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县衙后院的雅室里,张清辞坐在临窗的紫檀木椅上,朱唇轻启,“徐县令。”
张清辞的声音不高,却让徐培德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颤。
“陆夫人。”
徐培德放下茶盏,强笑道,“不知夫人今日驾临,有何指教?”
张清辞这才转过脸来。
她没笑,眼神平静得像深秋的潭水:“指教不敢,只是有几桩事,想与徐县令聊聊。”
罢,张清辞从袖中取出三张纸,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第一张,是江阴官码头近三年的货物进出记录,上面用朱笔圈出了十七处,都是孙齐山以“查验”为名扣下的商船,货物总值超过八万两白银。
第二张,是江阴县衙去年的赋税账册副本,上面清楚记着:罚没所得,零。
第三张,是一份地契的抄件,城西三十里外,一处三百亩的田庄,地契上的名字是:徐培德;购置时间,去年十月,购置银两,三万五千两。
徐培德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
“徐县令在江阴为官六年,俸禄几何?”
张清辞轻声问,“算上养廉银,一年不过一千二百两,六年则是七千二百两,可这座田庄…”
她指尖点零第三张纸,“就值三万五千两,徐县令,能给我算算,这多出来的两万八千两,是从哪儿来的吗?”
徐培德额角冒汗,嘴唇哆嗦:“这…这是下官祖产。”
“祖产?”
张清辞笑了,“徐县令祖籍徽州,令尊令堂十年前就已过世,留下的祖田不过五十亩。这三百亩江阴的田庄,莫非是上掉下来的?”
张清辞顿了顿,又取出一份账簿的副本,丢给徐培徳,笑道:“还是,是徐转运使大人赏的?”
徐培德翻开副本,看了几页,浑身一僵,哆嗦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手段。”
张清辞靠回椅背,语气缓和了些:“徐县令,你我都是明白人,江南这盘棋,有些人想下,有些人不想下。我张家在杭州经营二十年,要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是长久的安稳。”
“徐县令想要什么?继续给徐谦当狗,最后等着哪事情败露,被他推出来顶罪?”
张清辞收回账簿,不在意道:“还是换条船?”
徐培德猛地抬头。
“潇湘商盟缺一个江阴的名誉理事。”
张清辞慢慢,“年俸三万两,分红另算。商盟在江阴的所有生意,码头、货栈、粮行,都归你打理;你若做得好,三年内,我能让你从商媚收益翻数倍。”
三万两。
徐培德喉结滚动。
他当这个县令,一年明面上的收入不过八百两,加上各种灰色进项,也不过两三万两。
三万两,是他现在一年累死累活的收入,还不算分红。
而且,是干净的银子,就一个名誉理事,白了就是提供些保护罢了,还不用挂名。
“当然。”
张清辞话锋一转,“你也可以拒绝,但那样的话…”
她看了眼茶几上那三张纸,扬了扬手中账簿,“明一早,这些就会出现在金陵御史台的案头,到时候,丢的就不只是官位了。”
徐培德闭上眼睛,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许久,他睁开眼,垂头道:“夫人想要下官做什么?”
张清辞笑了。
她知道,这枚棋子,到手了。
同一时间,县衙前院的书房里,陆恒正在煮茶。
红泥炉上的铜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茶香四溢。
他手法熟练地烫杯、投茶、冲泡,然后将第一盏茶推到对面。
孙怀义坐在那里,脸色灰败,也没去碰那盏茶。
“陆大人。”
孙怀义声音干涩,“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恒给自己也倒了一盏,慢悠悠抿了一口:“孙大人这话问得奇怪,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回我的马,要回我的人,要一个公道,这些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只是马和人?”孙怀义盯着他。
陆恒放下茶盏,从怀中取出一个薄薄的册子,推到孙怀义面前。
册子翻开,第一页是孙齐山在江阴码头“罚没”商货的清单,第二页是他在城外包养外室的宅契,第三页是他去年在赌坊欠下的三千两赌债的借据…
一页一页,触目惊心。
当看到与玄教交易的记录,孙怀义的手开始发抖。
“孙大人。”
陆恒声音平静,“令侄这些事,若只是寻常贪污,或许还能遮掩,可他扣的是军马,打的是巡防营的人,还牵扯出官马场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陆恒往前倾身,压低声音:“孙大人觉得,这些事,还瞒得住吗?”
孙怀义猛地抬头:“陆恒,你威胁我?”
“不敢。”
陆恒坐回去,神色淡然,“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令侄的罪证,我已经整理好了;官马场里的东西,我该搜集的也搜集好了,这些东西一旦捅出去,可就不好了。”
陆恒笑了笑,“孙大人,你觉得徐谦是会保你,还是会像丢垃圾一样,把你丢出去顶罪?”
孙怀义脸色惨白,他心里知道陆恒得对。
徐谦那种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情分。
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孙怀义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你想要什么?”孙怀义强撑着,再次问了句,这次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陆恒沉默片刻。
“第一,马匹今日申时前,原数归还,少一匹,我拿孙齐山是问。”
“第二,段庆续无罪,打伤他伙计的衙役,依律处置。”
“第三。”
陆恒眼中杀意闪过,“孙齐山滥用职权、贪污受贿,必须革职查办。”
孙怀义瞪大眼睛:“你让我亲手送齐山下狱?”
“不是下狱,是保命。”
陆恒纠正,“他现在进去,判个流放,还能活着,若等事情闹大,那就是抄家灭族的罪。”
陆恒端起茶盏,一口喝完:“孙大人,我给你一个弃车保帅的台阶,你顺着下,你侄儿能活,你也能活,若不…”
陆恒没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书房里死寂一片。
只有铜壶里水沸的声音,咕嘟,咕嘟。
良久,孙怀义哑声问:“官马场的事…”
“暂时不公开。”
陆恒站起身来,俯视孙怀义,“但我要看到诚意,今之内,马场里所有不该有的东西,必须清空,我会派人盯着。”
这是交易,用孙齐山的官位和自由,换陆恒不深究粮仓军械的事,给孙怀义处理尾巴的时间。
孙怀义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好。”他吐出一个字,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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