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三年秋,睢水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不出十日便传遍了中原列国。魏国十万大军因粮草被焚而不战自溃,主将龙贾仅率千余残兵逃回大梁,督粮官公孙牟的人头被白起特意送回魏国都城,这一连串的消息让列国君主寝食难安。
欧越王都却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朝阳殿内,欧阳蹄端坐于王位之上,目光扫过殿内肃立的文武百官。苍泓已从淮北前线凯旋,白起则继续驻防睢水一线,以防魏国反扑。
“报——”殿外传来传令官洪亮的声音,“齐国使节车队已至城外三十里,特遣快马通传!”
欧阳蹄与坐在下首的张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齐国使节来得比预期还要快,这无疑表明了齐王田因齐在得知魏军溃败后的态度转变。
“命典客司出城相迎,以诸侯上使之礼待之。”欧阳蹄声音沉稳,听不出半分得意。
文寅出列躬身:“大王,齐使此来,必为结盟。老臣以为,当借此良机,好生展示我欧越军容国力。”
欧阳蹄微微颔首:“准。开放工院外院,许齐使参观直道工程与新农具演示。另,调五百欧钢甲士,于明日宫宴时列阵殿前。”
夜幕降临,猗顿悄无声息地来到丞相府。张仪正在灯下研究地图,见猗顿到来,只是微微抬眼。
“齐使田轸,是田忌的侄儿。”猗顿低声道,“此人表面谦和,实则心机深沉。随行人员中,有三人身份可疑。”
张仪轻轻放下手中的铜壶:“看来齐王是既想结盟,又想趁机打探我朝虚实。”
“正是。”猗顿点头,“不过,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
二人密谈至深夜,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次日黄昏,欧越王宫灯火通明。齐使田轸在侍从引导下步入朝阳殿前的广场,脚步不由得一顿。眼前五百欧钢甲士整齐肃立,浑身覆盖着泛着冷光的欧钢铠甲,在火把映照下如同一尊尊钢铁雕塑。
“齐使请。”典客的声音将他从震撼中拉回。
田轸整顿衣冠,迈步进入朝阳殿。殿内烛火通明,欧阳蹄端坐于王位之上,左右分别坐着丞相张仪和司徒文寅。
“外臣田轸,奉我王之命,特来祝贺欧越大败魏军,扬威中原!”田轸躬身行礼,态度恭谨。
欧阳蹄抬手示意:“贵使远来辛苦,请入座。”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酒过三巡,田轸终于切入正题:“大王神武,一战而溃魏军,实令我家大王钦佩不已。当今中原,秦虎视于西,魏虽败而根基未损,齐越两国同处东海之滨,实当携手共进。”
张仪轻轻放下酒杯,微笑道:“贵使所言极是。不知齐王有何具体想法?”
田轸击掌两下,随从捧上一卷精美的绢帛:“此为我家大王亲笔所书盟约草案,请欧越王过目。”
内侍接过绢帛,呈递欧阳蹄。他展开浏览,目光在几个关键条款上稍作停留,随后递给张仪。
张仪接过细看,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齐王好意,我欧越心领。只是这盟约条款,尚有商榷之处。”
田轸心中微沉,面上仍带笑意:“不知丞相所指何处?”
“其一,盟约称齐越互为兄弟之邦,然我欧越新立,与齐并称为王,岂有兄弟之分?当为友邦之谊。”张仪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田轸面色微变。这一条本是齐国想在外交辞令上占个便宜,没想到张仪一眼识破。
“其二,贸易条款中,齐要求雪花盐年供十万石,却只愿以铜矿相抵。我欧越不缺铜矿,倒是东海明珠、齐纨鲁缟,颇为民间所好。”
“其三,盟约只提互不侵犯,却未言及军事互助。若秦攻齐,或魏再犯我,另一方可袖手旁观,慈盟约,形同虚设。”
张仪一连指出七处问题,每一条都切中要害。田轸额头微微见汗,他没想到张仪如此精明,更没想到欧越对齐国情况了解如此深入。
欧阳蹄适时开口:“今日宴饮,国事明日再议。贵使远来疲惫,好生歇息。”
这一手以退为进,让田轸准备好的应对之策全都落了空。
次日清晨,真正的谈判在张仪的丞相府密室开始。欧越一方只有张仪和猗顿出席,齐国则是田轸和两位副使。
“张丞相,明人不暗话。”田轸卸下外交辞令的伪装,“齐王诚意结盟,但欧越也需拿出相应诚意。”
张仪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欧越的诚意,已经在睢水战场上展示过了。若非我大败魏军,齐王此刻怕是还在与魏使把酒言欢吧?”
一句话戳中齐国软肋。田轸面色微红,强自镇定:“齐越结盟,互利互惠。欧越需要稳定的北方边境,齐国也需要可靠的南方盟友。”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从实际利益谈起。”猗顿接话,“贵国想要雪花盐专营权,可以。但齐国必须开放即墨、琅琊两港,准我欧越商船自由停靠,并减免三成关税。”
田轸皱眉:“这...我需要请示我王。”
“不必着急。”张仪笑道,“还有农业技术交流一事。贵国想要红薯、花生种子,可以。但每推广一县,需支付百金为技术费。此外,齐国产量的十分之一,需以市价八成售予欧越。”
“这太过分了!”一位齐副使忍不住出声。
猗顿冷冷道:“过分?若无我欧越引入这些作物,齐国何年何月才能解决粮荒?况且,我王有言,若盟约达成,可派遣农师许行入齐,亲自指导种植。”
田轸眼睛一亮。许行大名,他早有耳闻,此人是欧越“神农计划”的主持者,若能请他入齐指导,对齐国农业将是巨大推动。
谈判持续了整整三。每一,田轸都觉得自己在跟一群狐狸搏斗。张仪老谋深算,猗顿精明务实,两人一唱一和,将齐国的底线摸得一清二楚。
第三傍晚,田轸终于疲惫地点头:“就依丞相之见。”
盟约签订仪式在朝阳殿隆重举校欧阳蹄与田轸分别代表两国,在盟约上用了印。这份以欧越新纸书写的盟约,详细规定了双方的权利义务。
盟约既成,殿内欢声雷动。田轸举杯向欧阳蹄敬酒:“外臣敬大王一杯。愿齐越之盟,坚如金石!”
欧阳蹄举杯回应:“愿两国百姓,共享太平。”
宴会气氛热烈,唯有猗顿悄无声息地离席。他回到司直衙署,案上已摆着一份密报。
“三足乌鸦...”猗顿喃喃自语,展开密报。
密报上的字让他瞳孔猛然收缩——齐使团中混影三足乌鸦”成员,已与欧越内应接触。
猗顿快步走回窗前,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朝阳殿。盟约的墨迹未干,阴谋的蛛网却已悄然张开。
他轻轻叩击桌案,眼中闪过寒光:“看来,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18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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