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江阴西郊官马场。
月光被云层遮了大半,只漏下几缕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马场外围木栅栏的轮廓。
风从长江江面卷来,带着潮湿的腥气,吹得栅栏上挂的灯笼摇晃不定,在地上投出鬼影般的光斑。
沈冥如同一块石头,趴在山坡的草丛里,已经两个时辰没动了。
他一身暗卫特制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压得极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场。
那里灯火通明,比前两日多了至少一倍的守卫。
巡逻的兵士从五人一队变成十人一队,脚步沉重,甲胄摩擦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不对劲。”沈冥低声自语。
身旁的草丛微微一动,韩震的声音传来:“确实不对,昨日我带人来探查时,守军不过百来人,今晚至少两百,东南角那一片至少加到了五十人。”
沈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马场东南角,有一片单独用高木栅围起来的区域,大约五亩见方。
那片区域没有马棚,只有几座低矮的土屋,屋前空地上却立着十多个火把架,火焰烧得噼啪作响,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五十名守军分两班,一圈一圈地巡逻。
他们不是江阴县衙的衙役,沈冥看出来了,那些甲胄的制式、握刀的姿态,分明是淮南府都司衙门的兵。
孙怀义把看家底的人都调来了。
“韩将军。”
沈冥没回头,“你带骑兵营徒三里外那片林子,若我亮前没出来,或是马场有异动,立刻回城报信,不必管我。”
韩震皱眉:“沈老弟,你一人进去太冒险,我挑几个好手跟你一起。”
“人多反而坏事。”
沈冥打断他,“这是潜行探查,不是冲锋陷阵,你的骑兵动静太大,一靠近就会被发现。”
韩震沉默片刻,点点头:“好,但若有事,以响箭为号,我带人接应。”
沈冥没再推辞,只轻轻“嗯”了一声。
韩震带着人悄无声息地退去,山坡上只剩沈冥一人。
沈冥闭上眼睛,在脑中过了一遍马场的布局,这是沈磐前些时日探查后画出的草图。
正门朝东,马棚分列南北,中间是跑马场。
草料库在西侧,而东南角那片区域,图上只标了“闲置土屋”。
“闲置?”沈冥睁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若真是闲置,何必派五十精锐看守?
沈冥动了。
没有起身,而是像蛇一样贴着地面滑行,借着一丛丛荒草的掩护,一寸寸靠近马场外围的木栅。
风恰好在这时大起来,吹得草木哗啦作响,掩盖了他衣袂摩擦的声音。
到栅栏下,沈冥停住,侧耳听了听。
十步外有一队守军正经过,脚步声整齐,火把的光从栅栏缝隙漏过来。
沈冥屏住呼吸,等那队人走远,才从怀中摸出一对带钩爪的短索。
钩爪扣住栅栏顶,他像猫一样攀上去,翻越的瞬间身子缩成一团,落地时连尘土都没惊起多少。
身影一闪,进了。
马场里弥漫着马粪和草料混合的气味。
远处马棚传来马匹偶尔的响鼻声,还有守军压低的交谈声。
沈冥贴着阴影移动,每走十步就停一下,确认无人察觉。
半柱香后,他摸到东南角那片高木栅外。
这里的守卫更严密。
五十人分成五队,交叉巡逻,几乎没有死角。
火把插得很密,连只老鼠钻过去都会被看见。
沈冥藏在草料堆后,静静观察。
很快,他发现一个规律。
每队守卫巡逻到土屋正门前时,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眼神躲闪,似乎不愿在那门前多待。
而土屋的门,是铁的。
铁门,没有窗,只有门上方留了几个拳头大的通风孔。
这不是存马的地方。
沈冥等了约一刻钟,终于等到一个机会。
一队守卫交接班,两队人聚在一起低声着什么,有短暂的混乱。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沈冥像一道影子般蹿出去,攀上木栅,翻进那片禁区。
落地时,他滚进土屋墙根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守卫没有察觉。
沈冥这才缓缓起身,贴着土屋的墙移动。
墙是夯土垒的,很厚,敲上去声音沉闷。
他绕到屋后,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守卫,所有人都集中在正门前。
有诈?
沈冥蹲下身,仔细察看地面。
月光很暗,但他眼力极好,还是看出了端倪:屋后的地面有细微的车辙印,不是马车,是独轮车的辙痕,很新,不超过三。
辙痕延伸到屋后一处堆着草料的地方。
沈冥走过去,轻轻拨开草料,下面露出一块木板,边缘有缝隙。
他用力一推,木板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入口。
入口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下面黑漆漆的,有凉风涌上来,带着陈年粮食的霉味,还有一种硫磺和铁器混合的气息。
沈冥的心跳快了一拍,从怀中取出一支细的铜管,含在口郑
这是暗卫特制的“闭气筒”,含在舌下,能在毒烟或浊气中支撑一盏茶时间。
沈冥又从靴筒里摸出一颗夜明珠,用黑布裹住大半,只漏出微弱的光。
然后,他钻了进去。
阶梯向下延伸了约三丈深,到底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是夯土墙,顶上用木梁支撑。
通道很干燥,显然经常有人走动。
沈冥贴着墙前进,每一步都踩得极轻。
通道不长,走了约二十步就到了头,又是一道铁门,但这次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门闩。
沈冥轻轻拨开门闩,推开一道缝。
光漏出来。
不是火把的光,是油灯的光,很多盏,把里面照得通明。
沈冥从门缝看进去,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座地下仓库,大得惊人,至少能容纳三百匹马。
而此刻,里面堆的不是草料,不是马具,是粮包。
一袋袋麻包堆成山,每一袋上都打着朱红的印记。
沈冥眯起眼,辨认那印记:杭州府仓。
漕粮。
去年江南上缴的秋粮,本该运往北方的军粮。
沈冥数了数,至少两千袋,每袋一百斤,这就是二十万斤粮食。
而这还只是眼前这一堆,仓库深处还有更多,黑压压的,看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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