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睢水河道上,魏国运粮船队帆影连绵,白起静伏岸边,眼中寒光乍现。
时近黄昏,睢水两岸芦苇荡在秋风中泛起枯黄的波浪,沙沙作响,掩盖了五千欧越精兵粗重的呼吸声。
白起半蹲于泥地,冰冷的目光穿过芦苇缝隙,凝视着河道上缓缓北上的魏军粮船。船队浩浩荡荡,前后绵延数里,吃水极深,显然满载着供养前线数万魏军的粮秣。
“将军,魏军护卫约八百人,分乘二十艘战船,前后各十艘。”副将压低声音禀报,喉结因紧张而滚动。
白起面无表情地点头,脸上肌肉如石刻般僵硬。“猛火油柜备妥否?”
“已沿岸分散布置,共二十具,全部隐蔽完毕。”
“火箭呢?”
“弓弩手各备三支,浸油布条已缠好。”
白起不再言语,只抬手做了个准备的手势。命令如涟漪般无声传开,欧越士兵们悄然进入战斗位置,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混合着恐惧与兴奋。他们深知,此战若胜,淮北魏军不战自溃;若败,这睢水便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魏军对此一无所知。首艘粮船上,督粮官公孙牟正悠闲地倚在船舷,与护卫舰长谈笑风生。
“龙贾将军连战连连,欧越人缩在营垒里不敢出头。”公孙牟得意地捋着胡须,“待这批粮草越,前线饱餐一顿,不日便可踏平欧越营寨。”
护卫舰长却没有这般乐观,他警惕地扫视着两岸过于安静的芦苇荡:“此段河道狭窄,最易设伏,我等还需心为妙。”
“过虑了!”公孙牟哈哈大笑,“欧越主力已被龙贾将军牢牢牵制在淮北,哪有兵力深入至此?况且那白起子,不过是个会钻营的狂徒,何足挂齿?”
话音未落,一阵奇异呼啸声划破际。
一道拖着赤红尾焰的物事从西岸芦苇丛中冲而起,在渐暗的暮色中格外醒目——正是欧越军中所用的“火龙出水”信号箭。
“那是……”公孙牟瞳孔猛缩。
下一瞬,噩梦降临。
二十具猛火油柜同时喷吐出狰狞火舌。
这些由工院精心改进的武器,以欧钢为管,以猛火油为媒,喷射距离远超寻常弓箭。它们隐藏在芦苇深处,突然发难,炽热的火焰如巨龙吐息般横跨数十步水面,瞬间舔上魏军粮船的帆布和木制船舱。
几乎是同时,两岸千弩齐发。
浸透油脂的火箭划破黄昏的空,如同漫流星雨,却带来死亡与毁灭。它们落在粮船上,落在护卫舰上,更可怕的是,许多精准地射入了那些装载粮草的货舱。
深秋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整段睢水化作一片火海。
“避箭!避火!”魏军护卫舰长的嘶吼完全被淹没在熊熊燃烧的烈焰呼啸和士兵惨叫声郑
一艘接一艘的粮船化作巨大的火炬,黑烟滚滚上升,在夕阳映照下,形成一幅骇饶景象。河水被火光映得通红,仿佛整条睢水都在沸腾。有些魏军士兵身上带着火焰,惨叫着跳入河中;更多人则在甲板上乱窜,如同无头苍蝇,不知该往哪里躲避这来自四面八方的火攻。
“不要乱!弃船登岸,剿杀伏兵!”护卫舰长尚存几分理智,深知困在河上唯有死路一条。
然而白起早已料到这一步。
欧越精兵占据两岸高地,魏军士兵好不容易扑灭身上的火焰,湿漉漉地爬上岸边泥滩,迎接他们的却是精准无比的欧钢弩箭。神臂弩强劲的力道,使弩箭轻易穿透皮甲,带出一蓬蓬血花。
白起亲率一队精锐,如利剑般插入试图组织反抗的魏军之郑他手中长剑翻飞,每一招都简洁致命,专门针对魏军甲胄的缝隙处下手。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其一合,身后留下一地尸体。
副将紧随其后,一矛刺穿一名魏军百夫长的咽喉,兴奋地低吼:“将军,魏军全乱了!”
白起冷漠地扫视战场,见一艘粮船试图强行靠岸突围,随手夺过身旁士兵的火把,精准地掷向那船船舱。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舱内,瞬间引燃了里面的干草。
“不留活口。”他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粮船,一条也不能放过。”
这场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艘粮船在河中央燃起冲大火,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魏军士兵被弩箭射穿胸膛倒入睢水,狭窄的河道已漂浮着无数焦黑的船体残骸和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人肉烧焦和粮食糊化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
白起站在岸边高处,火光将他年轻却冰冷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扫视着这片他亲手制造的人间地狱,眼中没有任何得意,只有如寒潭般的深邃与平静。
“统计伤亡,搜集首级,一刻钟后撤离。”他下达命令,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副将匆匆回报:“我军亡三十七人,伤百余,歼敌约八百,焚毁粮船四十八艘……”他顿了顿,补充道,“据俘虏交代,这批粮草,足够龙贾十万大军半月之用。”
白起微微点头。这意味着,淮北前线的魏军,存粮至多支撑三五日。
“传讯苍泓上将军,睢水已断。”他顿了顿,嘴角罕见地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再派人将公孙牟的人头,送给魏军督粮副将。”
淮北魏军大营,龙贾正对着地图凝神思索如何突破欧越防线,帐帘突然被猛地掀开。
“将军!不好了!”督粮副将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言,“睢水……睢水粮道被劫!公、公孙大人他……”
木盒跌落,一颗人头滚出,正是公孙牟那双目圆睁、满脸惊骇的首级。
龙贾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灵盖,眼前一阵发黑,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扶住案几才没有摔倒。
“粮草……还剩多少?”他声音干涩。
“仅、仅够三日之用……后续粮队,全、全军覆没……”
噩耗如野火般传遍魏军大营。
原本就因为久攻不下而士气低迷的魏军,听闻粮道被断,粮草尽毁,顿时陷入恐慌。士兵们聚集在将领帐外,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对饥饿和死亡的恐惧。
“没粮了,我们还打什么仗?”
“欧越人太狠了,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啊!”
“听那个白起,把俘获的弟兄全杀了,一个活口没留……”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当夜,便有数百士兵趁黑逃亡。次日清晨,当欧越军营方向传来震动地的战鼓声,仿佛即将发动总攻时,魏军最后一丝斗志也彻底崩溃。
“撤!撤回大梁!”龙贾绝望地下令,尽管他深知,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仓促北撤,无异于一场自杀。
然而他已别无选择。
十万魏军放弃经营数月的营垒,如潮水般向北溃退。他们丢弃了沉重的辎重,甚至抛弃了行动不便的伤兵,只求尽快逃离这个死亡陷阱。
苍泓站在欧越营垒的了望塔上,望着北方魏军溃逃掀起的漫烟尘,抚须微笑。
“白起将军,真乃神人也。”他由衷赞叹,“以五千之众,破十万之师,此战必将名扬下。”
他转向传令兵:“速将此捷报传回国内,呈报大王。另,派人告知齐使,魏军已溃,请齐王勿忘盟约。”
当欧阳蹄在会稽王宫收到苍泓战报时,已是七日后。
“好!好一个白起!”他抚掌大笑,将战报传给殿内众臣,“焚粮睢水,惊溃魏军,不费我主力一兵一卒,便解了淮北之危!”
张仪含笑拱手:“大王慧眼识珠。白起此胜,不仅解了魏国之围,更向齐国展示了肌肉。臣料定,不日齐使便将抵达,重申盟好。”
文寅点头:“然也。齐国摇摆,无非是认为我欧越难以同时应对秦、魏。如今魏军惨败,齐王除非昏聩,否则定知如何选择。”
朝堂上一片欢欣,众臣纷纷称赞白起之勇,苍泓之稳,以及大王知人善任。
然而欧阳蹄笑声渐止,目光落在始终沉默的猗顿身上。
“司直似乎有心事?”
猗顿迈步出列,神色凝重:“大王,白起将军确立不世奇功,然臣刚接到密报,事关‘三足乌鸦’……”
他顿了顿,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据查,‘三足乌鸦’与魏国高层关联甚密。而我们在清理睢水战场时,发现了这个——”他双手呈上一枚令牌,上面刻着三足乌鸦图腾,背面却多了一道从未见过的诡异蛇纹。
“此外,现场清理出的魏军尸体数目,比预估的……少了近千人。”
猗顿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那失踪的魏军,究竟去了何处?这神秘蛇纹,又代表着什么?”
欧阳蹄凝视着那枚令牌,刚刚获胜的喜悦渐渐冷却,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第179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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