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东鼠辈成新主
吴郡的灵堂飘着浓重的檀香，孙策的灵柩停在正中，黑布覆盖的棺木前，十六岁的孙权一身缟素，跪在蒲团上接受吊唁。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每当有人靠近，指尖便会下意识地攥紧腰间的剑——那是父亲孙坚生前用过的短刃，如今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二公子，”张昭拄着拐杖走上前，花白的胡须上沾着泪痕，“诸将与士族代表都在堂外候着，该定大事了。”
孙权深吸一口气，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被张昭扶住。“子布先生，”他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兄长……真的是被许贡门客杀的？”
张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重重点头：“刺客已被当场斩杀，刀鞘上的荆州云纹足以证明是董牧所为。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江东，您若迟疑，恐生内乱。”
堂外的议事厅里，江东文武分作两派。顾雍、陆绩等士族端坐左侧，神色平静；程普、黄盖等老将立在右侧，盔甲上还沾着丹徒带回的血污。见孙权进来，程普率先跪倒：“少主年幼，二公子当继承大业，统领江东！”
老将们纷纷附和，声震屋瓦。顾雍却慢悠悠地开口：“讨逆将军有子绍，年方五岁，按礼制，当立少主。”
“胡！”黄盖怒目圆睁，“孙绍乳臭未干，怎能主持大局？二公子随讨逆征战多年，功绩卓着，理当继位！”
两派争执不下，孙权站在堂中，忽然拔出短刃，猛地插在案上：“兄长尸骨未寒，尔等便为继位之事争吵，对得起他吗？”
堂内瞬间死寂。孙权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我愿暂代江东之主，待绍儿长成，再还位于他！若有不服者，先问我手中之剑！”
张昭适时开口：“二公子仁厚，又有谋略，暂代主事最为妥当。”他率先躬身行礼，“属下张昭，拜见江东主。”
程普、黄盖等老将立刻附和，顾雍、陆绩对视一眼，终究也躬身行礼。孙权看着眼前的场面，紧握短刃的手终于松了些——至少表面上，他成了江东的新主人。
柴桑的水师大营里，周瑜正对着丹徒送来的卷宗发呆。案上摊着刺客的尸检记录、孙策亲卫的证词，还有那具刻着荆州云纹的刀鞘。他反复摩挲着刀鞘上的纹路，眉头越皱越紧。
“将军，吴郡传来消息，二公子已继位，张昭先生辅政。”亲卫进来禀报，“还……要以‘董牧派人刺杀’为由，向曹操求援。”
周瑜猛地抬头：“求援？向曹操？”他冷笑一声，“兄长与曹操势不两立，他怎会向仇人求援？这里面定有蹊跷。”
他想起孙策遇刺那日，孙权“恰好”带着后队在附近；想起刺客刀鞘上过于明显的交州标记，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想起太史慈传回的消息——他驰援丹徒时，曾看到孙权的亲卫在竹林外徘徊，却迟迟不进。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周瑜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豫章，“太史慈在那里，他是兄长最信任的人，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三日后，一支送葬队伍离开吴郡，打着“护送讨逆将军家眷回富春祖籍”的旗号，实则是周瑜安排的亲信。队伍中，孙策的夫人大乔抱着年幼的孙绍，神色惶恐，被亲兵护在正郑
行至半途，周瑜亲率五百精兵拦住去路。“嫂嫂，”他翻身下马，对着大乔躬身行礼，“吴郡危险，请随我去豫章暂避。”
大乔一愣：“公瑾，这是为何？”
“兄长之死，恐非董牧所为。”周瑜声音低沉，“二公子行事诡异，张昭又一味扶持，若留下，绍儿恐有不测。”
大乔抱着孙绍的手猛地收紧，泪水瞬间涌出。她虽深居内院，却也察觉到孙权继位后的种种反常，当下不再犹豫，点头应下。
队伍转向豫章时，太史慈已接到周瑜密信，率部在边境接应。看到大乔和孙绍，这位素来刚毅的将军眼圈一红：“公瑾，真的……是二公子？”
“尚无实证，”周瑜摇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豫章地势险要，咱们在此拥立绍儿，静观其变。若孙权能善待兄长旧部，护得江东安宁，我便认他；若他勾结曹操，背叛兄长基业，我等便讨逆扶正！”
太史慈握紧长枪：“公瑾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了少主！”
不久后，豫章传出檄文：“讨逆将军被奸人所害，少主孙绍当立，周瑜、太史慈暂辅之，统辖豫章、庐陵二郡，静待吴郡查明真相。”江东自此一分为二。
吴郡的议事厅里，孙权看着曹操的回信，嘴角终于露出笑意。信中，曹操称他为“江东太守”，许以“承制封拜”之权，还承诺会派曹仁率军协防寿春，牵制周瑜。
“子布先生，”孙权将信递给张昭，“曹操肯助我，这下周瑜不足为惧了。”
张昭却忧心忡忡：“依附曹操，虽能暂稳局势，却也会寒了江东将士的心。程普、黄盖等老将，都曾与曹操血战，怕是……”
“此一时彼一时。”孙权打断他，“周瑜拥兵自重，太史慈割据豫章，若不借曹操之力，我怎能坐稳这个位置？等平定内乱，再与曹操慢慢计较不迟。”
他不知道，这番话已被于禁亲卫听去。于禁自寿春被俘后，虽降了孙策，总担心会被孙家出卖，一直散出亲卫探查消息。孙权投靠曹操的消息传来，他的亲卫连夜逃出吴郡，将消息报给了在孙权军职任职”的于禁。
“孙权儿，竟认贼作父！”于禁在帐中怒摔茶杯。他想起孙策待他不薄，更害怕孙权降曹后他会被曹操迫害。想起自己曾发誓要助江东抗曹，如今却要看着孙策的弟弟投靠仇人，还要与拥立孙策之子的周瑜为敌，顿时羞愧难当。
当夜，于禁带着数十亲信，趁夜逃出吴郡，直奔豫章。见到周瑜时，他跪地请罪：“公瑾将军，于禁有眼无珠，错投孙权。今见他依附曹操，背弃讨逆将军遗志，特来投奔，愿效犬马之劳，共扶少主！”
周瑜连忙扶起他：“文则将军不必多礼。您能弃暗投明，实乃绍儿之幸，江东之幸。”他知道于禁熟悉曹操军制，有他相助，豫章的防务更添一层保障。
秋意渐浓时，江东的内战终于爆发。孙权在张昭的辅佐下，以“讨伐叛逆周瑜”为名，调集吴郡、会稽的三万兵马，兵分两路进攻豫章：一路由程普率领，主攻豫章郡治所南昌；另一路由孙权亲率，直扑太史慈镇守的庐陵。
出发前，张昭劝道：“程普、黄盖皆是兄长旧部，若能招降，可免刀兵。”
孙权却冷笑道：“他们若真心归顺，便不会追随周瑜。此战，必须打出威风，让江东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南昌城外，周瑜亲登城楼，望着程普的大军，眼中满是痛心。“公覆何在？”他对着城下喊道。
黄盖从阵中走出，老泪纵横：“公瑾，你为何要拥孙绍叛江东？”
“我非叛，是护！”周瑜指着城楼后的孙绍旗号，“兄长尸骨未寒，孙权便投靠曹操，此乃通敌！你我随讨逆征战多年，岂能坐视他出卖江东？”
程普怒喝道：“休要狡辩！二公子继位名正言顺，你拥兵自重，才是叛逆！”
周瑜叹息一声，挥了挥手。城楼上的连弩突然齐发，箭雨如黑云般压向曹军。程普猝不及防，前锋瞬间倒下一片，只得下令撤退。
与此同时，庐陵城下，太史慈与孙权的大军展开激战。太史慈银枪如龙，连挑孙权三员偏将，亲卫们跟着他冲杀，竟将孙权的中军冲得连连后退。
“太史慈！”孙权在阵中怒吼，“你若降我，仍为豫章太守！”
太史慈冷笑：“我只认讨逆将军的血脉！孙权儿，弑兄篡位，勾结曹贼，今日我便替行道！”
两军混战至黄昏，孙权损兵折将，只得下令撤军。消息传回吴郡，张昭忧心忡忡：“周瑜、太史慈联手，硬攻怕是难胜。不如请曹操出兵相助。”
孙权咬牙道：“只能如此了。传信给曹操，愿以庐江为礼，请他出兵夹击豫章。”
豫章的军帐里，周瑜看着送来的战报，对太史慈、于禁道：“孙权请曹操出兵，咱们腹背受敌，需早做准备。于禁将军，你熟悉曹操战法，可守西侧；子义，你率骑兵袭扰孙权粮道；我亲守南昌，与他们周旋。”
三人击掌为誓，帐外的篝火映着“孙”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那旗帜上的“孙”，是孙策的“孙”，是孙绍的“孙”，却唯独不是孙权的“孙”。
江东的秋风吹过南昌城头，带着硝烟与血腥。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同生共死的袍泽，如今刀兵相向。周瑜望着吴郡的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定要查明孙策死因，还兄长一个公道，护得幼主周全——哪怕为此燃尽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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