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奉孝无间观棋劫
彭城的军帐里弥漫着劣质酒气与草药味,曹操的铜爵重重砸在案上,酒液溅在摊开的舆图上,晕染开一片深色。郭嘉刚到彭城,连盔甲上的尘土都没来得及拂去,便被拽进了这场火药味十足的军议。
“定陶之败,败就败在袁尚那竖子!”曹操的声音嘶哑,独目赤红地扫过帐中诸人,“若他肯全力配合,何至于被董牧那厮各个击破?”
程昱捻着胡须,沉声道:“主公所言极是。袁曹联军,名为联合,实则各怀鬼胎。袁尚忌我军势大,我军防他掣肘,如此岂能不败?”
帐中一片附和。夏侯渊按着腰间的伤,恨道:“下次再与袁军联手,某定先斩了那出工不出力的张合、高览!”
郭嘉坐在末席,低头啜饮着温酒,眼角的余光却将众饶神色尽收眼底。程昱的算计,夏侯兄弟的愤懑,毛玠的忧虑,满宠的沉默……这些人各有心思,却都没看透败局的关键——他们始终将董牧视作“可智取的对手”,却不知对方早已布下了一张覆盖兖豫的大网。
“诸位,”曹操猛地一拍案,“败局已定,多无益。当务之急是预判董牧下一步动向。依我看,他拿下定陶后,必趁势攻打济北的袁瑟—袁尚新败,兵力空虚,正是柿子捡软的捏!”
程昱点头:“主公明见。董牧若攻济北,必经泰山道。我军可在临邑高地设伏,待董牧攻城疲惫,我军从侧翼杀出,再约袁尚从后夹击,定能一举击溃董军!”
“好计!”曹操眼中闪过狂喜,“就这么办!夏侯渊率五千骑兵为先锋,抢占临邑高地;乐进、李典随我亲率主力跟进;满宠留守彭城,确保粮道畅通;曹真……”他看向曹真,“你去济北,给袁尚那竖子传信,告诉他唇亡齿寒的道理,让他务必配合!”
众将领命,帐中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仿佛胜券在握。只有郭嘉抓着葫芦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丝冷笑。
“奉孝,你觉得此计如何?”曹操注意到郭嘉沉默,笑着问道,“你与董牧寿春交手,对董牧的心思,或许看得更透。”
郭嘉放下酒杯,拱手笑道:“主公与仲德先生的计策衣无缝。董牧好大喜功,定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临邑设伏,前后夹击,正是破敌良策。”他嘴上应和,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曹操的计划看似精妙,却漏算了最关键的一步:董牧若不按常理出牌呢?
若董牧识破伏击,甚至……反其道而行之?
郭嘉的指尖在膝上虚点,勾勒出兖豫的地形:定陶、陈留、濮阳形成三角,牢牢控住兖州腹地;而彭城是徐州的西大门,一旦陷落,整个徐州将无险可守。曹操将主力调往临邑,彭城只剩满宠的万余老弱,这简直是给董牧递刀子!
“若主公弃济北不攻,以主力直扑彭城……”郭嘉心中闪过一个惊饶念头,心中狂喜,后背瞬间沁出怕被人发现异样的冷汗。
到那时,临邑的伏兵远水救不了近火,彭城的守军不堪一击。曹操主力被牵制在泰山道,回援不及,彭城必失。而丢了彭城,徐州门户大开,董牧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如当年曹操横扫刘备一般,荡平曹操在青徐二州的残余势力。
更妙的是,江东的吴郡士族已被他暗中动,法正的荆州军也在伺机而动。若董牧拿下徐州,江东、荆州、兖豫连成一片,黄河以南便再无曹操立足之地!
这个念头让郭嘉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必须让董牧知道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阻止曹操将主力投入临邑这个“陷阱”。
“主公,”郭嘉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故作沉吟,“临邑伏击固然绝妙,可彭城乃徐州根本,不可不防。属下愿留守彭城,协助满宠将军加固城防,确保主公无后顾之忧。”他需要时间留在彭城,摸清定陶到彭城一线的布防——山阳郡以东仍在曹军控制下,这些据点的兵力、粮道、烽火台分布,都是董牧急需的情报。
“不必。”曹操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建功立业的狂热,“彭城有满宠足矣。奉孝你智谋过人,临邑伏击缺不得你。今日休整一日,明日随我去临邑勘察地形,务必让董牧有来无回!”
郭嘉心中一沉,知道再争只会引起怀疑。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急色:“主公圣明,属下遵命。”
军议散去,曹操留程昱、毛玠商议粮草调度,夏侯兄弟忙着点兵,帐中很快只剩郭嘉一人。他快步走到案前,借着残余的烛火,铺开一张从舆图上撕下的残片——上面恰好印着山阳郡到彭城的路线。
亲卫早已在外等候,见他出来,低声道:“先生,满宠已开始布置彭城防务,各城门都加派了岗哨。”
“意料之郑”郭嘉点头,“取笔墨来,要最普通的麻纸和炭笔。”
回到暂居的驿馆,郭嘉关紧门窗,亲卫在外警戒。他用炭笔在麻纸上飞快书写,字迹潦草却精准:
“曹贼计:弃彭城,主力赴临邑设伏,欲与袁尚夹击济北。彭城仅满宠万余老弱,山阳郡各据点兵力空虚。若直取彭城,可断其归路,徐州必破,黄河以南可定。速决!”
写完,他将麻纸卷成细条,塞进一根中空的芦苇杆,又在杆外裹上泥封,递给最心腹的亲卫:“从后山密道走,以最快速度送往定陶,亲手交给董公。告诉董公,机不可失!”
亲卫接过芦苇杆,郑重行礼:“属下万死不辞!”
看着亲卫消失在夜色中,郭嘉才松了口气。他走到窗边,望着彭城城头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这封信一旦送到,曹操在黄河以南的基业将摇摇欲坠,而他这个“曹操的第一谋士”,便是亲手推他下深渊的人。
可他别无选择。
乱世太久了,百姓流离,白骨露于野。曹操多疑嗜杀,袁绍优柔寡断,唯有董牧,既有吞吐下的雄才,又有安定民生的仁心。郭嘉辅佐曹操多年,早已看透其“宁我负人”的本性,选择董牧是唯一一条能终结乱世的路。
“先生,主公派人来催了,明日卯时出发去临邑。”亲卫在外禀报。
“知道了。”郭嘉应道,转身整理行装。他将那幅山阳郡布防草图默记于心,又在行囊里塞了几本兵书——这是他为“考察地形”准备的伪装。
临行前,他最后望了一眼彭城。这座城很快就会迎来战火,而他将随着曹操的大军,走向那个注定失败的伏击点。但他心中没有不安,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他仿佛已经看到,董牧的大军从定陶出发,如利剑般刺穿山阳郡的防线,直捣彭城;看到曹操在临邑得知消息,气急败坏地回援,却被董牧偏师死死拖住;看到吴郡士族响应法正,江东易主;看到荆州军北上,与董牧会师徐州……
黄河以南的一统,或许就在这封信送达的那一刻,埋下了伏笔。
卯时的鼓声响起,郭嘉跟着曹操的队伍出了彭城。晨曦中,临邑的方向隐在薄雾里,像一个张开的巨口。曹操催马前行,意气风发地指点着地形。
郭嘉跟在队伍中,望着远方的朝阳,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这场无间棋局,他已落下最关键的一子,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与那位正在定陶等待消息的“明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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