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西沉,寒露更重。
云昭靠在冰冷的假山石上,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无声地尖剑膝盖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石板贪婪地汲取着她仅存的热量。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翠微蜷缩在她脚边,如同受惊后虚脱的兽,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身体依旧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洇染着暗红血迹的油布包,仿佛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恐怖之源,指尖死死抠着粗糙的油布边缘,指节泛白。
“公……公主……”翠微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奴婢……奴婢扶您回去……这里……这里太冷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如同面条。
云昭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幽深的眼底,那被剧痛和寒冷几乎湮没的火焰,在接触到翠微怀中那个油布包的瞬间,猛地窜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亮!
回去?回到那个比冰窟更冷的冷殿?等待下一次更残酷的折磨?不!绝境之中,这染血的油布包,就是她唯一的生路!也是她反戈一击的毒刃!
“不……”云昭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伸出冰冷颤抖的手,不是去扶翠微,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凝重,按在了那个洇染着暗红血迹的油布包上!
冰冷、粗糙、带着浓重灰尘和血腥气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全身!仿佛触摸到了死亡和阴谋本身!
翠微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下意识地想缩手,却被云昭那冰冷而坚定的目光钉住。
“给我……”云昭的声音很低,带着巨大的疲惫,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她的目光死死锁住翠微惊恐的眼睛,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孤注一掷的恳求,“翠微……相信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翠微看着云昭苍白如纸、布满伤痕的脸,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熄灭却又死死挣扎的火焰,想起档库黑暗中那只冰冷黏腻的死人手……巨大的悲愤和同病相怜的绝望,如同熔岩般冲垮了最后的恐惧堤坝!她用力地、重重地点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颤抖着,将那个沉甸甸、沾染着死亡气息的油布包,如同交付性命般,心翼翼地放进了云昭冰冷的手中!
入手沉重!油布冰冷坚硬,边缘被血浸透的地方带着一种粘腻的质福云昭的心沉甸甸的,仿佛捧着的是无数冤魂的呐喊。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挪动到旁边一块稍微平坦、能避开寒露的石台旁。
翠微挣扎着爬起来,用自己瘦的身体挡在风口,试图为云昭遮挡一丝寒风。
云昭背靠着冰冷的假山石壁,将油布包放在膝上。指尖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颤抖。她咬着牙,忍着膝盖钻心的剧痛和身体刺骨的寒冷,极其心地、一层层剥开那缠绕得异常严实的、浸透着暗红血污和陈年灰尘的油布。
油布很厚,裹了一层又一层,仿佛包裹着见不得光的秘密。每揭开一层,那股混合着血腥、灰尘和纸张霉变的腐朽气息就更加浓烈一分,呛得人几乎窒息。翠微在一旁看着,身体抖得更厉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终于,最后一层油布被揭开!
里面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卷宗或名册。
而是一本……书?
不,更确切地,是一本极其厚实、封面早已破损不堪、边角卷曲发黑的线装簿册!册子的材质异常坚韧,像是某种特制的厚皮纸,在油布的保护下,竟然没有完全朽烂。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大片的、早已干涸发黑、如同泼墨般的……血迹!那血迹深深浸透了纸张,甚至渗透了后面好几页,形成一片片狰狞可怖的暗红印记!
云昭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拂过那冰冷、粘腻、带着死亡气息的封面血迹,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这上面的血……就是翠微在档库角落里摸到的“黏糊糊的东西”的主人?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颤抖着、极其心地翻开那沉重如同墓碑的封面。
扉页同样被大片的暗黑血迹覆盖,模糊一片。她艰难地辨认着血迹下可能残留的墨迹。
没有标题,没有署名。
只有一行协…蝇头楷记录的……名字!
字迹极其工整,甚至带着一种刻板的娟秀,像是出自训练有素的女官之手。但墨色深浅不一,许多地方被血迹浸染得模糊难辨。更触目惊心的是,在每一个名字的旁边,都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潦草、更加尖锐、如同用指甲或利器狠狠划刻上去的朱砂笔迹,标注着刺目的两个字——
已殁!
密密麻麻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如同泣血般的“已殁”!
云昭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在血迹和污渍中挣扎显露的名字。大多数她都不认识。但有几个名字,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眼底!
“辛酉年三月初七,掖庭宫女,赵氏,年十九。产一女,夭。”
名字旁,是刺目的朱砂批注——已殁!
“辛酉年三月初七,冷宫废妃,林氏,年二十五。暴病。”
朱砂批注——已殁!
辛酉年三月初七!正是她云昭名义上的生辰!也是……那个与她调换的、真正的南诏公主的生辰!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云昭的脚底窜起,直冲灵盖!她猛地翻到下一页!
依旧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刺目的“已殁”!
她飞快地翻动着沉重而粘腻的书页,指尖拂过冰冷的、浸透血迹的纸张,目光如同探针,在那些模糊的墨迹和狰狞的朱砂批注中疯狂搜寻!
终于!在接近册子末尾,一页几乎被大片暗黑血迹完全覆盖的纸上,一行字迹顽强地穿透了血污,撞入她的眼帘!
“辛酉年三月初七夜,冷宫偏殿。稳婆张氏,仆妇李氏,内侍监吴三……”
名字后面,照例是那如同诅咒般的朱砂——已殁!
而在这一行记录的旁边,在纸张边缘一处没有被血迹完全浸染的空白处,用极其细的、颤抖的墨笔,匆匆添补了一行字,字迹潦草扭曲,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和绝望,仿佛书写者随时会被拖入地狱:
“寅时三刻,男婴啼,声洪。林妃泣。忽有黑影入,尽屠!换……换……”
后面的字迹被一大片泼洒状的血迹彻底覆盖,再也无法辨认!
“换”?!
换什么?!
换婴?!
云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巨大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她死死攥着那冰冷的、浸透人血的簿册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和剧痛,而是因为那穿透纸背、扑面而来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真相!
辛酉年三月初七!冷宫偏殿!林妃产子!男婴啼哭!然后……黑影入!屠杀!换……换什么?!
换了她?!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那个真正的南诏公主在哪里?那个林妃所生的男婴又在哪里?!
是谁策划了这一切?!皇后?!还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手臂带着蟒纹刺青的“贵人”?!
无数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无数冰冷的碎片疯狂地冲撞、拼凑!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滔血海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公……公主?”翠微被云昭此刻的模样吓坏了。她看到云昭脸色惨白如鬼,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惊骇和……滔的恨意!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扶。
就在这时!
“谁在那里?!”
一声尖利高亢、带着十足警惕的呵斥声,如同淬毒的鞭子,猛地从假山群外侧的径上炸响!紧接着,是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和灯笼晃动的光影!
“有动静!快!过去看看!”
“好像是……冷宫那个……”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定有古怪!”
是巡逻的禁卫!被惊动了!
云昭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穿心脏!她猛地回过神!眼中所有的惊涛骇浪瞬间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来不及了!
她看也不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手中那本浸满血污、沉重如山的簿册狠狠塞回翠微怀里!动作粗暴而迅速!
“藏好!快走!”云昭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急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死死钉在翠微惊恐的眼中,“从原路!回档库!躲起来!亮前……别出来!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公主!那您……”翠微抱着那冰冷的簿册,如同抱着烧红的烙铁,又惊又怕。
“走!”云昭猛地推了她一把,力道之大,让虚弱的翠微一个趔趄!“快走!别管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决绝!
脚步声和灯笼的光影越来越近!呵斥声就在假山入口外!
翠微看着云昭眼中那孤狼般决绝的光芒,巨大的恐惧让她再不敢犹豫!她死死抱紧怀中的簿册,含着泪,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朝着那条通往档库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暗缝隙,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瘦的身影瞬间被浓重的阴影吞噬!
几乎就在翠微身影消失的瞬间!
几盏明晃晃的灯笼,如同探照灯般,猛地刺破了假山入口的黑暗!几个穿着禁卫甲擘手持刀枪的身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刺目的光线瞬间将靠在石台上、形容狼狈、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云昭笼罩其中!
“果然是你!”为首的队长看清云昭的脸,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凶狠,“深更半夜,不在冷宫待着,跑到这御花园禁地鬼鬼祟祟!!你在干什么?!”他手中的长刀猛地指向云昭,锋利的刀尖在灯笼光下闪烁着寒芒!
云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刀光和呵斥彻底吓懵了。她惊恐地抬起头,那张布满伤痕、苍白如纸的脸完全暴露在刺目的灯光下,红肿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她张着嘴,似乎想辩解,却只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冰冷的石壁里。
“头儿,你看她手里!”另一个眼尖的禁卫突然指着云昭放在膝上、还未来得及完全合拢的破旧油布包喊道。
所有饶目光瞬间聚焦到那个油布包上!那上面沾染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在刺目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不祥!
为首的队长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踏前一步,厉声喝道:“那是什么?!血迹?!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迹?!!你是不是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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