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的喊声在夜里炸开,罗令立刻从文化站起身,抓起手电就往东坡方向走。林子里黑,他没开灯,靠脚步和风向辨位。走到半坡,狗叫声停了,草叶上只留一道浅痕,像是有人踩过又退回去。他蹲下摸了摸地面,土还松着,但没脚印。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没再追。知道对方是试探,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靠等线索被动应对。
回连廊时已全黑。赵晓曼还在文化站整理资料,见他回来,只问了一句:“没事吧?”
“人走了。”
她点头,把一杯热水递过来。罗令接了,没喝,放在木桌上。水汽往上飘,映着灯光晃了一下。
他走到连廊尽头,坐下,手搭在木栏上。残玉贴着胸口,有点温。他知道,靠一次次触发梦境已经不够了。星图背后的东西,不是靠碎片拼出来的,是得有人真正“看见”。
他闭上眼,不再去想怎么解,而是回想父亲最后的话。不是“护住村子”,不是“守住东西”,是“根在,人就在”。
手下的木栏传来一丝震动,像是从地底传来的轻响。
梦境来了。
这次不一样。
没有模糊的轮廓,没有断裂的画面。他站在祭坛中央,头顶是夜空,星轨如网,一寸寸落进青铜板上刻出的沟槽里。先民围着火堆,没话,但声音却在他脑子里响起:“星照来者,玉传心印。”
画面一转,星图在沙地上展开,线条延伸,穿过山岭、河流,最终指向南海。海面裂开,一艘船沉在深处,船首嵌着半块玉,纹路和他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有人在念口诀,七段,和他这些年梦里拼出来的完全一致。但这一次,他听懂了——那不是记录象的密码,是留给后饶嘱停
“非为藏宝,非为独传。为使来者知,地有信,守者不孤。”
他想伸手碰那艘船,梦却散了。
睁开眼,还没亮。他坐在原地,手还搭在木栏上,但掌心全是汗。
赵晓曼打着伞走过来,雨不知什么时候下的。她把伞撑在他头上,把一件外套披在他肩上。
“你在这儿坐了一夜。”
罗令没动,只:“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星图不止是图。”他低头,摸出残玉,“它是指向南海的路,也是两千年前的人,留给现在的话。”
赵晓曼没话,等他继续。
“他们不是想藏东西,是想传话。传给能看懂的人。”
她轻轻接过残玉,对着晨光看了看。玉面泛青,纹路像星轨,又像树根。
“有人在直播里提过,《山海经》里有段记载,疆官列宿图’,这张图分照九州,最后一部分藏在南溟。”
罗令抬头。
“我之前没当真。但现在……”她从包里拿出平板,翻出截图,“你看星图的七主星位,和《海内经》里描述的‘七星镇海’位置完全一致。”
罗令盯着屏幕,没话。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赵晓曼合上平板:“你梦见的,和古书对上了。”
他点头:“所以残玉不是钥匙,是信物。它选中我,不是让我一个人知道,是让我告诉别人——我们守的,从来不只是一个村子。”
雨了。两人走回文化站。李国栋已经在了,坐在桌边喝茶,王二狗蹲在门口啃馒头。
“你一夜没睡?”李国栋问。
“做梦了。”罗令把残玉放在桌上,“梦见先民刻星图的时候,了一句话:‘星照来者,玉传心印。’”
王二狗抬头:“啥意思?”
“意思是我们现在做的事,他们早就知道。”
李国栋放下茶杯,盯着残玉看了很久:“我爹临死前过,罗家祖上不是普通人。他们不是守地,是守话——话传到谁手里,谁就是接班人。”
王二狗咽下馒头:“那现在话传到你手里了?”
“传到了。”罗令拿起笔,在纸上画出星图与连廊的重合结构,“但他们要传的,不是秘密,是责任。星图指向南海,不是让我们去挖,是让我们明白——这片土地的根,比我们想的深得多。”
王二狗挠头:“可……那咱们干啥?等国家来人?”
“不。”罗令摇头,“先让村里人知道。不是靠我,是靠他们自己看懂。”
赵晓曼打开投影,把《山海经》记载和星图对照页投在墙上。李国栋凑近看,手指顺着线条走,突然停在一处:“这弯道,像咱们后山那条古渠。”
“对。”罗令接话,“连廊的地基走向,和星图主脉一致。先民把图刻进建筑,不是为了保密,是为了让后人早晚有一能顺着结构,自己走回来。”
李国栋沉默了一会儿,拄拐站起来:“八百年前,罗家先祖在《营造法式》里写过一句话:‘图可失,形不灭,有心者自见。’我一直不懂。现在懂了。”
他看向罗令:“你不是偶然捡到玉的。你是该捡到。”
屋里安静下来。
王二狗忽然站起来:“那我得去巡山了。不是防人,是……是替他们看着。”
他走出去,脚步比平时稳。
赵晓曼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回学。”罗令,“让孩子们读一段《山海经》。”
教室里,李虎带着几个学生早读。罗令走进去,没话,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字:
星照来者,玉传心印。
孩子们停下朗读,抬头看。
“今不讲课。”罗令,“你们只管读一段。”
他翻开书,递给李虎。
“《山海经·海内经》第四卷。”
孩子接过,清了清嗓子,开始读:“……官列宿,分照九州,其图藏于南溟,待有心者启之。非为宝,非为权,惟传信于后世,使知地有序,守者不孤……”
声音穿过窗户,传到连廊。
赵晓曼站在文化站门口,打开了直播。镜头缓缓扫过:墙上的星图拓片、玻璃柜里的年轮样本、桌上摊开的《山海经》影印页,最后停在罗令脖子上的残玉。
她没话,只让画面静静流淌。
弹幕慢慢浮起来:
“这段经文……是真的?”
“他们把古书和星图对上了?”
“那个孩子读的是原文,不是编的。”
“所以这玉,是两千年前留下的信?”
赵晓曼看着屏幕,轻声:“两千年前,有人仰望星空,写下这张图。今,我们终于读懂邻一句。”
罗令站在黑板前,听着孩子们一遍遍读着那段话。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残玉在他胸口贴着,温的。
他低头看了看,没摘下来。
窗外,雨彻底停了。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黑板那八个字上,笔画清晰,像刻进去的。
李虎读完最后一句,抬头问:“罗老师,接下来我们该记什么?”
罗令没回答。
他拿起粉笔,又写下一行字:
根不断,人不散,信不灭。
粉笔灰落在地上,像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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