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未动,刀锋低垂。
地宫无风,可那声音却在蔓延。仿佛从极深的地底爬出的东西,贴着地面游走,踩在骨缝之间。我盯着张怀礼断臂之处,黑雾缠绕中,一缕细丝连着那只掉落的手掌,微微晃动。
他没有看我。
目光落在左脚下的砖缝里,那里有一道红线,似血非血,正缓缓扩散。
然后他抬手。
自黑雾深处取出一枚玉哨,色泽黯沉,表面布满裂纹。他将哨子抵至唇边,轻轻一吹。
尖啸声刺耳而来,直钻颅脑,比铁器刮过石板更令人窒息。我本能欲举刀,手腕却一沉——赤焰猛地颤了两下,火光骤然压低。
地面开始震。
并非震动,而是某种庞然之物在下方撞击。岩壁迸裂,蛛网般的裂缝迅速蔓延。一块碎石砸落,溅在我脚边。
触须先探了出来。
漆黑、带节肢,从裂缝中一只接一只地钻出。那些东西爬行极快,甲壳摩擦地面,发出密集如雨的刮擦声。我看清了——是虫,背覆硬壳,口器张开时露出钩状獠牙,足肢交错如锁链绞紧。
第一只落地,第二只紧随其后。不到十息,地上已遍布其影。它们不攻不杀,只是爬行,向四面八方蔓延,攀上墙壁,覆上穹顶,遮蔽所有光源。
主殿陷入黑暗。
不是灯灭的暗,是被活物覆盖的黑。头顶、脚下、四周,尽数被这些虫群吞没。我能听见它们爬行的声音,密如暴雨击打铁皮,压得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横刀。
赤焰划出一道弧光,斩向最近的一簇尸蟞。刀锋过处,数指断裂,黑血喷溅,在火焰中烧成焦灰。又有三只扑来,被我以刀背扫开。
但杀不尽。
刚劈开一片空隙,下一瞬便有更多填补上来。它们无惧火光,亦不知死为何物,前仆后继涌至。我退半步,右脚踩中一只未死的尸蟞,甲壳破裂,内里黏液沾上鞋底,滑腻冰冷。
它们开始攀附。
一只跃上腿,甲壳紧扣皮肤,尖刺扎入肌理。我甩腿未脱。另一只顺着裤管向上,被我挥手拍落,掌心沾上黑血,寒意透骨。
再一刀斩下,劈开五只围拢的尸蟞。赤焰比先前更弱,边缘已泛起幽蓝。我知道这火撑不了多久。麒麟血在体内奔流,热度攀升,可刀身吸纳的速度远不及消耗。
三只尸蟞同时扑向左脚踝。
我缩骨卸力,肩胛内收,膝微曲,避过其中两只的钩爪。第三只仍咬穿布料,刺入皮肉。我低头,刀锋斜切,将其劈作两半。可就这一瞬,四只绕至背后,猛然跃起。
我转身不及。
一只扣住右手腕,甲壳收紧,力道惊人。我奋力挣动,另一只趁机攀上臂,足肢层层缠绕,如铁链绞紧。左手握拳砸下,击碎一只背壳,但它依旧附着不动。
更多的尸蟞涌来。
不再分散进攻,而是集中扑向四肢。两只缠上左腿,三只爬上右臂,更有数只直扑肩颈。我挥刀乱斩,赤焰扫过,焚毁一片,新的立刻补上。
身体开始被拖动。
不是我走,是它们在拉。十几只合力,脚踝传来巨大牵引。我撑住地面,左手五指抠进砖缝,试图稳住身形。可它们数量太多,力量叠加,一点一点,将我往主殿深处拖去。
我回头。
幽深的甬道口就在身后几步。那里无光无声,唯有更深的黑暗。尸蟞正把我朝那个方向拽。
我咬牙,双腿发力欲站。右腿刚抬起,七八只尸蟞重新扣住,足肢如钩索般缠绕,越勒越紧。我以刀柄猛砸,断了几根肢节,可断口处立刻又有新虫攀附。
赤焰忽明忽暗。
刀身发烫,并非因火,而是我握得太紧。麒麟血顺血脉流入刀柄,火光一闪,烧掉扑向脸的一只尸蟞,可下一秒,三只自头顶落下。
我半跪下去。
膝盖砸地,震起碎屑。手指仍抠着地面,指腹磨破,血渗而出。我抬头,望向甬道上方。
张怀礼站在那里。
立于洞口高处凸石之上,灰袍未动,脸上无悲无喜。他看着我,眼神如同注视一件已完成的事。
我没有话。
他也沉默。
直到我的上半身被拖入甬道入口,腹部擦过粗糙石沿,衣料撕裂。这时,他抬手,自怀中取出一块玉佩。
半块。
温润如玉,边缘参差,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他轻轻一抛,玉佩在空中翻转,落下,恰好停在我视线正前方的地面上。
“叮”的一声。
轻若尘响,却在此刻格外清晰。那声音与尸蟞爬行的窸窣交织,竟形成一种诡异的节奏。
我盯着那块玉佩。
它静静躺在地上,距我脸不过一尺。材质我认得,与我贴身佩戴的那一块完全相同。我从未示人,也从未离身。
他怎会拥有?
我想伸手,可右手被三只尸蟞牢牢锁住,动弹不得。我用指尖蹭地前行,差一点就能碰到。一只尸蟞察觉,立即俯身,口器咬住我的食指。
痛。
但我未缩。
指甲继续前滑,终于触到玉佩边角。冰凉传至指尖,刹那间,腕间麒麟血猛然一跳,仿佛认出了什么。
张怀礼开口。
声音平淡,毫无起伏:“等你变成我这样的怪物,‘门’自会为你打开。”
我没看他。
也没回应。
我只是盯着那块玉佩,看着它静静躺在地上,被越来越多的尸蟞包围。一只爬上去,遮住一角;又一只,盖住另一半。
我的肩膀已完全进入甬道。
只剩一只手还扒在入口边缘。五指深深嵌入石砖缝隙,指骨因用力而泛白,关节发出闷响。血从指缝滴落,落在玉佩旁。
尸蟞持续拖拽。
身体一点点被拉进去。我能感觉甬道内的空气更冷,带着腐朽的气息。头顶虫群越积越厚,压迫感令人窒息。
最后一刻,我回头。
张怀礼仍立原地,未近一步,也未再言。他只是看着,像在等待一个注定的结果。
我的手终于撑不住了。
一根指骨断裂,咔的一声,整只手滑脱。身体失去支撑,瞬间被拽入黑暗。
石砖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从入口延伸至深处。血滴其上,尚未干涸。
更多的尸蟞爬来,覆盖了痕迹,也覆盖霖面。它们层层叠叠移动,如一张活着的地毯,缓慢而坚定地吞没一牵
幽冥道入口重归死寂。
唯有一缕腥风自甬道深处吹出,裹挟着低沉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在极深之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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