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被秦风破格擢升为军械战略所“参研首席”,秩同署令,可调阅核心机密,直通高层,此举在工院内部,尤其在墨家弟子中,引起了不的波澜。
墨家自入秦以来,虽遵从秦风领导,但内心那份源自学派传承与技艺自信的骄傲,并未稍减。
许多墨家精英,特别是年轻一辈中那些精于机关、算学、地理的佼佼者,对韩信这个“空降”的、年纪轻轻、毫无显赫出身与功绩的“外人”,执掌如此要害部门,心底下多少有些不服气。
“一个淮阴来的穷子,受了胯下之辱,不过看了几卷兵书,在沙盘上划拉几下,就爬到我们头上指手画脚?”
“军械战略,岂是儿戏?需通晓器械原理、制造之难、实战之要。他懂冶铁么?懂木工么?懂机括发力么?怕是连弩机都拉不开满弦吧!”
“院主用人,未免太过……不拘一格了。慈重任,交由禽滑厘先生或腹?巨子,岂不更稳妥?”
私下里的议论,虽未传到秦风耳中,但韩信何等敏锐之人,从某些墨家弟子偶尔流露出的审视、质疑甚至略带轻慢的眼神中,早已心知肚明。
他不动声色,既未向秦风抱怨,也未刻意拉拢讨好,只是按部就班地开展自己的工作:调阅资料、询问老兵、勘察模型、推演沙盘。
机会很快到来。
这日,军械战略所内,韩信召集了一次关于“新式重弩在复杂地形下的战术应用”研讨会。
除韩信本人外,还有禽滑厘、两位对弩机改良贡献最大的墨家匠师(一名公输铭,精于力学与结构;一名墨离,擅制强弓硬弩),以及数名参与过北疆戍守、熟悉地形气候的老卒旁听。
研讨之初,气氛尚算平和。
韩信先简要阐述了基于沙盘推演得出的几种预设战术场景,其中重点提到了利用山地坡度,进行超越射击、覆盖压制等构想。
公输铭与墨离听得还算认真,不时点头,就弩机本身的射程、精度、仰角调整范围等技术细节进行补充明。
然而,当韩信提出一个具体问题:“若欲在‘鬼见愁’此类两侧山坡布置弩阵,假设坡度为三十度,弩机置于坡上何高度,可使其最大抛射射程的落点,恰好覆盖谷底中心区域?
且需考虑不同重量箭矢的抛物线差异,以及山谷内可能存在的上升气流影响。”
这个问题相当专业,涉及弹道学、几何学、空气动力学(雏形)的交叉应用。
公输铭与墨离对视一眼,微微蹙眉。
他们精于制造,知道弩机在不同仰角下的射程表(通过大量实测得来),但要精确计算特定坡度、高度下的落点,尤其是还要考虑箭矢重量和“气流”这种虚无缥缈的因素,这就超出了他们日常的经验范畴。
公输铭沉吟道:“韩先生此问甚细。通常布置,乃依据经验,将弩阵置于山坡中上位置,通过试射校调。至于精确计算……恐需大量实测数据,反复调试方可。”
墨离也道:“不错。且山谷之中,气流紊乱,难以测度,即便算得,实战之时,亦未必精准。不若多设弩位,梯次配置,以数量弥补精度之不足。”
他们的回答,符合传统匠师的思路:经验为主,实践出真知,用冗余保障可靠性。
这本身并无大错,甚至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稳妥的。
但韩信要的,不是“大概”,而是“精确”;不是“冗余”,而是“高效”。
在“鬼见愁”那种特定的、需要一击必杀、不能有失的伏击战中,每一架弩、每一支箭的部署,都可能影响全局。
韩信听完,并未反驳,只是点零头,然后走到一旁,拿起几根不同长度的细竹签和一盘细沙。
他将竹签代表山坡,在沙盘边缘空处,快速堆砌出一个简易的斜坡模型,又用石子标出假设的谷底中心。
“公输先生、墨离先生之言,老成持重。”
韩信语气平静,“然,‘鬼见愁’之战,非同寻常。
弩箭、火雷、人力,皆有限。
布置过早,易露行迹;布置过晚,恐误战机。
若能预先算定最优部署,则可省却大量试射校调之工,更能减少暴露风险,提升首轮齐射之毁伤效果。”
他拿起一根较直的树枝,在沙土上划出几条辅助线,边划边:“信不才,对弩机制造知之甚浅,然于算学、几何,略有涉猎。
先生们可知‘勾股弦’定理?可知不同角度下,矢之飞行轨迹,可视作抛物线?
抛物之远近距离,与初速、仰角、重力相关,此乃可算之道。”
公输铭与墨离一怔。
“勾股弦”他们自然知道,墨家本就重视数学。
但将弩箭飞行看作“抛物线”,并用数学去计算?这想法有些新奇。
韩信也不多解释,直接取来算筹和一块稍大的木牍,用炭笔在上面快速列式、演算。
他假设了几个参数:弩机标准初速(来自墨离提供的实测数据)、标准箭矢重量、三十度坡度、不同放置高度……他运用勾股定理确定水平与垂直位移关系,结合对抛物线公式的原始理解(此时尚无完整公式,但韩信通过观察和思考,已掌握其基本规律),进行繁琐但条理清晰的计算。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算筹轻响与炭笔划过的沙沙声。
禽滑厘目不转睛地看着,眼中异彩连连。
几位老卒则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公输铭与墨离起初还带着些审视,但随着韩信演算的深入,他们的脸色渐渐变了。
韩信所列的算式,虽然符号、表达与后世不同,但内在的数理逻辑,他们能看懂大半!
而且,其思路之清晰,对问题分解之透彻,远超他们想象!
约莫一盏茶功夫,韩信停下笔,指着木牍上最终得出的一组数据:“依此粗略计算,于三十度坡上,若将弩机置于距谷底垂直高度约十五丈(约合34.5米)处,以标准仰角四十五度发射标准箭,计入坡度修正,其最大射程抛射落点,可大致覆盖谷底中心区域。
若用加重箭,需适当降低放置高度或增大仰角。
此为理论值,需预留一成调整余量,并通过少量试射验证校准。
然相较于全无头绪之试射,此法可节省至少七成校调时间与箭矢消耗。”
他又补充道:“至于气流,信以为,山谷中白气流多上升,夜间多下沉。
若选在清晨或傍晚,气流相对稳定之时发动,其影响可降至最低。
此可询问熟悉当地气候的老卒,加以验证。”
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计算,有实证考虑。
不仅回答了最初的问题,还提出了验证方法和应对变数的思路。
公输铭与墨离沉默了,死死盯着木牍上那些陌生的算式和最终结果。
他们虽然无法立刻验证所有计算细节,但韩信的整个推演过程,所体现出的那种将复杂实战问题转化为可量化、可计算的数学模型的能力,以及其展现出的深厚算学功底与空间想象力,让他们感到震撼。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懂不懂军械”的问题了。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属于战略策划与战术优化层面的“术”!
韩信或许不会亲手打造一把弩,但他能告诉你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使用什么样的弩,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乃至计算出最优解!
禽滑厘长叹一声,抚掌道:“妙哉!以算学驭兵事,化纷繁为简明,韩先生此术,令老夫大开眼界!墨家虽精工巧,然于慈庙算之道,实有不及。佩服,佩服!”
公输铭与墨离也终于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叹服与惭愧。
公输铭深吸一口气,对着韩信郑重一揖:“韩先生大才!铭……心服口服。往日若有怠慢,还请先生海涵。日后但有所命,铭与墨家工匠,必全力配合!”
墨离也连忙行礼:“离亦服矣!先生以术折人,令人钦佩。这弩阵布置算法,可否容我等抄录研习?对我等改良弩机、制定射表,亦大有裨益!”
韩信连忙还礼,态度依旧谦和:“二位先生言重了。
信不过偶有所得,拾人牙慧。
器械制造、实战经验,仍需多多仰仗诸位先生。
此算法粗陋,仅供参详,若能与诸位先生之经验结合,去芜存菁,方是正道。日后还请二位先生不吝赐教。”
一场潜在的隔阂与不服,在韩信以硬耗“术算”实力面前,消弭于无形。
经此一事,不仅公输铭、墨离等人对韩信刮目相看,消息传开,工院内原本那些对韩信心存质疑的墨家弟子,也纷纷收敛了心思。
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参研首席”,绝非烂虚名。
其胸中所学,或许正是墨家之外,另一种不可或缺的、能够决定战争胜负的“大术”。
韩信用他的方式,在工院,在墨家弟子心中,真正树立起了威望。
军械战略所的各项工作,由疵以更加顺畅地推进。
而韩信本人,也通过这次“折服”,更加明确了未来与墨家技术力量深度合作的方向。
技术与谋略的结合,必将迸发出更耀眼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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