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疏影那句“以血为引,以念为桥,于子午之交”的提点,如同暗夜中的一缕萤火,虽微弱,却为林云岫指明了方向。她将这句话反复咀嚼,刻印在心,不敢有丝毫遗忘。
子午之交,即每日午时与子时,地阴阳交替,灵气潮汐涌动最为明显之时。她需要等待。
接下来的两日,林云岫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沉寂,除了必要的宗门活动,几乎足不出户,将所有时间都用来调息养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她必须确保在尝试时,精神高度集中,念力纯粹,方能增加那一丝成功的可能。
终于,到了次日午夜,子时将至。
夜空如墨,月隐星稀,唯有山风穿过林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云岫确认四周无人窥探后,悄然离开住处,施展身法,如同一缕青烟,掠向后山更为荒僻的一处狭窄幽谷。簇灵气稀薄,怪石林立,平日罕有人至,正是尝试秘法的理想场所。
幽谷深处,万俱寂,唯有风声更显清晰。林云岫寻了块较为平坦的巨石盘膝坐下,将状态调整至空明,默默等待着那个特定时刻的来临。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感受到周遭地间那无形的灵气开始如潮水般缓缓涨落,达到某个微妙的波峰时——子时到了!
林云岫猛地睁开双眼,眸光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毫不犹豫,并指如刀,在左手腕脉处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她不敢耽搁,立刻将温热的鲜血涂抹在一直紧握于右手的青鸟玉佩之上。
鲜血触及玉佩,并未滑落,反而如同被饥渴的海绵吸收般,迅速渗透进去。原本温润的青玉表面,骤然亮起一层妖异的血光!
与此同时,林云岫全力运转《镜心诀》,将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思念、所有对父亲下落的执着与渴望,化作一道纯粹而坚韧的意念之桥,毫无保留地灌注到玉佩之中!
“爹……你在哪里?回答我!”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嗡——
青鸟玉佩剧烈地震颤起来,表面的血光忽明忽暗,与林云岫灌注的念力激烈地交织、碰撞。一股远比上次强烈、却依旧充满干扰和阻碍的感应,断断续续地传来。
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变幻,那片浓稠的黑暗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感受到其中弥漫的阴冷与死寂。锁链的轮廓也具体了些,似乎是某种刻满了符文的特制金属……而那个模糊的侧影……
这一次,林云岫看得更真切了些!那侧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极其艰难地……转向了她的方向!一张饱经折磨、苍白憔悴,却依旧能看出往日清矫轮廓的脸,在干扰严重的画面中一闪而过!
是父亲!真的是父亲!他还活着!
林云岫的呼吸瞬间窒住,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然而,就在她想要看得更清楚,想要捕捉任何一丝声音或更多细节时,异变陡生!
玉佩传来的感应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那股阴冷、恶毒、充满排斥意味的“遮秘纹”之力骤然加强,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针,沿着那脆弱的意念之桥,反向朝着林云岫的神魂狠狠刺来!
“呃!”林云岫闷哼一声,只觉得脑海中如同被千万根钢针攒刺,剧痛难当,眼前阵阵发黑,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连接眼看就要崩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幽谷入口处。
江疏影!
她依旧是白纱覆目,但在那层薄纱之后,琉璃色的重瞳已然开启,倒映着虚空中那常人无法得见的、正疯狂反噬林云岫的灰黑色秘纹之力!她并指如剑,隔空朝着林云岫与玉佩连接的那片虚空轻轻一点!
没有惊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精纯、浩瀚、带着某种涤荡与抚平意味的无形力量,如同春风化雨,悄然融入。
那狂暴反噬的“遮秘纹”之力,在与这股力量接触的瞬间,如同沸汤泼雪,竟诡异地凝滞、平息了大半!虽然未能完全驱散,却为林云岫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林云岫强忍着神魂的刺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拼命凝聚最后一丝念力,投向那即将彻底破碎的感应画面——
在画面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刹那,她似乎看到,父亲用尽力气,抬手指向了某个方向,嘴唇艰难地开合,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的轮廓……
紧接着,一切感应戛然而止!
青鸟玉佩上的血光彻底黯淡,恢复成冰冷死寂的模样。林云岫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撞击石头的疼痛并未传来,她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冷淡香、却意外并不冰凉的怀抱。
江疏影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扶住了她脱力的身躯。
林云岫虚弱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那近在咫尺的白纱。她想开口道谢,想问江疏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想出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却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江疏影低头“看”着她,白纱之下,无让见她的神情。她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点柔和的白光,轻轻点在林云岫的眉心。
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涌入,迅速抚平着她神魂因反噬而造成的震荡与创伤,那针扎般的剧痛缓缓消退。
“莫要言语,凝神调息。”江疏影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她扶着林云岫坐好,自己则静立一旁,白纱覆目的脸庞微微抬起,仿佛在“仰望”着幽谷上方那片被峭壁切割出的狭窄夜空,又仿佛在感知着那残留的、来自太华宗“遮秘纹”的恶毒气息。
林云岫依言闭目调息,借助江疏影渡入的那股力量,快速稳定着自身翻腾的气血与受损的神魂。脑海中,父亲最后那指向某个方向的画面,以及那无声的唇语,如同烙印般清晰。
他指的方向是……西方?还是西南?
他的那几个字是……“阵眼”?还是“镇狱”?
信息依旧模糊,但比起之前毫无头绪,已是壤之别!而且,父亲确实还活着,被困在某处,被太华宗以强大的秘法封锁!
约莫一炷香后,林云岫感觉好了许多,虽然神魂依旧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她睁开眼,发现江疏影仍站在那里,如同守护着什么。
“大师姐……”林云岫挣扎着想要站起行礼。
“不必。”江疏影阻止了她,声音平淡,“你看到了什么?”
林云岫深吸一口气,将她最后看到的景象——父亲指向的方向以及那模糊的唇语,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江疏影。此刻,她对江疏影的信任,因这及时的援手与共同的秘密,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江疏影静静听着,沉默片刻,方才道:“西方……阵眼……或镇狱……”
她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白纱之后,无让见她的琉璃重瞳中,正有无数的命运之线疯狂推演、组合,与已知的诸多信息相互印证。
“太华宗辖境西方,有名之地众多。但需以‘遮秘纹’封锁,且可能与‘阵眼’或‘镇狱’相关者……”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其一,便是位于西极荒漠边缘的……‘黑水镇狱’。”
黑水镇狱!
林云岫心头一震。她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太华宗管辖范围内一处令人闻之色变的禁地,据关押着诸多触犯太华宗规条的重犯,以及一些捕获的邪魔外道,戒备森严,有进无出!
父亲竟然被关押在那里?!
“多谢大师姐!”林云岫激动之下,再次想要行礼。
江疏影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这一礼。
“我并未帮你什么。”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疏离,“今夜之事,你从未见过我,我亦从未至此。黑水镇狱之事,非同可,非你现今所能触及。忘掉它,潜心修行,方是正道。”
完,她不待林云岫回应,身形一晃,已如幻影般消失在幽谷的黑暗中,来得突兀,去得飘忽。
林云岫独自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再次沉寂的青鸟玉佩。幽谷的风吹在她身上,带着彻骨的寒意,但她心中却燃烧着一簇前所未有的火焰。
黑水镇狱……父亲竟然在那里!
江疏影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她如何能忘?如何能安心修行?
她看向江疏影消失的方向,心中明了,这位大师姐看似冷漠的划清界限,实则是一种更深层的保护。她不能连累她,不能连累琼霄阁。
前方的路,依旧遍布荆棘,强敌环伺。但目标,已然清晰。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西方那被重重山峦与无尽黑夜笼罩的方向。
无论那黑水镇狱是何等龙潭虎穴,她都必须要去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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