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尽头不再收窄,前方的空间骤然开阔。我停下脚步,右脚踩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鞋底残留的尸蟞黏液让步伐略显滞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金属味,不浓,却持续不断。我没有抬手去擦脖子上的冷汗,也没有触碰腰间的黑金古刀。
面前立着一面青铜镜。
一人高,嵌于石壁中央,边缘刻着断裂的符文带,像是被人用利器强行剥走过什么。镜面并不光滑,如同水面般微微晃动,映出的却并非我此刻的模样。
一个孩子出现在镜郑
约莫五岁,穿着缩版的守门人长袍,脖颈处有一圈浅色印记,尚未成型。他被一名灰袍人抱着,脚下是皑皑雪地,身后是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风很大,吹起袍角,也掀开了灰袍人兜帽的一角,露出半截下颌。
我没有动。
镜中的画面开始循环。每一次重复,孩子的脸都会转向镜外一次。第三次时,他的眼睛对上了我的视线——空洞,无焦点,可我知道他在看我。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是从镜中传来,而是直接在我耳边响起,低沉、缓慢,带着熟悉的阴冷:“你逃了二十年,不累吗?”
是张怀礼的声音。
我左手猛地攥紧,掌心裂开的伤口再次渗出血丝。这不是错觉。这句话我听过。幼年受训时,族老站在刑架前的就是这句。那时只要听见这个声音,就意味着有人被判定为叛族者,接下来便是血池浸泡,三三夜不得睁眼。
镜面忽然泛起波纹。
一只手臂破镜而出,苍白干瘦,指尖弯曲如钩。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从镜面不同位置探出,有的贴着边缘爬行,有的径直伸向我的面部。我没有后退,身体本能反应——缩骨功瞬间发动,肩胛向内收拢,整个人横向滑出半步,避开了最前面那只手的抓取。
那些手臂没有追击。
它们悬在空中,缓缓摆动,仿佛在等待某种指令。我盯着镜面,呼吸节奏未变,心跳却加快了一瞬。镜中的孩子仍在注视我,嘴唇未动,可那句话又响了起来:“为什么不进来?门一直为你开着。”
我没有回答。
发丘指轻轻触地,指尖下的石板温度正常,没有机关波动。麒麟血在血管里发烫,不是预警,也不是攻击前的沸腾,而是一种牵引感,像有什么东西在拉它。
就在这时,右侧阴影里浮现出一道人影。
五岁的孩童模样,光脚站在地上,身上穿的也是守门人长袍,但比镜中的更旧,领口已磨出毛边。他手中托着半块青铜牌,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罪”字。牌身轻微震颤,频率与我体内的血液跳动完全一致。
他是从岩壁里走出来的。
没有脚步声,落地不留痕迹。他站定后抬头看我,眼神清澈,不像幻觉,也不似死物。他开口话,声音稚嫩,却穿透了所有杂音:“为什么……血会烫?”
我没有看他手中的牌。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那里本该有影子,可地面一片空白。他不是实体,也不是单纯的幻象。他是记忆的一部分,是从我体内被剥离又重新聚合的东西。
镜中的画面仍在循环。
灰袍人抱着孩子走向大门,雪花落在肩头,未曾融化。每重复一次,镜面伸出的手臂便多出几条。如今已有十几只悬在半空,分布在不同高度,有的指向我的喉咙,有的对准双眼,还有一只悄然移向背后。
我没有回头。
余光足以捕捉动作轨迹。这些手不会贸然进攻,它们在等——等我话,等我靠近,等我伸手去碰那面镜子。
但我不能动。
刚才那一闪念的迟疑已经足够危险。就在孩子问出“血为何烫”的瞬间,麒麟血的热度陡然提升,沿着手臂向上蔓延,烧得骨头发麻。那半块青铜牌也在同步震颤,每一次抖动都让我太阳穴抽痛一下。
这不是巧合。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尖有干涸的血迹,来自上一节甬道里的锁链陷阱。那时我用发丘指探查墙面,血滴进抓痕,显现出“救我”二字。而现在,同样的血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缓缓渗出毛孔,朝铜镜底部移动。
血珠落地,并未散开。
它像被吸住一般,贴着地面爬行,最终钻进铜镜底座的缝隙里。几乎同时,镜中孩子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是笑。
是失控的表情。
下一秒,整个镜面剧烈晃动,所有伸出的手臂猛然收紧,朝着我扑来。我立刻后撤,缩骨功将身形压缩到极限,背部紧贴岩壁,堪堪避开正面袭击。几只手抓空后插进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指甲刮过石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仍未拔刀。
黑金古刀依旧在鞘中,纹丝未动。
因为我知道,这一刀不能轻易出。
刀一旦离鞘,便会打破某种平衡。眼前的铜镜不是寻常器物,它是封印的出口,也是记忆的入口。若我以武力破之,可能会释放更多无法控制的东西。
那个手持青铜牌的孩子仍站在原地。
他未因镜中异变而惊慌,也未后退。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牌,随后再次抬头望向我。这一次,他向前迈了一步。
脚底依旧没有影子。
但他迈出的这一步,让整个空间的气流发生了变化。那些悬在空中的手臂动作变得迟缓,镜中循环的画面也出现了卡顿。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在干扰铜镜的运转。
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血会烫?”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重了些。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可我的身体给出了回应。麒麟血继续升温,从手臂蔓延至胸口,再向下肢扩散。我能感觉到每一滴血都在震动,与那块“罪”字牌形成共鸣。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时候在血池里浸泡时那样——明明意识清醒,身体却不属于自己。
镜面再次波动。
这一次,画面变了。
不再是入族场景。镜中出现的是一个地下祭坛,四壁插满火把,中央有一座石台。台上躺着一个孩子,全身赤裸,被铁链固定。几名身穿族老长袍的人围在四周,手中捧着青铜碗。其中一人割开手掌,鲜血滴入碗郑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镜中手臂尽数收回,铜镜表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个手持青铜牌的孩子依然站着,目光未曾离开我。
他轻声:“他们我是罪。”
我没有动。
血还在往铜镜底部流。我的指尖已经开始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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