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描金绘龙的巨大殿门,在赤霄灌注全身力量的一记重踹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向内洞开!碎裂的木屑如同暴雨般飞溅!刺鼻的灰尘混合着殿内残留的龙涎香和一种陈腐的绝望气息扑面而来。
金銮殿内,死寂得可怕。
曾经冠盖云集、百官俯首的巍峨殿堂,此刻空旷得如同巨大的坟墓。散落一地的奏折、碎裂的玉器、倾翻的香炉、扯断的珠帘…狼藉不堪,无声地诉着不久前那场末日般的奔逃。唯有穹顶高悬的蟠龙藻井,依旧在透过破碎窗棂的惨淡光下,投下冰冷而威严的阴影。
龙阶尽头,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蟠龙金漆宝座之上,一个人影孤零零地坐着。
南诏皇帝赵胤。
他身上的明黄龙袍歪斜地套着,金冠早已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曾经威严的面容此刻如同风干的橘皮,布满灰败的死气,眼窝深陷,浑浊的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和迟滞。他就那样佝偻着背,枯坐在龙椅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木偶,对殿门被破的巨大声响充耳不闻。
林晚一身玄甲染满暗红的血污,手持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踏过狼藉的御道,踏上那曾经遥不可及、如今却浸满仇人鲜血的汉白玉阶。冰冷的杀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几乎将殿内本就稀薄的空气冻结。每一步落下,靴底与玉阶碰撞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大殿中,都如同催命的鼓点。
赤霄和数名精锐甲士紧随其后,刀剑出鞘,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大殿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警惕着可能存在的最后反扑。
“你来了。”
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摩擦般的声音,突兀地从龙椅上响起。
赵胤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抬起了头。散乱的花白头发下,那双浑浊的眼睛,竟然缓缓聚焦,落在了拾级而上的林晚身上。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扯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比哭更难看。
“朕就知道…会是你。”他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只有你…会这样…一步一步…踩着血…来找朕…”
林晚的脚步停在龙阶之下,微微仰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龙椅上那个行将就木的仇人。她没有话,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森寒的微芒,遥遥指向赵胤的咽喉。
赵胤浑浊的目光在那滴血的剑尖上停留了一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般的笑声。他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在宽大的龙椅上坐得稍微“端正”一点,目光却死死锁定了林晚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
“云昭?”他歪着头,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调,念出这个烙印着屈辱的名字,随即又神经质地摇了摇头,嘴角咧得更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不…不对…朕该叫你…林晚?苍梧宰相…云峥的…好女儿?”
林晚持剑的手,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瞳孔深处,冰层碎裂,翻涌起一丝惊涛!他怎么会知道?!
赵胤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僵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扭曲的快意。他自顾自地了下去,声音嘶哑而飘忽,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那个…被苏氏那个蠢妇…亲手捂死在冷宫枯井边的…孽障…朕的…亲生骨肉…”他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一丝水光,却又迅速被疯狂取代,“想不到啊…想不到…用朕亲生女儿的命…换来的…竟是…索命的…阎罗!”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冷宫!枯井!捂死!亲生骨肉!真相如同血淋淋的画卷,在他癫狂的叙述中,被粗暴地撕开!
“闭嘴!”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尖利!冰冷的杀意轰然爆发!她身形微动,剑尖化作一道寒星,直刺赵胤咽喉!速度之快,带起凄厉的破空声!
“杀朕?!”赵胤却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佝偻的身体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力量,他状若疯癫,枯瘦的手指带着风,直直地戳向林晚的脸!声音因极致的怨毒和疯狂而扭曲变形,如同夜枭啼血:“你以为你赢了?!你这条毒蛇!你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用来搅乱南诏、用来报复朕的棋子!你永远不知道是谁把你送到朕手里!永远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看着这一切!你以为报了仇?!哈哈哈!笑话!大的笑话!你只是…呃——!”
他疯狂怨毒的嘶吼戛然而止!
一道寒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只有积压了两世的、焚尽一切的恨火!
噗嗤——!
冰冷的剑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件象征皇权的明黄龙袍,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赵胤干瘦脖颈的侧面!剑刃切断血管、撕裂肌肉、贯穿骨骼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林晚握剑的手腕!
温热的、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在林晚冰冷的玄甲上,溅在光洁的玉阶上,溅在蟠龙金漆的龙椅扶手上!
赵胤的身体猛地一僵,疯狂怨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林晚,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置信的惊愕。他似乎想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大股大股的血沫从被贯穿的颈侧和嘴角涌出。
林晚手腕猛地一拧,长剑带着无匹的力道向侧后方狠狠一拉!
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一颗曾经主宰南诏万里河山、此刻却沾满血污和惊恐的头颅,带着未尽的怨毒与惊骇,脱离了脖颈的束缚,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砰然滚落冰冷光滑的玉阶!
咚…咚…咚…
头颅沿着染血的台阶一路滚下,最后在御道中央停下,面朝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依旧空洞地“瞪”着大殿穹顶的藻井。
无头的尸体在原地僵立了数息,颈腔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将龙椅附近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最终,那具象征着皇权的躯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腐朽的枯木般,轰然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宽大的龙椅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龙椅上的蟠龙金雕,被喷溅的鲜血染红,显得狰狞而诡异。
林晚持剑而立,站在高高的龙阶之上,剑尖斜指地面,粘稠的血珠顺着冰冷的剑锋,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脚下同样被鲜血浸染的玉阶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大仇得报。前世鞭笞的痛楚,冷宫的饥饿与寒冷,濒临死亡的窒息腑仿佛在这一刻,随着那喷涌的鲜血和滚落的头颅,得到了宣泄。
然而,预想中的快意并未到来。胸腔里翻涌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冰寒和…空洞。像被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冷风。手刃仇敌,却如同斩断了最后一丝与过去的连接,让她感到一种荒谬的虚无。
整个金銮殿死寂无声。赤霄和甲士们看着龙阶上那道持剑而立、如同染血修罗般的纤细身影,看着那滚落玉阶的帝王头颅,看着那龙椅上喷溅鲜血的无头尸身,饶是身经百战,此刻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凄厉、仓惶、带着剧烈喘息和哭腔的嘶喊,猛地从洞开的殿门外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个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士兵,几乎是连滚爬带地扑进了金銮殿!他踉跄着冲过御道,甚至没注意到脚下那颗曾经高不可攀的头颅,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龙阶之下,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跑岔气的痛苦而扭曲变调:
“姑…姑娘!赤霄将军!不好了!凤仪殿…凤仪殿是空的!皇后…皇后苏氏不见了!我们搜遍了整个宫殿…连个鬼影都没有!”
林晚霍然转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刺向那士兵!皇后…跑了?!
士兵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一颤,猛地想起什么,慌忙抬起一只沾满血污泥泞的手,颤抖着摊开掌心:
“但…但是!我们在后殿…那根蟠龙金柱后面…找到一条密道入口!还…还有这个!”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掌心赫然托着一件东西——
一支长约半尺,做工极其精美、簪身錾刻着栩栩如生凤凰纹路的…金簪!
簪尾尖端,残留着暗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簪身之上,更是沾满了新鲜的、湿漉漉的泥土!
正是苏皇后用来刺穿禁军统领眼睛、又被她遗弃在地道入口的那支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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