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放心。”周掌柜收回思绪，声音愈发恭敬，“向晴便是我的亲生女儿，这些年来，我待她如何，地可鉴。”
平怀远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住，若孩子日后受了什么委屈，务必先发信告知我。宫里头......”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暂且不要惊动。娘娘在宫中不易，莫要让她再为这些事徒增烦忧。”
这话得平淡，周掌柜却听出了字里行间那沉甸甸的分量。
他连忙起身，深深一揖：“谨遵大哥吩咐。”低下头时，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他知道，这不仅是对女儿的关心，更是对周家的警告。
这个秘密，必须永远烂在肚子里。
从衙门出来，已是月上郑马车候在门外，车辕上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一上车，平氏就忍不住絮叨起来：“大哥既然向晴的性子无妨，那咱们更该好生宠着。改日我得给大姐去封信......”
“糊涂！”周掌柜猛地低喝，脸色显得格外阴沉，“方才大哥的话你没听见？此事万万不可惊动宫里！”
平氏被他吓得一颤，委屈道：“我这不是为了孩子好么？再大姐如今是娘娘，照应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对......”
“你懂什么！”周掌柜额角青筋跳动，声音压得极低，“那是欺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周掌柜靠在车壁上，闭目不语。
这些年来，他不知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尽是抄家问斩的血腥场面。
可每当看见向晴那丫头明媚的笑脸，听见她脆生生地喊“爹爹”，那些恐惧又都化作了难以割舍的牵挂。
那个曾经被他当作交易筹码的孩子，不知何时已成了他心尖上的肉。
平氏却想不了这许多。她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喃喃自语：“咱们在这地方也就罢了，可向晴那孩子......总该活得痛快些。自己飞黄腾达了，把孩子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什么……”
周掌柜闻言，只在心中苦笑。
他何尝不想让女儿一世无忧？可这秘密就像埋在地底下的一颗火雷，稍有不慎，便是焚身之祸。
马车转过街角，周府的大门已在眼前。
一道火红的身影如燕雀般轻盈地掠下台阶，正是周向晴。
“爹！娘！你们怎么才回来呀！”她几步迎到车前，语气带着娇嗔，顺手便自然地扶住了正欲下车的平氏，“饭菜都让刘妈热邻三回了，再热下去，那清蒸鱼的鲜味儿都快跑光啦！”
平氏就着女儿的手稳稳落地，立刻反手握住她，触到她指尖微凉，顿时心疼得蹙起眉：“哎哟，我的祖宗，你就在这风口里站着等？着了凉可怎么好！你自己吃了没有？可不准饿着肚子等我们！”她一边，一边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女儿微凉的手指。
周向晴灿然一笑，眉眼在府门悬挂的灯笼映照下格外明亮：“我吃了，不过刚才在后院练了两趟剑，这会儿又饿啦！我们快进去吧，爹，娘，我都饿坏了！”她着，另一只手挽住了刚从车上下来的周掌柜的胳膊，轻轻摇晃，带着不容拒绝的雀跃。
周掌柜听着女儿充满活力的声音，心头积压的沉重与阴霾，立刻消散了几分。
他脸上露出真切而宽和的笑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好，我们回家吃饭，让刘妈做多几个你爱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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