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院,军械战略所。
临时开辟出的厅堂内,此时气氛凝重,鸦雀无声。
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木案上,铺满了细密的沙土,已然被塑造成山川起伏、河流蜿蜒的微缩地形。
沙盘之上,以赤、黑、白、青等不同颜色的旗、木块、石子,标注着城池、关隘、军队、粮道等关键信息,俨然一幅活生生的北疆战场态势图。
沙盘四周,围站着十余人。
除却韩信、秦风、禽滑厘、腹?、萧何等核心人物,更有工院几位对军械、地理颇有研究的墨家弟子与工匠,以及被韩信特意请来、曾在北疆戍守过、对匈奴颇为熟悉的两位退隐老卒。
韩信立于沙盘主位,一身利落的深灰色劲装,未着甲胄,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锐气。
他手中持一根细长的竹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沙盘上的每一处细节。
此刻,他正指着沙盘中央,代表“河南地”(河套平原)的一片区域,竹鞭轻点。
“此处,乃匈奴右贤王所部,去年秋冬之交,其部活动轨迹如此……”
韩信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他一边,一边用竹鞭示意,旁边一名墨家弟子立刻根据他的描述,移动着代表匈奴骑兵的黑色旗,模拟着其飘忽不定的游动轨迹。
“其主力约两万骑,常在此三处水草丰美之地轮替休整,互为犄角,遇股秦军则聚而歼之,遇大军则四散而走,难以捕捉。”
韩信目光转向两位老卒,“王老、李老,信所言可有疏漏?”
一名满面风霜、缺了一只耳朵的老卒仔细看了看沙盘,瓮声瓮气地道:“韩先生所言不差。
这帮狼崽子滑得很,斥候放出三十里,稍有风吹草动,跑得比兔子还快。
咱们当年追过几次,人困马乏,连根毛都摸不着,还常被他们反咬一口。”
另一老卒补充道:“他们马好,耐力强,一人数骑,来去如风。
咱们骑兵虽勇,但长途奔袭,马匹损耗太大,补给也跟不上。
往往是咱们到了,他们早没影了,留下些被抢掠一空的部落,气得人牙痒痒。”
韩信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沙盘:“是以,欲破匈奴,正面决战、尾随追击,皆为下策。当以‘守正出奇,以静制动’为要。”
他竹鞭指向沙盘上代表秦军要塞的赤色木块:“我大秦已筑城塞,此为‘正’,乃根基,不可动摇。然守城仅能御敌,不能歼担欲歼敌,需‘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见所有人,包括秦风在内,都凝神静听,才继续道:“此‘奇’,非指诡道偷袭,而在‘以有备之强,击无备之疲’。”
“如何使敌疲?如何使敌无备?”腹?抚须问道,他对军事并非专长,但逻辑清晰,立刻抓住关键。
“疲敌之法有三。”
韩信竹鞭虚点,“其一,坚壁清野,压缩其游猎草场,迫使其畜群难以过冬,削弱其战力根基。
此事需与屯田移民相辅,非一日之功,然必须为之。”
“其二,扰担”
韩信指向几处可能的水源地与规模部落聚集点,“以股精锐骑兵,配以工院可及之最快马匹、最强弓弩,不定时袭扰其放牧、取水、聚会之地。
不图杀伤多少,旨在使其日夜不宁,人马疲惫,判断混乱。
此谓‘疲其力,扰其心’。”
“其三,”韩信竹鞭猛然指向沙盘边缘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山谷,“诱担
示弱以骄之,饵之以利,诱其主力入我预设之绝地!”
此言一出,众人精神一振。
秦风也向前半步,更仔细地看着韩信所指之处。
那是一片三面环山、仅有狭窄入口的谷地,谷内地势相对平坦,但韩信用白色石子标注了数处,代表“流沙”或“沼泽”。
“此谷名曰‘鬼见愁’,乃王老告知。”
韩信看向那缺耳老卒,“据言,夏秋之际,谷中多有暗沼流沙,人马难行,匈奴亦知之,故鲜少深入。
然其入口隐蔽,水草看似丰美,若以少量老弱牛羊、散乱车队为饵,佯装溃退误入,右贤王性贪,又值人马疲惫、求战心切之际,或可中计。”
“然即便诱入,谷中不利骑兵驰骋,我大军又如何歼之?”
禽滑厘皱眉道,“若大军入谷围剿,匈奴困兽犹斗,恐伤亡亦重。且其若拼死突围,狭谷口,难以尽堵。”
韩信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何需大军入谷围剿?”
他竹鞭在谷口两侧的山坡上重重一点:“工院新制之‘三矢臂张重弩’,射程几何?最大抛射覆盖范围几何?”
旁边一名负责弩机改良的墨家弟子立刻答道:“回韩先生,标准三矢重弩,平射两百二十步可破寻常皮甲,最大抛射射程约三百五十步。
若采用新试制的加重矢,射程可达四百步,但精度稍降。
覆盖范围,视地形与弩阵排列,若于高处,可覆盖谷内大半区域。”
“若集中百架于此两坡,矢如飞蝗,覆盖谷地,匈奴骑兵挤作一团,避无可避,当如何?”韩信声音冰冷。
众人想象那画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箭雨覆盖,无处可逃,那将是真正的屠杀场!
“然弩箭终究有限,匈奴若冒死冲锋,或可近前。”萧何冷静地指出。
“近前?”
韩信竹鞭又指向谷口内侧几处,“此处,可预先埋设工院研制的‘蒺藜火雷’(改进版火药地雷雏形,威力有限但惊吓马匹效果极佳)。
此处,可设绊马索、陷坑。谷口最窄处,以铁车、巨木临时堵塞,后置长矛大盾,结阵固守。
匈奴马匹先遭箭雨,再遇惊雷、陷坑,冲锋之势必缓,及至谷口,已是强弩之末,面对严阵以待之步卒大阵,唯有授首!”
他语速加快,竹鞭在沙盘上快速移动,将整个“鬼见愁”山谷变成了一张立体而致命的死亡陷阱图:“此战,关键在‘诱’与‘时机’。
需准确掌握匈奴动向、疲困程度,需精心布置饵兵,需在弩阵、陷阱、堵口部队就位后方可行事。
一旦发动,务必雷霆万钧,不使其一人一马走脱!
如此,方可一举歼灭右贤王主力,震动漠南!”
厅堂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沙盘之上,那的“鬼见愁”山谷,此刻在众人眼中,仿佛已被无形的杀气与血色笼罩。
韩信的推演,丝丝入扣,将时、地利、人和、器械运用到了极致,更将匈奴的心理、习性算计在内。
这已不是简单的战术设想,而是一份详尽、冷酷、高效到令人心悸的歼灭战蓝图!
两名老卒瞪大眼睛,看着沙盘,又看看韩信,嘴唇哆嗦着,最终,那缺耳老卒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激动得发颤:“妙!妙啊!韩先生!
若当年能有慈谋划,何至于让那帮狼崽子猖狂!
这、这简直是把他们的魂儿都算透了!”
禽滑厘与腹?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
墨家精于守城器械与工程,对大规模野战谋略涉猎不深。
韩信此策,将工院的新式军械完美融入传统战法,并发挥到极致,其谋划之深远,算计之精妙,已非凡俗将领可比。
萧何则是默默心算着此策所需的人员、物资、调度、时间,越算越是心惊,但也越算越是佩服。
此策若成,所耗虽巨,然战果亦将空前,对北疆局势的影响,更是难以估量。
秦风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沙盘,看着韩信那挺立如枪的背影,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这就是兵仙韩信!未及弱冠,初次推演,便已展现出其绝世统帅的锋芒!
其谋略已不局限于一时一地一战的胜负,而着眼于整个战略局面的扭转。
得此一人,确可抵十万雄兵!
“韩将军此策,”秦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大胆周密,然亦风险极大。
诱敌深入,若被识破,饵兵危矣。
谷中设伏,若气有变,或布置不密,亦可能功亏一篑。
所需弩箭、火器、物料、人员,更是一个文数字。非精心准备、万全筹划不可为。”
韩信转身,面向秦风,躬身一礼,目光灼灼:“院主明鉴。此确为险策,亦为巨策。信今日提出,非为即刻施行,乃为抛砖引玉,指明一可能之方向。
具体细节,需结合更详尽之情报、更精准之地图、更成熟之军械,反复推演、沙盘演练,乃至规模实地验证,方可定稿。
然信以为,面对匈奴慈强敌,循规蹈矩,难有奇功。
欲毕其功于一役,非行险不可为!”
“更何况,”韩信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沙盘上那的山谷,语气斩钉截铁,“此险,可控。而胜之利,无穷!”
厅堂内,烛火跳跃,映照着沙盘上沟壑纵横的山川与那杀气凛然的标记,也映照着众人脸上或震撼、或激动、或深思的表情。
韩信这惊四座的一推演,不仅为工院军械战略所打开了局面,更在众人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奇功”的种子。
未来的北疆,或许将因今日沙盘上的这番推演,而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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