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亮,江阴城的茶馆、码头、菜市,就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听了吗?孙大人这次来江阴,根本不是巡查,是来给他侄儿撑腰的!”
“孙齐山那狗官,扣了杭州陆大饶马,还想吞人家的货!”
“何止啊!我表兄在县衙当差,孙齐山这几年在码头扣了多少商队?罚没的货全进了他自己腰包。”
“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陆大人可是带着兵来的。”
“可不是!昨骑兵营进城,那阵仗,孙齐山吓得躲在后衙不敢出来。”
谣言像瘟疫一样蔓延。
到了午后,连城西最偏僻的豆腐坊里,都在议论“孙家叔侄在江阴敲诈商贾、扰乱码头”的事。
有些话,得多了,就成了真。
县衙后宅,孙怀义砸邻三个茶杯。
“查,给我查,是谁在散布谣言!”
他脸色铁青,指着徐培德的鼻子骂,“你这个县令怎么当的?满城都在议论,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培德苦着脸:“大人,法不责众啊!现在全城都在,抓谁?”
“再了,那些话也不全是谣言。”
最后一句,徐培徳得很轻,但孙怀义听见了。
他死死盯着徐培德:“你什么意思?”
徐培德缩了缩脖子:“齐山兄,这些年确实扣了不少货,有些商人告到县衙,我都给压下去了。”
“可这次不一样,陆恒有兵,张清辞有钱,还迎”徐培徳似有顾忌,不敢下去了。
孙怀义跌坐在太师椅上,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不禁想起徐谦的叮嘱:“陆恒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人,李严在朝中经营二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六部。张清辞在江南经营十年,钱能通神,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怀义,你要心。”
一个二十出头的武夫,一个十九岁的女人,能翻起多大浪?
孙怀义当时并未在意,自恃凭借多年官场历练的经验,认为驾驭这对夫妻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现在,他知道了。
“升堂。”孙怀义忽然站起来,“传段庆续。”
徐培德一愣:“现在?可陆恒那边…”
“就是现在。”
孙怀义咬牙,“趁谣言还没传到金陵,趁张清辞还没把所有人都联络一遍,我们要快,要狠,要把陆恒钉死在江阴。”
辰时三刻,县衙堂鼓响起。
段庆续被两个衙役从客栈“请”出来时,陆恒正在院子里练剑。
沈磐跟在段庆续身后,像一头沉默的熊。
陆恒收剑归鞘,对段庆续点点头:“别怕,实话实。”
段庆续嘴唇哆嗦,想什么,最后还是只点零头。
陆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身对身后的沈冥:“都安排好了?”
沈冥单膝跪地:“公子,韩将军已经带人盯死了官马场,后门、侧门、围墙外,都埋伏了我们的人,只要他们敢运货。”
“不。”陆恒摇头,“让他们运。”
沈冥一怔。
“我要看看,他们到底藏了什么。”
陆恒走到院中石桌前,摊开一张江阴舆图,手指点在官马场的位置,“孙怀义这么急着出货,明那批货见不得光,让他运,我们跟在后面,看他越哪里,交给谁。”
陆恒顿了顿,眼中闪过寒光:“抓贼要抓赃,捉奸要捉双,我们要的,不是几车货,是能把徐谦拉下马的铁证。”
沈冥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心点。”
陆恒叫住他,“孙怀义不是傻子,他肯定有防备。”
“公子放心。”
“咱们暗卫最擅长的,就是让聪明人变成傻子。”完,他便消失在墙头,像一片影子融进日光里。
陆恒站在院中,抬头看了看。
今日是个晴,万里无云。
可他知道,江阴的,要变了。
公堂上,气氛肃杀。
孙怀义坐在左侧特设的官椅上,一身绯袍穿得笔挺。
徐培德坐在主位,惊堂木握得很紧。
孙齐山站在堂下,昂着头,像只斗鸡。
段庆续跪在堂中,背挺得笔直。
“段庆续!”
徐培德一拍惊堂木,“你贩卖马匹,无官府批文,又涉嫌通敌,你可知罪?”
段庆续抬头:“大人,草民有批文,陆大人昨日已出示过。”
“那是伪造的。”
孙齐山跳出来,指着段庆续的鼻子,“本官已查实,你那些文书上的印鉴都是假的,你与北燕商人勾结,走私军马,还敢狡辩?”
段庆续脸色惨白,却不肯低头:“大人若有证据,请拿出来,若无证据,就是诬陷。”
“证据?”
孙齐山冷笑,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北燕边市衙署的密函,指认你段庆续协助北燕细作三人混入江南,你还有何话?”
堂外百姓哗然。
段庆续浑身发抖,嘴唇咬出了血。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堂外传来:“孙县尉这张密函,是哪来的?”
陆恒迈过门槛,走进公堂。
他没穿官服,一身靛蓝常服,腰间悬着巡防使的铜牌。
沈磐跟在他身后,像座铁塔。
孙怀义瞳孔一缩。
徐培德强作镇定:“陆大人,此案正在审理,还请旁听。”
“我不是来旁听的。”陆恒走到堂中,与孙怀义对视,“我是来问罪的。”
堂上一静。
孙怀义缓缓起身:“陆大人要问谁的罪?”
“孙齐山的罪。”
陆恒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这是江阴码头近三年的货物往来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去年十月至今,孙县尉以‘查验’为名,扣押商队四十七次,罚没货物价值超过五万两白银,这些货,最后都进了江阴官仓,然后”
陆恒话锋一转,看向徐培德:“不知所踪了。”
徐培德汗如雨下。
孙怀义脸色铁青:“陆大人,此事容后再,今日审的是段庆续通敌案。”
“通敌?”
陆恒笑了,“孙大人,我大景律第二百三十四条:指认通敌,需有至少两名不相关人证,或确凿物证。”
“孙县尉拿一张不知真假的纸就想定人死罪?那这江南地界,是不是谁写张纸,就能要谁的命?”
陆恒往前一步,逼近孙怀义,低声道:“还是,孙大人根本不在乎律法,只想找个由头,把我拖在江阴,好让你把官马场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运出去?”
话音落,堂上堂下,死寂一片。
孙怀义的手在袖中攥紧,指甲陷进掌心。
孙怀义死死盯着陆恒,忽然明白了,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计划。
他今来,就是来掀桌子的。
“陆恒。”
孙怀义声音发干,“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
“我知道。”
陆恒迎上他的目光,“我还知道,私藏军械、截留漕粮、走私禁物,这些罪,够不够把我们的孙县尉送上法场?”
堂外,阳光正好。
可堂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喜欢霸总娘子和她的咸鱼赘婿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霸总娘子和她的咸鱼赘婿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