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诸侯连环制西凉
兴平三年夏,兖州的热浪裹挟着麦收后的秸秆气息,漫过定陶大营。曹操立于帅帐前,望着南方的舆图,案上摊着汝南各郡县的布防图。
董璜在宛城经营已近两年,虽未再向东扩张,却将汝南变成了西凉军南下的跳板,囤积的粮草足以支撑三万兵马。夏侯惇的先锋营已在陈留集结,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再度南下。
“主公,徐州急信!”典韦的粗嗓门打破了帐外的宁静,他捧着一封火漆密函大步而入,甲胄上还沾着赶路的尘土,“刘备被吕布、袁术联军困在下邳,城快破了!”
曹操拆开密函,刘备的字迹被汗水洇得发皱,墨迹里透着绝望:“吕布背盟,勾结袁术,下邳粮尽,危在旦夕。若曹公肯出兵相救,备愿以徐州粮草相赠,此后唯曹公号令是从。”
他将密函拍在案上,指尖在汝南与徐州之间来回点动。打汝南,可拔除董琰在中原的楔子,却要面对宛城的坚城与函谷关的徐晃;救徐州,虽能借刘备之手牵制吕布、袁术,却需分兵东进,一旦董琰从关中杀出,兖州腹地将无险可守。
“文若,”曹操看向荀彧,“你觉得这步棋该怎么走?”
荀彧目光落在舆图上的彭城:“汝南虽要害,却非急务。董璜在宛城只求自保,董琰在长安忙于安抚西域,短期内未必敢东进。徐州则不同——刘备若败,吕布得徐州之粮,袁术据淮南之险,两人联手,淮河以北再无曹公立足之地。”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何况徐州年产粮千万石,若争得徐州,曹公日后征战便再无断粮之忧。”
曹操点头,心中已有倾向,却仍有顾虑:“我若提兵东向,董琰会不会趁机偷袭陈留?徐晃在函谷关的兵马,三日便可抵酸枣,到时候腹背受敌,悔之晚矣。”
帐内陷入沉默。程昱忽然抚须开口:“主公,可借袁绍之力牵制西凉。”
“袁绍?”曹操挑眉,“他正与公孙瓒在易水死磕,哪有功夫管中原的事?”
“正因他与公孙瓒胶着,才更怕袁术坐大。”程昱道,“袁术早已与袁绍反目。若刘备败亡,吕布投袁术,淮南、徐州连成一片,必北上袭扰冀州。袁绍为自保,定会帮咱们牵制董琰。”
荀彧眼睛一亮:“仲德得是!刘表的荆州牧之位,本是袁逢举荐,如今虽与袁术交恶,却与袁绍结为同盟。若袁绍开口,刘表必出兵汝南,缠住董璜。董璜一动,董琰便不敢轻举妄动。”
曹操抚掌起身:“好!速遣王必为使,星夜赶往邺城!”
邺城的相府里,袁绍正对着幽州舆图发怒。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昨夜劫了他的粮道,田丰主张增兵强攻,沮授却力主缓图,帐内争论不休。当曹操的使者王必捧着密函进来时,他正把案上的酒樽摔得粉碎。
“阿瞒何事?”袁绍接过密函,粗重地喘息着。信中言辞恳切,尽了吕布、袁术勾结的危害,末了才提请求:“望袁公以大义为重,令刘表出兵汝南,牵制董璜。若能解徐州之围,徐州岁入之粮,愿分袁公三成。”
田丰看完信,对袁绍道:“主公,曹操此举虽有私心,却于我有益。袁术若得徐州,实力倍增,必成心腹大患。刘表与我盟好,令他出兵汝南,既能拖住董璜,又能削弱袁术旧部,一石二鸟。”
沮授也道:“公孙瓒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主公当务之急,是稳住中原。让刘表出兵,卖曹操一个人情,待灭了公孙瓒,再图中原不迟。”
袁绍盯着信职徐州岁入之粮”六字,眼中闪过算计。他缺粮已久,若能得徐州三成粮草,剿灭公孙瓒便更有底气。更重要的是,董琰在关中的势力日渐壮大,若能借刘表之手牵制,也是好事。
“告诉曹操,本将军答应了。”袁绍对王必道,“三日内,我会遣使去襄阳,令刘表出兵。但他若敢哄骗于我,定亲率大军踏平兖州!”
王必连夜赶回定陶,曹操听闻袁绍应允,当即下令:夏侯惇留一万兵守陈留,防备董琰;他亲率五万大军,以于禁为先锋,星夜东进徐州。
襄阳的州牧府里,刘表正与蒯越、蔡瑁品鉴新茶。作为汉室宗亲,他一向信奉“保境安民”,中原打得翻地覆,他都只作壁上观。当袁绍的使者带着军令赶到时,他正摩挲着茶盏上的冰裂纹。
“主公,袁绍令我军出兵汝南,牵制董璜。”使者躬身递上军令。
刘表看完,眉头紧锁:“董璜在宛城并未犯我荆州,何必无故寻衅?”
蒯越放下茶盏,轻声道:“主公,袁绍之命不可违。咱们虽不愿卷入纷争,但汝南与南阳接壤,董璜屯兵三万,终究是隐患。宛城本就我荆州地界,不如派一支偏师,名义上‘清剿袁术余孽’,实则监视董璜。既给了袁绍面子,又能试探西凉军的虚实。”
蔡瑁也道:“末将愿率一万兵马,进驻平舆。董璜若敢动,末将定叫他有来无回!”
刘表沉吟良久,终是点头:“切记,只可牵制,不可开战。若董璜退,便占汝南;若他不退,守住平舆即可。”
消息传到宛城,董璜果然慌了。他本想趁曹操东进,悄悄吞并汝南西部的几个县,没想到刘表突然出兵。副将急道:“将军,要不要请示长安,派兵支援?”
董璜望着地图上平舆的位置,咬牙道:“堂兄早就有令,稳住宛城为要。刘表老狐狸,来的真不是时候。咱们若动,曹操定会从徐州回师夹击。传令下去,收缩防线,死守宛城!”
就这样,刘表的一万兵马如同一道枷锁,将董璜的三万西凉军牢牢锁在宛城。函谷关的徐晃虽跃跃欲试,见董璜按兵不动,自己又兵力不足,也只能按兵守关。曹操最担心的后顾之忧,竟真的被化解了。
兴平三年七月,曹操的大军抵达下邳城外。此时的下邳已被围半月,城墙被投石机砸得坑坑洼洼,城头的“刘”字旗也打了折扣。刘备站在城头,见曹军的“曹”字大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激动得几乎坠城。
“是曹公的兵马!”刘备对身边的关羽喊道,“快开城门,我要亲自出迎!”
曹操与刘备在城下会面,刘备执礼甚恭,欲将徐州牧印信奉上,却被曹操按住。“玄德公,我此来是讨逆,非为徐州。”曹操大笑,“你我合力破了吕布、袁术,再论其他不迟。”
两人约定:曹操攻沛,直取吕布老巢;刘备守下邳,防备袁术援军。当晚,曹操的中军帐里,徐州的粮册被铺开——仅下邳、彭城两郡,存粮便有八十万斛,足够五万大军支用一年。曹操看着粮册,愈发觉得出兵徐州是明智之举。
沛的吕布得知曹操大军到来,吓得连夜派人向袁术求援。袁术恨吕布反复,却也怕曹操灭了吕布后转头攻淮南,只得派纪灵率两万兵马北上。一时间,下邳周边成了战场:曹军攻沛,吕布军死守,袁术军在淮阴观望,三方剑拔弩张。
曹操在军帐中与荀彧对弈,棋子落得清脆。“文若你看,袁绍要刘表牵制董璜,刘表要自保,董璜要守宛城,董琰要稳关知—这连环锁,倒让咱们得了先机。”
荀彧落下一子,轻声道:“主公,这锁终究是临时的。袁绍灭了公孙瓒,必会南下;刘表若占了汝南,未必肯让;董琰在关中养精蓄锐,迟早要东出。咱们需速战速决,拿下吕布、袁术,稳固徐兖,方能应对日后变局。”
曹操点头,目光投向西方。他知道,这场因救援徐州而起的联盟,不过是乱世中的权宜之计。各方都在借他人之手达成目的,一旦局势变化,联盟便会土崩瓦解。
此时的长安,董琰也收到了汝南的消息。他看着舆图上的徐州战场,对杨修笑道:“曹操倒是会借势。不过也好,让他们先斗个两败俱伤。咱们趁机把西域的商路打通,来年春,再看看谁笑得更久。”
邺城的袁绍,正催促大军强攻易水,只待灭了公孙瓒,便要转头南下。襄阳的刘表,则令蔡瑁在平舆按兵不动,坐观成败。
下邳城外的夏夜,蝉鸣与军营的刁斗声交织。曹操望着沛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知道,这场战争不仅是为了徐州,更是为了在这乱世棋局中,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而那看似稳固的连环牵制,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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