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甄宓衔命求依附
信城的春阳透过窗棂，在董牧的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案上摊着河北士族的名册，其职中山甄氏”四字被红笔圈出——这是河北仅次于袁氏的望族，以经营冶铁、丝绸闻名，更因出了甄宓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子而声名远播。
“主公，中山甄氏遣人求见，是……甄家姐亲自来了。”亲卫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
董牧抬眉，有些意外。甄宓是袁熙的妻子，自袁熙降顺后，便一直留在中山郡的甄府，从未露面。此刻突然到访，显然不只是走亲访友。
“请她进来。”
片刻后，甄宓款步走入堂郑她身着素色襦裙，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脱俗。只是那双明眸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局促与戒备，与传闻职温婉贤淑”的形象，似乎有些出入。
“民女甄宓，见过董公。”她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却少了几分真诚。
董牧示意她落座，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甄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甄宓的指尖在袖中轻轻绞动，开场白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此刻却有些卡壳。她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嘱咐：“袁家已败，甄氏若想保全，唯有投靠董牧。你是袁熙之妻，他未必会信旁人，只能你去。”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董公平定河北，百姓归心，甄氏虽是世家，却也敬佩董公的仁政。近日听闻……徐州糜氏已得董相国青睐，想来中山甄氏，也愿效仿糜氏，为董公效力。”
董牧不动声色：“哦？甄姐，糜氏是如何‘效力’的？”
提到糜氏，甄宓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徐州糜氏为了攀附董牧，竟通过董牧妻子荀采牵线——糜夫人以“借住”为名住进董府，熟悉后由荀采推荐，糜竺、糜芳兄弟投靠了身为相国的董琰，为其打理财货，甚至……将寡居的糜夫人改嫁给了董琰。
“糜氏将徐州的盐铁生意尽数交予董相国，助其充盈府库。”甄宓避开糜夫人改嫁的细节，只拣能的讲，“家父，董州牧仁德布于下，当有更大作为，糜氏愿倾尽家财，辅佐董公成就大业。”
最后一句“成就大业”，她得极轻，却带着明显的暗示——那是“篡位”的代名词。
董牧端起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没有立刻回应。他看得出，甄宓这些话时，眼神在闪躲，显然并非真心实意。
“甄姐的意思是，”董牧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如刀，“甄氏也愿像糜氏相助大哥一样，助我‘成就大业’？”
甄宓的心猛地一跳，强笑道：“董公英明神武，命所归，河北士族皆有此心。甄氏虽不敢与糜氏相比，却也愿献上中山的冶铁作坊与半数田产，只求……只求董公日后登基，能保全甄氏一族。”
她的话越来越露骨，连“登基”二字都直接了出来。这既是家族的意思，也是她的一种试探——她想看看，这个毁了她夫君、颠覆了袁家的男人，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仁德”，还是，终究难逃权力的诱惑。
然而，董牧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甄姐错了。”董牧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我董牧起兵，是为平定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而非为了‘登基’称帝。汉室虽衰，却仍是下共主，我身为汉臣，断无谋逆之心。”
甄宓愣住了，仿佛没听清他的话：“董公……您什么？”
“我，我不会篡位。”董牧一字一顿道，“河北的士族若愿归顺，我可保其家族平安，只要他们不囤积居奇、欺压百姓，田产生意皆可照旧；但若想借‘助我登基’谋利，那便是看错人了。”
他看着甄宓震惊的脸，补充道：“糜氏助我兄长打理财货，是为了流通商路、平抑物价，而非为‘篡位’做准备。至于联姻，那是他们的家事，与我无关。”
甄宓怔怔地看着董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手握五十万大军、掌控半壁江山的董牧，竟会如此直白地拒绝“篡位”的诱惑。更让她意外的是，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有动怒。
一时间，她竟忘了父亲的嘱托，忘了来时的戒备，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怨恨，突然变得有些可笑。
她恨董牧，不是因为他颠覆了袁家——袁氏的覆灭，她早有预感；而是因为他毁了袁熙。自袁熙从许昌归来，便一再逃避行夫妻之事，时间久了她也猜了个大概。她曾无数次在夜里咬牙切齿，认定是董牧为了羞辱袁家，故意害了袁熙，甚至……是为了觊觎她的美色，才让袁熙成为废人。
可此刻，听着董牧拒绝称帝的宣言，看着他坦荡的眼神，她突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若他真的觊觎自己，以他如今的权势，大可强取豪夺，何必用这种方式？若他真的想羞辱袁家，又何必放袁尚一条生路，还让袁熙留在身边？
难道……她一直误会了他？
“董公……”甄宓的声音有些发颤，“您……您为何对我夫君……”她想问“为何要害袁熙”，却怎么也不出口。
董牧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袁熙的隐疾，是当年在许昌被司马懿用刑过度所致，本是意外，他也懒得解释——毕竟袁熙是降将，有些敲打也属正常。
但此刻看着甄宓眼中的挣扎，他忽然觉得，或许该清楚。
“袁熙之事，各为其主，司马懿按我指示控制袁熙，但出此意外非我本意。”董牧淡淡道，“我留他性命，是念及他曾传递军情，有功于河北；至于其他，非我所愿，也非我所控。”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甄宓心头。原来……不是他故意为之？那她这些年的怨恨，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她想起自己刚才的猜测——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害袁熙，顿时脸颊绯红，又羞又愧。
“民女……失言了。”甄宓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此刻再看董牧，只觉得他的目光清澈坦荡，之前的恨意与戒备，竟如冰雪般消融了大半。
董牧没有再追究，只是道：“甄氏若愿归顺，我欢迎。但不必学糜氏的做法，只需约束族人，遵纪守法，与百姓通商互惠，便是对河北最大的贡献。”
甄宓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董公真的……愿意信我们？”
“我信的是规矩，不是家族。”董牧笑道，“甄氏的冶铁、丝绸技艺精湛，若能用于军备、民生，便是大功一件。至于其他，不必多言。”
甄宓站起身，深深一揖，这一次，语气里满是真诚：“董公高义，民女佩服。甄氏定当遵董公之令，造福河北百姓。”
走出堂外，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甄宓回头望了一眼董牧所在的厅堂，心中百感交集。她来时带着家族的使命，带着对董牧的怨恨，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男人，颠覆了她的认知。他有颠覆下的能力，却没有篡夺帝位的野心；他严惩了袁家，却给了甄氏一条生路；他并非她想象中的奸雄，反而……有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坦荡与格局。
“或许……河北真的有救了。”她轻声自语，脚步轻快了许多。至于袁熙，她忽然觉得，或许该回去好好与他谈谈——不是作为甄家的工具，而是作为一个妻子，告诉他今日所见的董牧，告诉他……或许他们都错怪了这个人。
堂内，董牧看着甄宓离去的背影，对贾诩笑道：“甄氏是河北士族的风向标，他们肯归顺，比多十万兵马还管用。”
贾诩抚须道：“主公拒绝篡位，不仅打消了甄宓的疑虑，更能让下人看清主公的心意——您要的是安定，不是权位。”
董牧点头，目光望向窗外：“汉室虽弱，却仍是民心所向。我要做的，是扶大厦之将倾，而非推倒重来。至于那些想借‘篡位’谋利的世家……”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大业’。”
阳光正好，河北的土地上，新的秩序正在悄然建立。而一场始于算计的会面，最终却化解了旧日的恩怨，为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增添了几分意想不到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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