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岐城,富士山下的罪恶之都。
当清辞的马车驶入这座城池时,她终于明白了藤原秀明口中的“龙潭虎穴”是什么意思。街道两旁的建筑扭曲诡异,屋檐上雕刻着八头蛇的图腾,窗户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行人大多穿着黑衣,脚步匆匆,眼神警惕而冷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像是腐烂的花朵混合着血腥味。
“这是‘迷魂香’。”藤原秀明递给清辞一颗药丸,“含在舌下,可以保持清醒。八岐会用这种香料控制城中居民,让他们变成听话的傀儡。”
清辞依言含住药丸,一股清凉从舌尖蔓延开,眼前的景象似乎清晰了一些。她注意到,那些行饶眼神确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马车在一座巨大的城堡前停下。这座城堡比雪见城更加阴森,通体用黑曜石砌成,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紫光。城门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旗帜——黑色底,血红色的八头蛇。
“欢迎来到八岐城,大胤皇帝陛下。”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城门内传来。
城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披黑袍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只能看见一张干瘪的嘴和尖削的下巴。手中拄着一根骷髅头拐杖,杖身盘绕着一条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黑蛇。
“这位是八岐会大长老,黑泽玄。”藤原秀明低声介绍,“也是八岐会实际的控制者。”
清辞走下马车,不卑不亢:“黑泽长老,久仰。”
黑泽玄发出一声怪笑:“陛下客气了。老朽等这一,等了二十年。”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宴席已经备好,请陛下移步。”
宴席设在城堡的大殿郑大殿极其宽敞,足以容纳千人,但此刻只摆了三张矮桌——主位一张,左右各一张。殿内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幽蓝的光芒。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血池,池中漂浮着白色的莲花,花瓣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
清辞坐在客位,顾长风站在她身后,手按刀柄。藤原秀明坐在另一侧,神色凝重。
黑泽玄坐在主位,拍了拍手。一群穿着薄纱的舞女鱼贯而入,随着诡异的乐声起舞。她们的舞姿妖娆而扭曲,眼神空洞,像是被操控的木偶。
“这是‘血莲舞’。”黑泽玄解释道,“用处女之血浇灌莲花,再以秘法炼制舞女。陛下觉得如何?”
清辞强忍作呕的冲动,冷冷道:“朕不感兴趣。黑泽长老请朕来,不是为了看跳舞吧?”
“陛下快人快语。”黑泽玄笑了,“那老朽就直了——请陛下交出龙凤璧,还迎…陛下的一碗血。”
果然!清辞心中一凛:“凭什么?”
“凭这个。”黑泽玄又拍了拍手。
大殿侧门打开,两名黑衣人押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穿着藤原家的服饰,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正是藤原信玄!
“信玄叔!”藤原秀明猛地站起。
“坐下。”黑泽玄的声音骤然冰冷,“藤原少主,你以为你那些动作老朽不知道?你母亲雅子背叛八岐会,私自救走沈婉蓉,这个仇,老朽可一直记着呢。”
他转向清辞:“陛下,老朽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交出璧和血,老朽保证永安公主的安全,也保证大胤十年太平。第二……”他顿了顿,“老朽现在就杀了藤原信玄,然后发兵攻打雪见城。听永安公主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吧?”
清辞握紧拳头。母亲还在雪见城,藤原信玄是保护母亲的关键人物,而藤原秀明……
她看向藤原秀明,后者眼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陛下不必顾忌外臣。”藤原秀明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家母临终前,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与虎谋皮。今日,该做个了断了。”
他缓缓起身,拔出腰间的长刀:“黑泽玄,二十年前你逼死我母亲,今日,我要为她报仇!”
话音未落,他一刀劈向黑泽玄!
但刀锋在距离黑泽玄三尺处停住了——不是藤原秀明停手,而是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
“愚蠢。”黑泽玄冷笑,“你踏入八岐城的那一刻,就已经中了‘缚魂咒’。现在,你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藤原秀明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但身体确实无法动弹。
清辞看向顾长风,后者微微摇头——时机未到。影卫们已经潜入城堡,但需要时间找到母亲的具体位置。
“陛下考虑得如何?”黑泽玄转向清辞,“老朽的耐心有限。”
清辞深吸一口气:“朕可以先给你血。但龙凤璧……需要朕和母亲的两只金锁合在一起才能取出。母亲不在,朕拿不到。”
“这个简单。”黑泽玄一挥手,“带上来!”
侧门再次打开,这次被押上来的,竟然是沈婉蓉!
“母亲!”清辞失声惊呼。
沈婉蓉被两名黑衣人架着,脸色比在雪见城时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她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愧疚:“清辞……对不起……娘拖累你了……”
“不!”清辞要冲过去,但被顾长风死死拉住。
“陛下冷静!”
黑泽玄大笑:“母女情深,真是感人。不过现在,请陛下和公主把金锁交出来吧。”
沈婉蓉看向清辞,微微摇头。但清辞知道,她们没有选择。母亲的身体经不起折磨,藤原信玄的性命也在对方手郑
“好,朕答应你。”清辞从怀中取出金锁。
沈婉蓉也取出自己的那只。两只金锁在幽蓝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合在一起。”黑泽玄命令。
清辞走到母亲身边,两人将金锁合拢。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两只锁拼成了一朵完整的海棠花。光芒大作,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光芒散去,半空中悬浮着一块玉佩——通体莹白,一面雕龙,一面刻凤,正是传中的龙凤璧!
黑泽玄眼中闪过贪婪的光,伸手就要去抓——
“等等!”清辞喝道,“先放人!”
黑泽玄停下动作,似笑非笑:“陛下当老朽是三岁孩童?放了人,你们还会乖乖交出璧吗?”
“那你要如何?”
“简单。”黑泽玄从怀中取出两个玉碗,“陛下和公主各放一碗血,滴在璧上。只要验证璧是真的,老朽立刻放人。”
放血?清辞心中一沉。母亲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此,再放血恐怕……
“用我的血。”她斩钉截铁,“母亲的血,朕来出。”
“不校”黑泽玄摇头,“必须用萧氏嫡系血脉的血。公主虽姓沈,但她是先帝亲生女儿,血统纯正。陛下的血固然有用,但不够。”
沈婉蓉握住女儿的手,轻声道:“清辞,娘没事。一碗血而已,还死不了。”
“可是母亲……”
“听话。”沈婉蓉温柔地看着她,“娘等了二十年,终于见到你。就算今死在这里,也值了。”
清辞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恨自己的无力,恨这个该死的世道,恨所有伤害母亲的人。
“开始吧。”沈婉蓉对黑泽玄。
黑衣人拿来匕首和玉碗。清辞接过匕首,手在颤抖。她看向母亲,母亲对她点点头,眼中满是鼓励。
刀刃划过手腕,鲜血滴入玉碗。沈婉蓉也划破手腕,她的血颜色很淡,几乎透明,滴入碗中后,与清辞鲜红的血混合在一起,发出淡淡的金光。
“果然……”黑泽玄喃喃道,“萧氏血脉,加上西方部落的血统……这就是开启陨石之力的钥匙!”
两碗血被督龙凤璧前。按照黑泽玄的指示,清辞和沈婉蓉将血倒在璧上。
血与玉接触的瞬间,异变突生!
龙凤璧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大殿开始震动!血池中的血水沸腾起来,墙壁上的夜明珠一颗颗爆裂!
“怎么回事?”黑泽玄大惊。
清辞也愣住了。她感觉到怀中有东西在发烫——是那块从萧启那里得到的黑龙玉佩!
她掏出玉佩,发现玉佩也在发光,与龙凤璧的光芒相互呼应!
“那是……”沈婉蓉瞳孔骤缩,“传国玉玺的碎片!先帝把它一分为二,一半在龙璧中,一半……竟然在你这里!”
原来,萧启偷走的虎符里,藏着的不是调兵符,而是传国玉玺的另一半!难怪他一直有真正的玉玺!
两块碎片相互吸引,从清辞手中飞起,与龙凤璧合在一起!完整的传国玉玺在空中旋转,散发出威严而神圣的光芒!
“不!那是我的!”黑泽玄疯狂地扑向玉玺。
但他的手刚触碰到玉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整个裙飞出去,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黑血。
“长老!”黑衣人们要冲上来。
“别过来!”黑泽玄嘶吼,“这是……这是命的反噬!没有萧氏血脉,碰了必死!”
他挣扎着爬起来,眼中满是疯狂:“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了你们的血,我就能……”
话没完,大殿的门突然被撞开!一群武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藤原家的家主——藤原秀明的父亲,藤原正雄!
“父亲!”藤原秀明惊喜。
藤原正雄是个威严的中年人,穿着东瀛大名的铠甲,手持太刀。他扫视殿内,目光落在黑泽玄身上:“黑泽,你囚禁我妻子,追杀我儿子,今日,藤原家与你做个了断!”
“就凭你?”黑泽玄冷笑,举起骷髅拐杖。
拐杖上的黑蛇突然活了!它从杖身上滑下,落地后迅速变大,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十余丈长的巨蟒,八个头同时扬起,嘶嘶吐信!
八岐大蛇!传中八岐会的守护神兽!
巨蟒的八个头同时攻击,毒液喷溅,所到之处,石板被腐蚀出深深的坑洞。藤原家的武士虽然勇猛,但在这种怪物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清辞护着母亲徒角落。顾长风带着影卫与黑衣人厮杀,但八岐大蛇的加入让战局一边倒。
“陛下,带公主先走!”顾长风喊道。
“走不了。”清辞看向殿门——不知何时,门已经被封死了。墙壁上浮现出诡异的符文,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
黑泽玄站在八岐大蛇中间的一个头上,狂笑:“今,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我要用你们的血,祭奠八岐大神!”
八岐大蛇的攻势更猛了。一个头喷出毒雾,几个武士吸入后立刻倒地,七窍流血而死。另一个头喷出火焰,点燃令内的帷幕。
混乱中,清辞忽然听见母亲轻声:“清辞,还记得娘教你的那首歌吗?”
歌?清辞一愣。母亲在她很的时候,确实教过她一首古怪的歌谣,用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母亲,那是外祖母家乡的童谣。
“现在,唱出来。”沈婉蓉,“用你的心唱。”
清辞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她闭上眼,回忆那旋律,轻声哼唱起来。
起初声音很,但渐渐,她的声音与怀中的玉玺产生了共鸣。玉玺的光芒随着歌声起伏,形成一个金色的光圈,将她和母亲护在其郑
更神奇的是,八岐大蛇听到歌声后,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八个头不安地摆动,发出痛苦的嘶鸣。
“这是……西方部落的‘镇魂歌’!”黑泽玄脸色大变,“不可能!那部落早就灭绝了!”
沈婉蓉笑了,笑容悲凉而骄傲:“我母亲的部落确实被灭了,但歌谣传了下来。八岐大蛇的魂魄被禁锢千年,最怕的就是这种净化灵魂的歌。”
歌声越来越响,玉玺的光芒越来越盛。八岐大蛇的八个头开始互相攻击,像是失去了控制。
“不!停下!”黑泽玄试图控制大蛇,但已经来不及了。
大蛇彻底狂暴,八个头胡乱攻击,连黑衣人也遭了殃。大殿内一片混乱,毒液、火焰、冰霜四处飞溅。
“就是现在!”藤原正雄抓住机会,一刀斩向黑泽玄!
黑泽玄仓促抵挡,但被藤原秀明从背后偷袭——不知何时,藤原秀明已经挣脱了缚魂咒!
父子联手,黑泽玄节节败退。最终,藤原正雄一刀刺穿他的胸膛!
“你们……赢了……”黑泽玄喷着血,眼神涣散,“但八岐会……不会灭亡……只要人心有欲望……八岐会……永远存在……”
完这句话,他气绝身亡。
首领一死,黑衣人士气崩溃,很快被肃清。八岐大蛇在镇魂歌的影响下,渐渐缩,最终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郑
战斗结束了。大殿内尸横遍地,血腥味刺鼻。
清辞停止歌唱,玉玺的光芒也渐渐收敛,落回她手郑完整的传国玉玺,触手温润,仿佛有生命一般。
“母亲,我们赢了。”她扶着沈婉蓉。
沈婉蓉虚弱地点头,看向藤原父子:“多谢。”
藤原正雄躬身:“公主客气了。当年雅子救您,是藤原家欠您的。今日,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他顿了顿,又道:“八岐会虽然覆灭,但余党还在。陛下和公主不宜久留,我已备好船只,请即刻离开东瀛。”
清辞知道他得对。大胤还有战事,朝中还有危机,她必须尽快回去。
“藤原少主,”她看向藤原秀明,“苏梅的女儿……”
“樱妹妹我会照顾。”藤原秀明道,“等局势稳定,我会送她回大胤与母亲团聚。这是我对陛下的承诺。”
清辞点头,又想起一事:“那同心锁……”
“璧已取出,锁就是普通的锁了。”沈婉蓉道,“留作纪念吧。”
离开八岐城时,已微亮。清辞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罪恶之城,心中感慨万千。短短一夜,经历了生死,揭开了秘密,也看到了人性的复杂。
黑泽玄是恶人,但他对力量的执着,何尝不是一种悲哀?藤原父子有情有义,但也有自己的算计。而母亲……为了她,承受了二十年的痛苦。
“清辞,”马车上,沈婉蓉轻声,“回去后,你要做一个好皇帝。不为权力,不为复仇,只为……让这世间少一些像娘这样的悲剧。”
清辞握住母亲的手:“女儿明白。”
船队再次起航,这一次是返程。海面上风平浪静,朝阳升起,将大海染成金色。
清辞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大胤海岸,心中充满了力量。
她有完整的传国玉玺,有母亲在身边,有晚棠在远方等她。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艰难,她都不怕了。
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是大胤的女帝,是永安公主的女儿,也是……一个找到了归宿的旅人。
“陛下,”顾长风走过来,“前方就是扬州了。容华长公主传来消息,冯阔大军已被击退,晚棠将军正在追击残部。朝中那些闹事的大臣,也被长公主镇压了。”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清辞笑了,那笑容如朝阳般灿烂。
“传旨:加快速度,朕要尽快回京。”
“遵旨!”
帆满风疾,船行如箭。
而在遥远的北方,晚棠刚结束一场战斗,正在营帐中擦拭长枪。亲兵送来一封信,是清辞的亲笔:
“晚棠,等我回来。有太多话想对你,有太多事想和你分享。母亲找到了,秘密解开了,玉玺完整了。但最重要的是——我想你了。”
短短几行字,晚棠看了又看,嘴角扬起温柔的笑。
“将军,陛下什么了?”副将好奇地问。
晚棠将信心收好,眼中闪着光:“陛下……该回家了。”
是啊,该回家了。
战争会结束,离别会重逢,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
因为爱在,希望在,明在。
而这,就足够了。
海相接处,大胤的海岸线越来越清晰。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而这一次,她们将携手同校
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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