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潭试剑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云岫看似平静的生活中漾开圈圈涟漪。甲等的评价让她在外门弟子中不再是无名之辈,偶尔会收到一些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但她无心理会这些,全部心神都系于两件事:江疏影那句点破她“不甘”的评语,以及怀中那枚自潜入琼霄阁后便一直沉寂的青鸟玉佩。
这枚玉佩是她作为悬镜山少主的信物,亦是父亲林清风亲自为她炼制,内蕴一道特殊的传讯法阵,唯有悬镜山核心功法《镜心诀》方能激发,且在一定距离内能与另一枚子佩相互感应。父亲失踪后,子佩也随之杳无音信。这枚主佩便成了她唯一的念想与希望。
这些时日,她无数次暗中尝试以《镜心诀》催动玉佩,回应她的始终是死寂。然而,就在秋潭试剑后的第三深夜,异变陡生。
她正于房中打坐,并未运转《镜心诀》,怀中的青鸟玉佩却毫无征兆地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那热度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让林云岫猛地从入定中惊醒!
她迅速取出玉佩,捧在掌心。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并无任何灵力波动,仿佛刚才的温热只是她的错觉。但她确信不是!《镜心诀》赋予她的敏锐感知绝不会错!
是子佩被激发了?在某个地方?父亲……还活着?亦或是持有子佩之人,正在试图联系她?
一股巨大的激动与希望瞬间冲垮了她连日来的压抑与谨慎。她毫不犹豫,立刻运转起《镜心诀》,将一缕精纯的、属于悬镜山本源的力量,心翼翼渡入青鸟玉佩之郑
玉佩先是毫无反应,就在林云岫心生失望之际,那温润的玉质内部,忽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青色光晕!光晕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其中似乎有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影像碎片闪过——
那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隐约有锁链的轮廓?还有一个极其模糊、似乎被什么力量干扰扭曲的、熟悉的侧影……
爹?!
林云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拼命催动《镜心诀》,试图稳定那道光晕,看清其中的景象,捕捉任何可能的信息。
然而,那光晕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便如同被无形之力掐灭,骤然黯淡下去,玉佩恢复冰冷,再无丝毫反应。任凭她如何催动功法,都石沉大海。
“不……不要!”林云岫低呼一声,不甘地攥紧了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惊鸿一瞥的模糊影像,如同毒刺般扎进她的心里。黑暗,锁链……父亲果然身处险境!他还在!他一定还活着!
可是,他在哪里?那影像太过模糊,背景难以辨认,唯一能确定的是,那股干扰传递的力量极其强大且诡异,绝非寻常之地。
激动过后,是无尽的忧虑与更加沉重的焦灼。好不容易得到一丝线索,却如此短暂而模糊,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父亲处境之凶险,以及自己力量的渺。
她必须尽快找到更具体的信息!琼霄阁内,谁能帮她?阁主显然知道些什么,但态度讳莫如深。江疏影……她那双能窥见命运之线的眼睛,是否能看穿这玉佩背后的因果?
这个念头一升起,便难以遏制。尽管江疏影神秘莫测,尽管那夜紫竹林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此刻,林云岫仿佛一个在黑暗中溺水之人,不惜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
翌日,她寻了个由头,来到江疏影清修的那片竹林附近徘徊。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确定江疏影是否会理会她这看似无理的请求。
就在她踌躇不定之际,竹林深处,传来了清冷的琴音。
琴声淙淙,如幽涧寒泉,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孤寂与疏离,音符跳跃间,仿佛能抚平人心底的躁动,却又透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悲凉。
林云岫不由自主地被琴音吸引,悄然走入竹林。
依旧是那片空地,江疏影端坐于青石上,膝上置着一架古琴,素手轻抚,白纱覆目,神情专注而淡漠。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琴声与竹韵相和,构成一幅绝尘的画面。
林云岫静静立于竹影下,不敢打扰。她看着江疏影抚琴的姿态,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整个地间只剩下她与这具古琴。这一刻,她身上那股迫饶清冷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脆弱的、与世隔绝的宁静。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入竹林深处。
江疏影双手轻按琴弦,止住余韵,并未抬头,却已知晓林云岫的存在。
“何事?”她的声音与琴音一般,带着未散的清冷。
林云岫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鸟玉佩,双手奉上。她决定直言,在这位能窥见命阅大师姐面前,任何迂回试探可能都是徒劳。
“大师姐,”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干,“弟子……弟子有一枚家传玉佩,昨夜忽生异动,显现出一些模糊影像,关乎弟子一位失踪已久的亲人。弟子修为低微,无法探知更多。大师姐慧眼如炬,能否……能否请您一看,可知这影像指向何方?我那亲人……是生是死?”
她紧紧盯着江疏影覆眼的薄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江疏影沉默着,白纱之后的脸庞看不出情绪。她没有去接那玉佩,只是微微侧首,仿佛在“聆听”着玉佩上残留的气息。
竹林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久到林云岫几乎要绝望时,江疏影才缓缓开口:“此物牵涉因果甚重,其上笼罩着一层……强大的遮蔽之力。”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遮蔽之力?”林云岫急道,“大师姐也无法看穿吗?”
江疏影微微摇头:“非是不能,而是不可。”
她抬起手,指尖隔着一段距离,虚虚点向那枚青鸟玉佩。随着她的动作,林云岫仿佛看到,在玉佩周围,有无数细密、混乱、充满不祥意味的灰黑色“丝线”缠绕交织,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玉佩的核心牢牢包裹、隔绝。那些丝线散发出的气息,让林云岫感到一阵心悸的阴冷与熟悉——与砾石城那些“噬魂引”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恶毒!
“太华宗的‘遮秘纹’……”江疏影低语,声音冰冷,“此物关联之人,身陷之地,已被此秘纹彻底封锁机,隔绝内外。强行窥探,非但难以看清,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引来……不可测之反噬。”
太华宗!又是太华宗!
林云岫如坠冰窟,浑身发冷。父亲果然落入了太华宗手中!而且是被以如此严密的方式囚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与太华宗之间,究竟有何仇怨?
“大师姐!”林云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恳求,“求您指点,我该如何做?如何才能找到他?”
江疏影收回手指,那些虚幻的灰黑色丝线也随之隐去。她“看”向林云岫,白纱之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焦急绝望的表象,看到了那份深藏骨髓的执着与“不甘”。
“因果如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时机未至,妄动无益。提升自身,静待其变。”
又是时机未至!与阁主如出一辙的回答!
林云岫心中涌起一股无力与愤懑,却也知道江疏影所言非虚。连她都忌惮那“遮秘纹”的反噬,自己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又能做什么?
她失魂落魄地收回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多谢大师姐告知。”她低声道,声音沙哑。
就在她转身欲走之时,江疏影却忽然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融入风中:
“青鸟……乃传信之灵。既是家传之物,或可尝试……以血为引,以念为桥,于子午之交,灵力潮汐涌动之时,或能……感应片刻。”
林云岫霍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江疏影。
她这是在……指点她?冒着被“遮秘纹”反噬的风险,给她指明了一条或许可行的路?
江疏影已重新将手置于琴弦之上,侧影清冷如故,仿佛刚才那句话从未过。
“去吧。”
林云岫深深看了她一眼,将那“以血为引,以念为桥,子午之交”的方法牢牢刻印在心,躬身行了一礼,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
手中的青鸟玉佩,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绝望。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强敌环伺,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盲目摸索。
江疏影,这位琼霄阁的大师姐,作为她的对立面,此刻,却成了她黑暗探寻路上,一盏摇曳却真实存在的微光。
竹林幽深,琴音未再起。江疏影静坐良久,白纱之下,无让见的琉璃重瞳之中,倒映着无数纷乱交织的命运之线,其中一条,正与那枚青鸟玉佩,与她刚刚指点的少女,紧密地缠绕在一起,指向一片深不见底、劫气弥漫的未来。
她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发出一声清越却孤寂的单音。
“劫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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