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刘备临危领徐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时间回到兴平元年冬,董琰岁末军议进行之时……
徐州,下邳郡国,州牧府。
药味弥漫了整座庭院。陶谦躺在病榻上,枯黄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喘息。窗外飘着入冬的第一场雪,落在光秃秃的梧桐枝上,簌簌作响,像极了他此刻摇摇欲坠的生命。
“玄德公……来了吗?”陶谦哑着嗓子问,目光浑浊地望向门口。
侍立一旁的别驾糜竺连忙躬身:“使君放心,刘豫州已从沛动身,估计这会该到府门外了。”
陶谦轻轻“嗯”了一声,眼角滑下一滴泪。他想起三个月前,曹操的大军第二次踏破徐州,彭城、傅阳相继沦陷,自己率残部退守郯县,若不是田楷与刘备带兵来援,恐怕徐州早已成了人间炼狱。可如今,曹操虽因兖州内乱退去,自己的身子却垮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诸侯,还有城中蠢蠢欲动的士族,哪一个会容得下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陶商?
正想着,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刘备披着一件素色披风,带着关羽、张飞走进来,披风上还沾着雪粒。他见陶谦病得脱了形,连忙上前躬身:“备,拜见使君。”
陶谦挣扎着想坐起来,被刘备按住。“玄德……坐。”他喘了口气,目光在刘备脸上流连,“老夫……不行了。”
刘备喉头一哽:“使君吉人相,定会好起来的。”
“别哄老夫了。”陶谦苦笑,枯瘦的手抓住刘备的手腕,力道却意外地紧,“徐州……四战之地,曹操狼子野心,吕布虎狼之辈,袁术僭逆之心……老夫守了十年,快守不住了。”他看着刘备,眼中忽然亮起光,“玄德,你是中山靖王之后,素有仁德之名,又能得关张二将军死力……徐州,交给你,老夫才放心。”
刘备猛地抽回手,连连摇头:“使君笑了!备不过是豫州一刺史,何德何能领徐州?使君的公子陶商贤明,当承此任。”
“商儿……”陶谦咳了几声,眼中闪过失望,“他若有你一半能耐,老夫何至于此?”他喘着气对糜竺道,“拿……州牧印来。”
糜竺迟疑着从案上捧过一方铜印,印纽上的猛虎栩栩如生,却透着沉甸甸的分量。陶谦示意他递给刘备,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印,你今日接也得接,不接……老夫便死在你面前!”
刘备看着那方印,手心沁出冷汗。他来徐州不过半年,初随田楷援救时,只带了千余兵马,还是陶谦拨了四千丹阳兵给他,才让他在沛站稳脚跟。如今陶谦要将整个徐州托付,这看似大的恩赐,实则是烫手的山芋——曹操恨徐州入骨,袁术觊觎已久,自己若接了,便是把所有矛头都引到身上。
“使君,”刘备再次躬身,“备不敢受。徐州可请北海孔融、青州田楷共掌,备愿为先锋,效犬马之劳。”
陶谦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糜竺连忙上前抚背,低声对刘备道:“刘豫州,使君是真心实意。徐州百姓遭了曹操两番屠戮,早已怕了残暴之主,唯有豫州仁德,能安此州啊。”
刘备还想推辞,陶谦却已缓过气,从枕下摸出一封奏疏,颤巍巍地递给他:“这是老夫……给朝廷的表文,已奏请陛下,以你代领徐州牧。你若不受,便是……要徐州百姓再遭兵戈之苦。”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通报:“北海孔融先生、广陵陈登先生求见。”
刘备心中一凛,这两人来得正好,或许能帮自己劝住陶谦。谁知孔融刚进门,不等行礼便朗声道:“玄德公,陶使君让徐州,乃是意民心!你若推辞,便是违逆道,辜负百姓!”
陈登也躬身道:“登乃徐州土生土长,见惯了诸侯纷争。曹操屠城,袁术骄奢,皆非徐州之主。玄德公在沛开仓放粮,与百姓同甘共苦,连街头儿都唱‘玄德来,徐州安’,这州牧之位,非你莫属。”
刘备望着孔融的恳洽陈登的坚定,又看了看病榻上气息奄奄的陶谦,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在沛时,流民捧着发霉的麦饼给他磕头,“若不是使君,我等早已饿死”;想起关羽、张飞在帐外摩拳擦掌,“大哥有此机会,当为下百姓担责”。
“玄德,”陶谦的声音已近气若游丝,“老夫……再问你一句,接,还是不接?”
刘备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从糜竺手中接过那方铜印。印身冰凉,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备,不敢负使君所托,不敢负徐州百姓。”他将印举过头顶,“若有一日,备不能保徐州安宁,甘受谴!”
陶谦看着他接印的动作,脸上露出释然的笑,眼睛慢慢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陶谦的死讯传遍徐州时,下邳城的百姓自发罢市三日。有人哭陶谦的仁德,更多人却在盼刘备能带来安稳。糜竺按陶谦遗命,主持丧事的同时,着手筹备刘备领徐州牧的仪式。
这日,陈登来到刘备在沛的营中,见他正与关羽、张飞商议。刘备穿着素服,案上摆着陶谦的遗疏,眉头紧锁。
“玄德公,”陈登开门见山,“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昭告徐州各郡,以安人心。彭城、东海等地还有陶谦旧部观望,需得公亲往安抚。”
刘备点头:“元龙所言极是。只是……备初来乍到,怕镇不住场面。”
“无妨。”陈登递上一份名册,“这是徐州各郡太守、都尉的名单。糜竺在东海素有威望,可令他前往;北海孔融愿为使,往青州通报,让田楷大人也表个态;至于那些拥兵自重的豪强,登愿随公亲往劝。”
张飞忍不住道:“大哥,何必跟他们废话?谁不服,俺老张一矛戳了他!”
“翼德不可。”刘备摇头,“徐州刚遭兵灾,百姓需要安稳,不可再动刀兵。”他对陈登道,“就依元龙之计,备明日便去下邳,先稳住州府,再逐一安抚各郡。”
次日,刘备率关羽、张飞及三千兵马进入下邳。刚到州牧府外,便见数千百姓跪在道旁,捧着酒浆、箪食,齐声喊道:“请刘使君保我徐州!”
刘备翻身下马,扶起为首的老者,声音哽咽:“诸位父老放心,备定当与徐州共存亡!”
进入府中,糜竺已将陶谦的旧部召集齐整。有老臣泣道:“使君,陶公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他去了,我等愿辅佐刘使君,共守徐州。”也有年轻将领面露疑虑,显然还在观望。
刘备不慌不忙,取出陶谦的遗疏与朝廷的表文,又对众壤:“备知诸位多是陶公旧部,备不敢以主自居。从今往后,有功同赏,有过同罚,若备有亏待诸位之处,任凭处置。”
他见众人神色稍缓,又道:“曹操虽退,难保不来;袁术在淮南虎视眈眈。备计划,以云长守下邳,翼德守广陵,元龙守彭城,糜竺主持粮草,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见他调度得当,又能知人善任,先前的疑虑渐渐消散,纷纷躬身领命。唯有一个裨将嘟囔道:“刘使君带的兵马太少,万一曹操再来,如何抵挡?”
刘备笑道:“此事诸位放心。备已遣人往北海,请孔融先生联络田楷,共守徐州;另外,也修书一封,送往兖州,向曹操示好,暂避其锋芒。”
陈登暗自点头——刘备看似仁德,实则颇有城府,知道何时该硬,何时该软。
成为徐州牧的日子,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顺遂。刘备刚在彭城安抚完士族,就接到急报:袁术派纪灵率三万兵马,屯兵寿春,扬言要“讨逆”。
“袁术这贼厮!”张飞在帐中怒吼,“大哥刚接徐州,他就来捣乱!待俺带五千兵去,把他脑袋拧下来!”
刘备却看着军报沉思。袁术觊觎徐州久矣,如今发难,未必是真要开战,更可能是想试探自己的底气。他对关羽道:“云长,你带五千兵去广陵,守住淮水渡口,只守不攻。”又对陈登道,“元龙,你速去青州,催田楷出兵相助,哪怕只来几千人,也是个姿态。”
陈登领命而去,关羽也即刻点兵。刘备则坐镇下邳,一面令糜竺加紧筹备粮草,一面派人往各州送信,宣告自己领徐州牧的消息,争取舆论支持。
几日后,袁绍的回信送到:“玄德领徐州,乃众望所归,袁某愿为后盾。”曹操的使者也到了,带来他的贺礼——二十匹战马,信中“下大乱,当以安百姓为要,曹某暂不南顾”。
刘备看着两封回信,心中稍安。袁绍表态,袁术便不敢轻举妄动;曹操示好,显然还在专注于兖州,暂时无暇东顾。
可麻烦很快又来。徐州西部的泰山郡,豪强臧霸拥兵自重,拒不承认刘备的州牧身份,还劫掠了运往彭城的粮草。
张飞又要请战,刘备却道:“臧霸是泰山寇出身,勇猛有余,却缺个名分。不如招安他。”他派陈登前往泰山,许臧霸为骑都尉,仍领泰山兵,只要他不再劫掠,按时纳贡即可。
臧霸本就怕刘备与曹操联手剿他,见有台阶下,欣然接受。一场兵戈,消弭于无形。
这期间,刘备还做了一件让徐州百姓交口称赞的事:他将陶谦生前囤积的粮食全部分给流民,又在彭城、下邳开垦荒地,让士兵与百姓共同耕种,承诺“收获后,百姓得六成,官府得四成”。
有老吏劝道:“使君,官府存粮本就不多,全分了,万一战事再起,如何是好?”
刘备道:“百姓才是根本。他们有了粮,才会支持咱们;咱们有了百姓支持,何愁没有粮草?”
果然,不到半年,徐州的田野里长出了新苗,逃难的流民陆续返乡,连先前对刘备有疑虑的士族,也开始主动送来粮草。孔融在给刘备的信中赞道:“玄德公仁德,堪比文景,徐州有望矣。”
兴平二年春,徐州渐渐恢复了生机。下邳的集市上,商贩往来不绝;彭城的农田里,农人忙着春耕;连最偏远的东海郡,也传来了“盗匪绝迹”的消息。
刘备站在州牧府的城楼上,望着下方繁忙的景象,心中却无半分轻松。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曹操已彻底收复兖州,正厉兵秣马;袁术在寿春筹备称帝,蠢蠢欲动;更让他不安的是,从兖州传来消息,吕布被曹操击败,正带着残部往徐州方向逃来。
“大哥,吕布那三姓家奴要来,俺看不如直接把他砍了,省得后患!”张飞在一旁恶狠狠地。
关羽也道:“吕布反复无常,不可收留。”
刘备沉吟道:“吕布虽无信义,却勇冠三军。曹操恨他入骨,若咱们不收留,他必然投袁术,反而助长袁术势力。不如暂时接纳他,让他屯驻沛,既可为咱们挡挡曹操,又能监视他。”
简雍也道:“玄德公得是。吕布如同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助我徐州;用不好,反受其害。咱们只需供给粮草,不让他掌实权便可。”
于是,当吕布带着残部抵达下邳时,刘备亲自出城迎接,将沛让给他屯驻,还送去了粮草、战马。吕布大喜过望,当即对刘备称兄道弟,“日后玄德有难,布必效死力”。
送走吕布后,陈登忧心忡忡:“玄德公,吕布此人,恐非池中之物,留他在沛,怕是养虎为患。”
刘备望着沛的方向,轻声道:“我知道。但眼下,咱们需要时间稳固徐州。等秋收后,粮草充足,兵马精练,再处置他不迟。”
他转身回府,案上放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是糜竺充做商队到长安打探消息后送来的。信上董琰已令董璜屯驻宛城,离徐州不过数百里。“西凉军威正盛,董家兄弟野心不,徐州需早做准备。”刘备将密信烧掉,对关羽道,“云长,加紧操练兵马,尤其是那四千丹阳兵,要练成咱们的精锐。”
关羽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知道,大哥看似温和,心中早已布好了应对下的棋局。
这日傍晚,孔融的使者带来消息:曹操已派夏侯惇率军进驻陈留,离徐州不过百里。刘备站在舆图前,指尖划过陈留到下邳的路线,忽然对众人笑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徐州能守到今日,已是幸事。接下来,就看咱们能不能守住这份基业了。”
帐外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徐州牧”的印信上,泛着沉稳的光。从驰援徐州的那一刻起,刘备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只愿“匡扶汉室”的单纯将军了。他接过的不仅是一方铜印,更是徐州百万百姓的期许,是乱世中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而这份责任,将推着他在逐鹿下的路上,一步步走向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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