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外青竹帮农庄。
夜色如墨,郊野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农庄周围光秃秃的树枝呜呜作响,如同鬼泣。
这处隶属于青竹帮、平日里用作囤货或中转的农庄,今夜却透着不同寻常的寂静与肃杀。
沈清秋只带了两名心腹随从,乘着不起眼的马车抵达时,发现农庄外围的岗哨比平日森严了许多,人影绰绰,皆是陌生面孔,眼神锐利,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戒备。
她心中虽闪过一丝疑虑,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官府通缉的要犯,严峻和梁坤行事谨慎,加强防卫以防走漏风声,也在情理之中,便未作深究,只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农庄内更是空旷,原本在此劳作或驻守的帮众已被悉数遣散,只留下寥寥数人,皆是梁坤的绝对心腹,个个腰佩利刃,眼神不善。
沈清秋的心沉了沉,面上却不露分毫,在那几名帮众的“护送”下,步入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的院内大厅。
厅内,严峻与梁坤早已等候多时。
严峻坐在主位,脸色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梁坤则侍立一旁,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时不时在沈清秋身上逡巡,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热牵
“沈姑娘来了,快请坐。” 严峻抬手示意,语气平淡。
沈清秋在一侧客座坐下,梁坤立刻殷勤地奉上一杯热茶:“大姐,寒地冻,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沈清秋瞥了那茶一眼,清澈见底,并无异样。
她心中有事,又见严峻在此,料想他们不至于立刻翻脸,便接过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随即放下。
严峻见她喝了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随即切入正题,语气沉重:
“沈姑娘,汉王府那边……对我们的情况,很不满意。”
他顿了顿,观察着沈清秋的神色:“这一年,我们在江州看似有些进展,青竹帮也站住了脚,但……”
“实不相瞒,王府要的是真金白银,是能弥补前期投入、并持续进项的成效。”
“我们至今未能上缴分文,反而多有耗损。”
“王府已数次问责于我,若非我竭力周旋解释,恐怕……”
沈清秋冷笑一声,接口道:“严先生,江州的情况你也清楚。青竹帮是有些进项,可开销更大!”
“帮中上下几百口人要吃饭,维持地盘、打点关系、应对冲突,哪一样不要钱?”
“那些来钱快的路子,如赌场、走私私盐,没有官府的关系疏通,谁敢轻易涉足?”
“汉王府又不肯在这些‘下九流’的事情上给予实质帮助,光靠我们自己去磕头烧香,成效自然慢。这能怪我吗?”
她的句句在理,戳中了严峻的痛处。
汉王府自恃身份,不愿与地方上那些“腌臜”行当有明面上的牵扯,更不肯轻易动用可能暴露的深层关系。
上次铁剑庄私盐案,他好不容易要挟拉拢的周同知因垂台,导致现在江州官面上剩下的人对“汉王府”三个字避之唯恐不及,哪怕他握有把柄,对方也多是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
这让他也暗自对汉王府生出怨怼——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可怨怼归怨怼,汉王府的最后通牒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他别无选择。
严峻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压下烦躁,声音转冷:
“沈姑娘,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眼下难关过不去,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最多被申斥降职,可你呢?”
“铁剑庄的血海深仇未报,重振家业的希望未泯,若失了汉王府这棵大树,仅凭你和沈四爷,在江州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当务之急,是先渡过眼下这一关!”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沈清秋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愈发平静:“我也想渡过难关。可严先生,光跟我诉苦没用,我沈清秋一介女流,变不出银子来。”
“变不出?” 严峻终于撕下了最后的伪装,眼神锐利如刀,“沈姑娘何必自欺欺人!铁剑庄百年基业,岂会没有后手?”
“只要你肯拿出那些遗留的财富,助我们渡过此劫,我严峻对发誓,日后定当全力补偿于你,加倍奉还!”
图穷匕见!
沈清秋早已料到他会旧事重提,此刻反而冷静下来,甚至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严先生,你这话得可真轻巧。我铁剑庄为汉王府卖命,结果呢?”
“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捞着!遭此大祸,汉王府不但没有半分补偿抚恤,如今还要榨干我们最后一点骨血?”
“合着我们沈家就活该给你们卖命,还得倒贴钱,是吗?!”
她字字诛心,句句在理,得严峻一时语塞,脸皮涨红。
一旁的梁坤见状,连忙帮腔:“大姐,话不能这么,严先生也是为了大局,为了我们好……”
“闭嘴!” 沈清秋猛地转头,目光如冰箭般射向梁坤,带着昔日铁剑庄大姐的威严与不屑,“这里轮得到你话?!”
梁坤被当众呵斥,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眼中闪过怨毒之色。
严峻见沈清秋油盐不进,彻底失去了耐心,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厉取代,他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刺骨:
“沈清秋,看来你是决意不肯拿出财富,助我们渡过难关了?”
沈清秋也豁然起身,一拍桌子,怒斥道:“不是不肯,是没有!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们这群废物,真当我沈清秋非要靠着你们汉王府才能活不成?!”
然而,就在她起身运劲、准备翻脸、甚至可能暴起发难或夺路而逃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猛地袭遍全身!
丹田内力如同被冻结的泥潭,滞涩不堪,难以调动分毫;
四肢百骸更是传来阵阵酸软,仿佛骨骼都被抽走了力气,刚刚站起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颓然重新跌坐回椅子中,连抬手都觉费力!
她瞬间明白过来,脸色“唰”地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向桌上那杯只抿了一口的茶,又猛地抬头,怒视严峻和梁坤,声音因惊怒而颤抖:
“你们……你们给我下了药?!”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严峻冷笑一声,再无半点伪装,眼中只剩下冷酷与算计。
他转向早已按捺不住的梁坤,下巴朝沈清秋的方向微微一扬,语气如同吩咐处理一件货物:
“梁帮主,她是你的了。记住,定要问出铁剑庄遗留财富的下落。”
“是!多谢严先生!梁坤定不辱命!”
梁坤大喜过望,激动得声音都变流,看向瘫软在椅症眼神绝望的沈清秋,那目光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扭曲的占有欲以及即将得逞的疯狂兴奋。
沈清秋的心,如同坠入了无底冰窟。
完了!
她万万没想到,严峻和梁坤竟敢用如此下作卑劣的手段!
十香软筋散……她听过这种歹毒药物,中毒者内力尽失,筋骨酸软,任人摆布,甚至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未必有!
看着梁坤那副急不可耐、步步逼近的丑恶嘴脸,想到即将到来的凌辱和逼问,无边的恐惧与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眼角,一行清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无尽的悔恨、愤怒与不甘。
梁坤狞笑着,一把将浑身无力、连挣扎都显得徒劳的沈清秋打横抱起。
入手处温软娇躯的触感,更是刺激得他血脉贲张,呼吸粗重。
他迫不及待地抱着怀中猎物,大步朝着早已准备好的内房走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财色兼收、大权在握的美好未来。
而厅中,只留下严峻冰冷而满意的眼神,以及沈清秋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充满绝望的呜咽。
农庄外的寒风,似乎更凛冽了。
农庄大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严峻那张阴沉变幻的脸。
他独自品着早已凉透的茶,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后堂内房的动静。
梁坤进去已有些时候了。
他心中盘算纷杂: 若是梁坤这子够本事,真能从沈清秋嘴里撬出铁剑庄财富的下落,那眼前的难关就算渡过去大半。
事后,沈清秋被梁坤控制,自己照样可以借着梁坤的名义驱使她。
这样,至少不必立刻与那个武痴沈傲峰翻脸。
一个五品高手的怒火,他现在可承受不起。
但……万一梁坤是个银样镴枪头,压服不了沈清秋,或者沈清秋宁死不屈呢?
那……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必须除掉沈清秋,而且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任何把柄。
嫁祸给城南盟?
或者伪造她逃跑时遭遇意外?
总之,不能让沈傲峰怀疑到自己头上。
只要手脚够干净,沈傲峰那个只知道练武、头脑简单的家伙,未必能查出来。
甚至,自己或许还能继续利用他……
正思忖间,后堂内房突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又有些杂乱的响动。
严峻眉头一皱,心中暗骂:“梁坤这蠢货!搞女人就搞女人,弄这么大动静作甚?真是……便宜这子了。”
想到沈清秋那清丽冷艳的容貌和窈窕的身段,严峻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与惋惜。
实话,若非身不由己,他未必能狠心让梁坤如此糟蹋这样一个女子。
他暗自叹息一声,仿佛在服自己:“沈姑娘,别怪我……要怪,就怪我们都身不由己,都在汉王手下讨生活吧。”
过了半晌,内房里的声音渐渐平息,最终归于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严峻等得有些心焦,又暗暗咒骂:“怎么又没声了?梁坤这废物,到底得手没有?问出东西来了吗?怎地还不出来禀报?”
就在他心烦意乱,几乎要起身亲自去查看时,内房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步履沉稳。
严峻抬眼望去,烛光下,来人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容貌普通,穿着一身青竹帮普通帮众的服饰,但气质沉静,眼神锐利。
严峻先是一愣,随即释然。
想必是梁坤已经“完事”,或许还问出了些什么,自己不便或懒得出来,派个手下来禀报。
他心中稍定,甚至隐隐期待听到好消息,便端坐不动,等着对方上前汇报。
那年轻“帮众”不疾不徐地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严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并未在意,只当是梁坤手下某个得力的头目。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询问。
然而,就在他嘴唇微张,尚未发出声音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帮众”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骤然前突!
速度之快,远超严峻想象!
更令他震惊的是,对方双掌一错,掌影翻飞,看似轻飘飘、软绵绵毫无力道,却瞬间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与反击角度,一股阴柔绵长、却又沛然莫御的恐怖掌力如同无形的浪潮,当头罩下!
圆满级《绵掌》!
严峻大惊失色!
他毕竟是六品武者,反应极快,仓促间运起全身内力,双掌泛起铁青色的光泽,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刚猛掌法,怒吼一声,迎击而上!
“轰!”
双掌相交,却并未发出惊动地的巨响。
严峻只觉得自己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刚猛掌力,如同泥牛入海,被对方那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无比的绵长掌劲轻易化解、吸收,随即一股更阴柔、更渗透的暗劲如同附骨之疽,沿着他的手臂经脉逆袭而上,直冲心脉!
“噗——!”
严峻闷哼一声,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桌椅,才勉强站稳,脸色已是一片骇然的惨白!
仅仅一招,他便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你……你是谁?!”
严峻又惊又怒,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突然暴起、武功高得离谱的“帮众”。
那人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借着摇晃的烛光,严峻终于看清了这张脸!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互助会首领!那个在江州迅速崛起的年轻人!
“陈洛?!是你!” 严峻失声惊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他猛然想到内房的动静和走出来的陈洛,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梁坤呢?!沈清秋呢?!”
陈洛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杀机弥漫,如同万年寒冰。
他一步步逼近,周身气机锁定严峻,那圆融如意的《绵掌》起手式再次摆开,虽未发动,却带给严峻如山般的压力。
严峻知道自己绝不是此人对手!
刚才那一掌已经明了一切!
他心中亡魂大冒,一边强压伤势,运转残存内力准备拼死一搏或寻机逃跑,一边色厉内荏地喝道:
“陈洛!你想干什么?!你敢动我?我是汉王府的人!你敢与汉王府为敌?!”
陈洛依旧不语,身形再动!
掌影如繁花绽放,又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将严峻牢牢困在其郑
严峻拼命抵挡,但他本就受了内伤,内力运转不畅,面对陈洛那内力雄浑、变化精妙、刚柔并济的《绵掌》,更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砰!噗!”
又是数招过后,陈洛一记看似轻飘飘的掌印拍在严峻仓促格挡的手臂上,那阴柔掌力却瞬间爆发,不仅震断了严峻的臂骨,更有一缕锐利如针的内力透体而入,直刺其丹田气海!
“啊——!”
严峻惨嚎一声,丹田剧痛,内力瞬间涣散大半,再无抵抗之力,瘫倒在地,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他知道自己完了。
死亡的气息如此清晰。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陈洛,眼中充满了不甘、恐惧和深深的疑惑。
陈洛蹲下身,看着奄奄一息的严峻,脸上那冰冷的嘲讽终于化开,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他凑近严峻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下去之后,记得代我向风先生问好。”
风先生?!
这三个字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在严峻濒死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瞪大眼睛,瞳孔收缩到了极点,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声问道:“风先生……他……他也是……被你所杀?!”
陈洛没有再回答,只是微笑着,那笑容在严峻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显得无比森寒。
“原来……是……你……嗬……嗬……”
严峻喉头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最后的惊愕与恍然定格,随即光芒彻底消散,头一歪,气绝身亡。
至死,他脸上都残留着那份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最终明悟的扭曲表情。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汉王府眼中需要警惕、却又似乎不足为惧的互助会年轻首领,竟然才是隐藏在江州迷雾最深处的、最致命的猎手。
而自己,连同风先生,都不过是这只猎手早已盯上的猎物。
陈洛站起身,冷漠地看了一眼严峻的尸体,又瞥向后堂内房的方向。
那里,沈清秋应该已经初步恢复了行动能力。
今夜,青竹帮的两位核心人物,一位身死,一位毙命于内房。
汉王府在江州的这条触手,被他干净利落地斩断。
而沈清秋,也彻底与过去那个充满利用与背叛的“靠山”划清了界限。
寒风依旧呼啸,吹动着农庄的门窗。
大厅内,烛火将陈洛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壁上,如同无声的宣告。
江州的暗夜,又少了几只蠢动的虫子。
喜欢我在大明靠红颜练武升官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我在大明靠红颜练武升官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