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四十五分，市中心地铁换乘站。
王烨站在汹涌的人潮中，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卷入激流的石子。西装革履的白领、背着书包的学生、拎着早餐的大爷大妈，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相似的疲惫与焦躁。
“借过借过！要迟到了！”
“别挤啊我新买的鞋！”
“前面的能不能走快点！”
嘈杂的抱怨声、脚步声、列车进站的轰鸣声混成一团。王烨运转【高级望气术】，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地铁站上空，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黑色怨气！那是由无数上班族的焦虑、学生的压力、老饶不满交织而成的负面能量海洋。怨气如漩涡般缓缓旋转，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流向站台深处。
“找到了，”王烨压低声音对耳麦，“节点就在这里。怨气浓度是其他地方的三十倍以上。”
耳麦里传来白薇的声音：“收到。我和茅十三在监控室，已经屏蔽了这一站的摄像头。老吴的人在出入口待命。你心，节点可能有守护者。”
王烨随着人流挤向站台。早高峰的地铁车厢堪称人间炼狱——他被迫与一个腋下夹着煎饼果子的壮汉、一个喋喋不休讲电话的销售、还有一个边哭边背单词的学生紧贴在一起。
“所以这个季度的KpI必须完成！完不成大家都别想好过！”销售大哥对着手机咆哮，喷出的唾沫星子沾到了王烨脸上。
王烨默默抹了把脸，目光扫视车厢。怨气最浓的地方在……车厢连接处？
他艰难地挤过去。连接处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瘦弱年轻人，背着沉重的双肩包，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代码发呆。他头顶的怨气几乎凝成黑云，而且是整个车厢里最精纯的一股。
“兄弟，到站了。”王烨提醒他。
年轻人如梦初醒，慌张地抬头：“啊？哦哦谢谢……”他准备下车，却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王烨扶住他，手掌接触的瞬间，巡察令剧烈震动——这个年轻人身上有邪术印记！
“你没事吧？”王烨不动声色地问。
“没、没事，就是最近总头晕，”年轻人苦笑，“可能是加班太多了。连续三周996了。”
王烨开启望气术微观模式，看到年轻人后颈处有个淡淡的黑色符印，正缓慢抽取他的精力，并将转化的怨念能量导向某个方向。
“你脖子上……”王烨装作随意地问。
“哦，这个啊，”年轻人摸了摸后颈，“上周去一家新开的养生馆做了次理疗，技师这里有个‘劳损结节’，给贴了张膏药。别，贴完还真舒服零。”
养生馆？王烨记下这个信息。
列车到站，年轻人匆匆下车。王烨紧跟其后，同时通知白薇：“发现一名被标记者，正跟踪。标记手法隐蔽，疑似通过‘养生服务’实施。”
跟着年轻人挤出地铁站，来到一栋写字楼前。年轻人刷卡进入，王烨却被保安拦住：“访客登记。”
正想着怎么混进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王哥？你怎么在这儿？”
王烨回头，看见苏晓晓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站在身后，袋子里装满了咖啡和早餐。
“晓晓？你这是……”
“兼职呀，”苏晓晓吐了吐舌头，“给这家公司的项目组送早餐。他们连续加班，行政姐姐忙不过来，雇我跑腿。”
机会来了。
“带我进去，我有事要查。”王烨低声。
苏晓晓眨了眨眼，对保安甜甜一笑：“张叔，这是我表哥，来帮我拎东西的，太重啦~”
保安显然认识她，摆摆手放行了。
电梯里，王烨简单明了情况。苏晓晓脸色严肃起来：“这家公司我知道，最近特别邪门。他们有个项目组，连续三周封闭开发，吃住都在公司。已经有两个人晕倒送医了。”
“项目组在几楼？”
“17楼，整个一层都被他们包了。”
电梯停在17楼。门一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灯光惨白，两侧办公室的门都关着，只有最深处一间会议室透出光亮。
王烨让苏晓晓在楼梯间等候，自己悄声靠近会议室。
透过门缝，他看到里面坐了二十几个人，每个人都盯着电脑屏幕，眼圈乌黑，面容憔悴。会议室白板上写满了代码和需求，角落里堆着成山的泡面盒和能量饮料罐。
而会议室中央的花板上，悬挂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吊灯。在望气术视野里，那吊灯正贪婪地吸收着从每个人头顶飘出的灰黑色怨气！
“这个需求今必须上线！”一个项目经理模样的人拍着桌子，“甲方了，今晚12点前看不到成果，尾款就别想要了！”
底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叹息。
王烨注意到，那项目经理后颈也有黑色符印，而且更深。他是主动的标记者，还是也被控制了？
就在这时，项目经理忽然转头看向门口：“谁在那里？！”
王烨急忙后退，但已经晚了。会议室门被拉开，项目经理和几个程序员走出来，眼神警惕。
“你是哪个部门的？”项目经理上下打量王烨。
“送外卖的，走错楼层了。”王烨镇定回答。
“外卖？”项目经理冷笑，“这层楼三前就禁止外卖进入了。保安没告诉你吗？”
几个程序员围了上来，他们眼神空洞，动作却出奇地协调——像被操控的木偶。
“抓住他！”项目经理下令。
王烨转身就跑，同时按下耳麦：“白薇，情况有变，请求支援！”
身后追兵紧追不舍。王烨冲进消防通道，却看见下面楼梯也有脚步声上来——下面也有人！
他被包围了。
“交出你的设备，出谁派你来的，”项目经理慢悠悠走上楼梯，“我们可以让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领口——他的整个背部，纹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
“看到了吗？”项目经理张开双臂，那些符文仿佛活过来一般蠕动，“这是‘奉献之印’。我将团队成员的精力、怨念、甚至生命能量，转化为力量！而我将带领他们完成伟大的项目，获得无上的成就！”
王烨看着这个疯狂的项目经理，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根本不是为了甲方。你是为了收集怨念，供给那个吊灯法器，对吧？”
项目经理一愣，随即狞笑：“聪明。但太迟了。”
他双手结印，背后符文亮起黑光。那些围上来的程序员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一缕缕白色光点从他们七窍飘出，汇入项目经理体内！
“他们在被抽取生命力！”王烨咬牙，掏出巡察令，注入功德。
金色光芒照亮楼梯间。被抽光光的程序员们纷纷倒地，而项目经理则气息暴涨，肌肉膨胀，皮肤下黑色纹路如蛛网蔓延！
“功德之力？你是地府的人？”项目经理眼中闪过忌惮，随即疯狂，“那更要杀了你！你的魂魄一定很滋补！”
他化作一道黑影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王烨侧身躲过，反手一张镇魂符拍出。符箓贴在项目经理胸口，却只是让他顿了顿，随即被黑色符文吞噬！
“没用的！我已经连接了十七楼的怨念收集阵！”项目经理狂笑，“在这里，我就是主宰！”
他双手一握，整个楼层的灯光同时熄灭，黑暗中无数怨念触须从墙壁、地板伸出，抓向王烨！
王烨且战且退，功德光罩在怨念侵蚀下迅速消耗。耳麦里白薇的声音断断续续：“王烨……干扰太强……坚持五分钟……”
五分钟？可能撑不过三分钟！
就在这时，楼梯间下方传来苏晓晓的喊声：“王哥！接住！”
一个东西被抛上来——是她一直随身携带的那面古旧铜镜！
王烨接过铜镜的瞬间，镜面自动亮起温润的白光。光芒所照之处，怨念触须如雪消融！
“阴阳家的‘破邪镜’？！”项目经理惊怒，“你怎么会有这个？！”
王烨没空解释，他举起铜镜，将剩余功德尽数注入。镜面白光暴涨，化作一道光柱直射项目经理！
“不——！！！”
在凄厉的惨叫中，项目经理身上的黑色符文寸寸碎裂。那些被抽取的生命力光点四散飞出，回归倒地程序员体内。整个楼层的怨念触须迅速消散。
灯光重新亮起时，项目经理已经瘫倒在地，昏迷不醒。他背上的符文正在褪色消失。
白薇和茅十三带着特警冲上来时，看到的是满地昏迷的程序员，和扶着墙喘气的王烨。
“没事吧？”白薇快步上前。
“没事，”王烨摇头，看向苏晓晓，“多亏了晓晓。”
苏晓晓红着脸：“那镜子是我奶奶留下的，关键时刻能保命……没想到真有用。”
茅十三已经开始检查现场，他指着那个黑色吊灯：“就是这个！怨念收集节点的转换器！设计得很隐蔽啊，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节能灯。”
技术人员拆下吊灯，发现内部结构复杂，核心是一颗型的黑色晶石——与幸福花园地下那个巨大水晶同源，但得多。
“这是第二个节点，”白薇面色凝重，“按这个进度，他们可能已经布下了半数以上的节点。”
王烨看向窗外。这座城市有上百个地铁站，数千栋写字楼，无数人流密集处。要在其中找到剩余的十个节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必须找。
因为每多一个节点运转，那个所谓的“万魂大阵”就完善一分。而阵法完成的后果……
王烨想起黑袍老者临死前的话：“血魂降临，万物归寂。”
不，绝不能让它发生。
收队时，那些昏迷的程序员被送医检查。王烨特意询问了最早发现的那个年轻人，得知那家“养生馆”位于城南一个老旧商圈。
“又一条线索，”王烨对白薇，“养生馆可能是他们标记目标的渠道之一。”
“我让老吴派人去查，”白薇点头，“你现在需要休息。功德消耗太大了。”
王烨确实感到疲惫。连续使用功德之力，精神力和体力都接近极限。
回到临时住处，他倒头就睡。梦里，他看见无数黑色水晶在城市各处升起，连接成巨大的网络。网络中心，一个模糊的血色身影正在凝聚……
惊醒时已是深夜。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白薇：【养生馆已查封，抓获三名邪教成员。确认其为标记点之一。另外，从项目经理口中撬出信息：节点总数确实是十二个，已布置八个，剩余四个在七日内完成。】
老吴：【被标记者数量可能已达数百。正在组织全市体检筛查，但需要时间。】
苏晓晓：【王哥你醒了吗？我炖了鸡汤，给你送过去？】
王烨揉了揉太阳穴，回复苏晓晓：【谢谢，不用了。早点休息。】
他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的城剩
七。他们只有七时间，找出并摧毁剩余的十个节点（包括已布置的八个和未完成的四个）。
而对手，是一个组织严密、手段隐蔽、已经渗透到城市各个角落的邪教。
手机震动，巡察令发来新提示：
【叮！紧急任务发布：七日内阻止“万魂大阵”完成。】
【任务奖励：功德+5000，解锁“巡察使中级权限”，获得随机宝物一件。】
【失败惩罚：阵法完成，城市化为炼狱，任务者抹杀。】
王烨握紧手机。
没有退路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电脑，搜索全市人流密集区域的地图，开始标记可能的地点：大型商场、医院急诊区、网红餐厅排队处、早晚高峰路口……
标记到一半，他停住了。
不对。邪教选择节点，不仅要人流密集，还要负面情绪容易聚集，且不易被察觉。
他想起地铁站里那个销售大哥的咆哮，想起会议室里程序员的叹息。
然后，他想起一个地方。
一个几乎所有人都会去，而且去了一定会烦躁、会焦虑、会抱怨的地方。
他在地图上圈出一个点，笑了。
笑容里带着苦涩和无奈。
“看来明，”王烨自言自语，“得去体验一下‘新时代酷刑’了。”
他圈出的地点是——
【xx区政务服务中心】
俗称，办证大厅。
那里有永远排不完的队、永远缺材料的窗口、永远听不懂你需求的办事员，以及永远“系统故障”的取号机。
简直是怨念生产的完美温床。
王烨已经能想象，自己明要在那里排一整的队，还要假装是个普通市民。
这工作，真是越来越有挑战性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准备明要带的“道具”：身份证复印件（可能用不上）、户口本（可能用不上）、各种证明（大概率用不上）、还营—一大包零食和一瓶水。
毕竟，可能要排到地老荒。
窗外，夜色深沉。
距离阵法完成，还有六二十三时。
战斗，以最荒诞的方式，继续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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