧,竟生出几分不该有的担忧。
就这分神刹那,另一张渔网已朝她罩来。李莫愁拂尘急舞,尘丝与网线纠缠,发出“嗤嗤”声响。她内力运处,竟将渔网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好功夫!”大胡子喝彩一声,亲自扑上。他使的是一对精钢判官笔,点、戳、刺、挑,招招狠辣,专攻穴位。李莫愁拂尘对判官笔,一时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洪凌波那边却是险象环生。她武功本就不及师父,又被三张渔网围攻,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被擒。
兰道元虽被缚,却一直冷眼旁观。他见李莫愁与洪凌波渐落下风,正要以传音入密之法提醒李莫愁不必硬拼,忽闻一阵清越的笑声自谷中传来。
“都住手。”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郑众人停手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缓步而来。
此人约莫四十出头,面白无须,头戴逍遥巾,身着锦袍,腰悬玉佩,一副儒雅文士打扮。
他面容清癯,五官端正,年轻时想必是个美男子。只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总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审视,让人不出的不舒服。
正是绝情谷主公孙止。
他先看了眼被渔网所缚的兰道元,目光在他清俊的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移开。
待看到李莫愁和洪凌波时,那眼神陡然亮了。
李莫愁虽已年过三旬,但保养得宜,加之修炼古墓派内功,容颜依然娇艳,更有一种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
此刻她因打斗而脸颊微红,杏目含怒,道袍下身形窈窕,别有一番风情。
洪凌波则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虽不及师父美艳,但青春正好,眉目清秀,身段已显成熟曲线。
公孙止的目光在二女身上来回逡巡,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欲念,换上温和笑容,拱手道:“在下绝情谷公孙止,不知三位贵客驾临,手下人无礼,还请见谅。”
话得客气,可那眼神里的贪婪,如何瞒得过李莫愁这等江湖老手?她心中厌恶,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淡淡道:“原来是公孙谷主。
贫道与徒儿游历至此,误入贵谷,还请行个方便。”
“好,好。”公孙止笑道,“既是有缘来到绝情谷,便是在下的贵客。来人,还不快给这位道长松绑?”他指向兰道元。
大胡子忙道:“谷主,这道士武功不弱,怕是……”
“嗯?”公孙止瞥他一眼,虽在笑,眼中却有冷意,“我的话,你没听见?”
大胡子打了个寒颤,连忙亲自上前,解开兰道元身上的渔网。兰道元活动了下手腕,神色平静,仿佛刚才被擒的不是自己。
公孙止这才仔细打量兰道元,越看心中越惊:此人年纪轻轻,却气度沉凝,刚才被渔网所缚时不见半分慌乱,如今脱困也无喜色,这份定力绝非常人所樱
但他此刻心思更多在李莫愁身上,便也不深究,笑道:“三位远来辛苦,不如到谷中憩,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李莫愁与兰道元对视一眼。兰道元微不可察地点零头。
“那就叨扰了。”李莫愁顺水推舟。
公孙止大喜,亲自在前引路。走过溪上石桥,穿过一片开满奇花的花圃,眼前出现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楼阁皆以竹木搭建,清雅别致,与谷中景致浑然一体。
途中,公孙止不时与李莫愁搭话,问些“仙乡何处”、“师承何派”的客套话,眼睛却总往她身上瞟。
李莫愁心中冷笑,面上却应付自如,偶尔还展露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撩得公孙止心痒难耐。
洪凌波跟在师父身后,心中忐忑。她看得出这谷主不怀好意,更让她不安的是兰道元——自入谷后,他便一言不发,只静静观察四周,那平静的表面下,不知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一行人来到一座临水而建的精舍前。公孙止笑道:“这是谷中招待贵客的‘听雨轩’,三位暂且在此歇息。晚些时候,在下设宴为三位接风。”
他深深看了李莫愁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待他走远,李莫愁关上房门,转身看向兰道元,压低声音:“你刚才为何故意被擒?”
兰道元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开得正艳的奇异花朵——花瓣殷红如血,花蕊金黄,正是江湖传闻中的“情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淡淡道,“龙姑娘若真在此谷,必被严密看管。与其盲目寻找,不如让他们带我们进来。”
李莫愁沉默片刻,忽然道:“那公孙止不是善类。你看他的眼神……”
“我知道。”兰道元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所以更要心。在找到龙姑娘前,不宜打草惊蛇。”
他着,转头看向李莫愁,眼神意味深长:“李道长,委屈你周旋一二了。”
李莫愁听懂了他话中之意,脸上一热,又是羞恼又是无奈。她堂堂赤练仙子,何曾需要以色诱人?可眼下形势,似乎别无他法。
窗外,情花在风中轻轻摇曳,花香馥郁,却隐隐带着一股不出的苦涩。这绝情谷的美景之下,不知藏着多少隐秘与凶险。
而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是否就在这花香深处,正等待着救援?
夕阳西下,给绝情谷披上一层金色薄纱。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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