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滑入黑暗,后背紧贴石壁缓缓下滑。粗糙的岩面刮过手臂与肩头,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格外清晰。我没有挣扎,任由自己被尸蟞群拖向深处。那些虫子仍在身上爬行,足肢卡进衣领,黏液顺着脖颈流下,冰凉刺骨。
滑行逐渐减缓,最终停在一处斜坡下方。四周归于死寂,唯有细微的摩擦声从头顶传来,仿佛无数细节肢正缓慢移动。我躺在地上,左手撑地试图支撑身体,断裂的指骨传来一阵钝痛。右手掌心仍残留着尸蟞的湿滑黏液,难以甩脱。
我没有立刻起身。
先感知气流方向。一丝极微弱的风自前方甬道深处吹来,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明通道并未完全封闭。我慢慢抬起右臂,指尖触到右侧岩壁。表面凹凸不平,遍布划痕,层层叠压,深浅交错。有些已风化泛白,有些却还新鲜,边缘泛着暗红。
我用发丘指沿着一道新痕轻轻抚过。指腹下的温度略高,像是刚留下不久。麒麟血在血管中微微发烫,不是预警,而是一种感应。稍一用力,一滴血从指尖渗出,顺着抓痕流入石缝。
三息之后,石纹中浮现出两个字。
歪斜、扭曲,如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刻下——“救我”。
血色短暂浮现,随即隐去。可那两字已烙进视线。我盯着墙面,呼吸未变,心跳平稳。这不是求援,是陷阱。若真有人留下讯息,不会只写这两个字便戛然而止。况且,抓痕太过规整,像是刻意布置的假象。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声音。
一声呜咽,断续微弱,像孩子在哭。声音很轻,却在封闭的甬道中来回撞击,变得忽远忽近。接着是低语:“帮帮我……”
我没有回头。
腕间的血依旧温热,却未加剧。这意味着危险不在声源处。真正的杀机,从不会提前泄露气息。我缓缓转动脖颈,准备查看后方,耳朵却先捕捉到了空气的震动。
破风声自头顶上方袭来。
我立即收肩,胸膛内陷,整个人如纸片般贴紧左侧岩壁。一道青铜锁链擦着鼻尖飞过,“铮”地一声钉入对面石壁。链尾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锁链有拇指粗细,末端刻着模糊符文,看不出属于哪一支门系。它并非随意射出,角度精准,直取咽喉。若我方才转身查看,此刻早已被贯穿。
哭声消失了。
连同那句“帮帮我”,一同沉入黑暗。我知道,那是诱饵。利用人心中的怜悯,引人松懈,再趁机击杀。设局之人熟悉心理,也了解我的反应模式。
我仍靠在岩壁上,未动分毫。
左手五指撑地,断裂的指骨让动作受限。右手收回,指尖的血已然凝结。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望向那道刻着“救我”的墙面。抓痕的位置、深度、倾斜角度,全都经过计算。甚至连血字浮现的时间,也是为了配合哭声出现。
这并非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对付我。
早年在长白山外围清理叛支时,曾遇类似机关。以幻音引路,再以铁索绞杀。那次死的是一个年轻盗团首领,他听见亡妻呼唤,走入陷阱,被三根倒钩链撕成两半。
我慢慢站起,单膝顶地,借力撑直身体。腿上有几处伤口,被尸蟞咬穿的地方仍在渗血。但我不能停留。这条通道,绝不会只有一道机关。
正要迈步,眼角余光扫过锁链钉入的石壁。
那里也有抓痕。
比右边更密集,几乎覆盖整片区域。我走过去,蹲下身,用发丘指探查。痕迹更深,有些甚至切入岩石内部。我再次让指尖渗出血珠,滴入其中一道最深的沟槽。
这一次,什么也没发生。
我静等五息,确认无反应后,才收回手。但就在起身瞬间,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仍是孩子的哭腔,仍是那句“帮帮我”。这次,声音竟从锁链上传来。金属轻微震动,发出类似人声的共鸣。我伸手握住链身,冰冷坚硬,无任何异常波动。
可生音还在继续。
我松开手,退后半步。目光落在锁链连接的上方岩顶。那里有一块突出的石檐,黑得看不见轮廓。若我是布置者,第二道机关必设于此。
我摸了摸腰间。
黑金古刀仍在。但我不打算拔除。此处空间太窄,刀刃施展不开,且一旦亮火,反而暴露位置。我转而将右手贴回墙面,沿着最初的抓痕重新走过一遍。
指腹下的纹理变了。
刚才那道新鲜的痕迹边缘开始龟裂,似有东西正从内部撑开。我迅速抽手,后撤一步。下一瞬,整片岩壁发出轻微的“咔”声,那道抓痕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一股灰白色粉末喷出。
我闭气侧身,躲开正面喷射。粉末落地,聚成一堆,形状像一枚残缺的印章。我没去碰它。越是像线索,越不可轻信。
空气恢复平静。
哭声不再响起。锁链垂落不动。我站在原地,盯着那堆粉末片刻,然后转向前方甬道。黑暗依旧浓重,但我知道,不能再靠墙行走。两侧岩壁,皆不可信。
我开始往前走。
脚步极轻,每一步都先试探地面是否稳固。走了约十步,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我立刻停住,未抬脚。低头看去,石板边缘有细微缝隙,似被人为撬动过。
我弯腰,用指尖勾住一侧,慢慢掀起。
下面是一个浅坑,里面摆着一只干枯的手掌。手指蜷曲,掌心朝上,仿佛在等待什么放入。手腕断口整齐,非撕裂伤,而是被利器切断。皮肤呈青灰色,显然已死去多时。
我没有碰它。
但就在直起身子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叮”。
像是金属落地。
我猛地转身,右手已摸到刀柄。可身后空无一物。只有那条钉在墙上的锁链,不知何时移了位置。原本垂直悬挂的链身,如今微微偏斜,末端离地高出了一寸。
我盯着它。
三秒后,锁链轻轻晃了一下。
不是风吹,也不是震动。是有人在另一端拉动。
我立刻明白。那声“叮”,不是金属落地,是拉链的信号。有人在远处操控这套机关,刚才的一仟—抓痕、血字、哭声、手掌——都是为了让我一步步走入预设路线。
而现在,他们知道,我已经识破了。
我松开刀柄,改用左手撑住岩壁,缓缓后退。每退一步,都留意脚下石板的变化。徒第五步时,右脚踩中的石板发出轻微的“咯”声。
我立刻抬脚。
下一瞬,头顶岩壁猛然张开一道暗格,一根青铜矛疾射而下,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直接没入地面。
暗格随即闭合,仿佛从未开启。
我站在原地,呼吸平稳。那一矛速度极快,但角度偏了一点。若是冲着头部而来,未必能避。但现在看来,对方并不想杀我,只是在逼我前进。
我再次看向甬道深处。
黑暗依旧,但我知道,尽头一定有什么等着我。可能是新的陷阱,也可能是唯一出路。我不能再按他们的节奏走。
我蹲下身,从鞋底剥下一片尸蟞的甲壳碎片。走到刚才触发机关的石板前,将碎片轻轻放在上面。
接着往后退开。
等了十息,什么也没发生。
我又走近,用发丘指敲了敲旁边的岩壁。敲击声回荡出去,远处似乎有轻微共振。
我记住了这个频率。
然后我绕开那块石板,贴着左侧岩壁继续前校这次我没有用手触碰墙面,而是用肩膀轻蹭,保持接触的同时避免触发可能的机关。
走了不到二十步,前方空气变得更冷。地面也开始下倾,坡度不大,但足以察觉。我放慢脚步,每一步都先用脚尖试探。
突然,右脚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是一截断裂的绳索。颜色发黑,似被火烧过。我蹲下,捏起一端。绳结打得极为特殊,是张家旧时用来标记封印点的样式。
我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把它塞进衣领内侧。
继续往前。
甬道开始收窄,两边岩壁距离缩短,最后只剩一人宽。我只能侧身通过。就在我挤过去的瞬间,左手无意中碰到岩壁。
指尖下的触感不对。
不是石头,也不是泥土。更像是某种织物,压在石层之下。我停下动作,用发丘指仔细探查。表面覆着一层薄灰,抹开后露出一角暗红色的布料。
我用力一扯。
布料撕裂声在甬道中响起。接着,整片岩壁松动,一块石板向外翻出,露出后面的空间。
里面嵌着一具尸体。
蜷缩着,穿着褪色的族老长袍,胸口插着半截短刀。脸上覆着一层白灰,看不清面容。但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一块铁牌,牌身刻着半个“守”字。
我认得这块牌子。
和我掌心的那一块,原本是一对。
喜欢盗墓笔记:东北张家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盗墓笔记:东北张家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