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济南城东有座破败的戏园子,桨莲花苑”。这园子原是本城富商张家所建,兴盛时夜夜笙歌,名角云集。自打张家败落,戏园便荒废了七八年,院中那口荷花池也日渐干涸,只剩残枝败叶。
城东有个书先生,姓李,单名一个莲字。此人三十来岁,生得清瘦,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常在茶馆些奇闻异事。他的故事与众不同,仿佛亲历一般,总让人听得如痴如醉。奇怪的是,他只在春夏书,秋冬时节便不知所踪,来年开春又突然出现。
这年三月,春风刚吹暖了护城河的水,李莲又出现在“悦来茶馆”。只见他往台上一坐,醒木一拍,开口道:“今日不别家,单那莲花苑的奇事。”
台下有个叫张德福的老者,正是当年张家后人。听李莲提起自家旧园,不禁竖起耳朵。
“各位可知,那莲花苑为何荒废?”李莲摇着纸扇,慢条斯理道,“非是张家经营不善,实是园中荷花成了精,每逢月圆之夜,便化作美貌女子在池边起舞,引得看客失魂落魄。张家老爷恐惹祸端,只得闭了园子。”
众人听得入神,张德福却摇头:“李先生故事虽好,却不知实情。我家族谱记载,闭园是因家道中落,无力经营,哪有什么荷花精?”
李莲微微一笑:“张老先生有所不知,令尊闭园前夜,是否有人见池中白光大作,次日满池荷花尽数枯萎?”
张德福一愣,这事他确曾听老仆提过,只是从未当真。见他不语,李莲接着:“那荷花精名曰‘莲心’,本是瑶池一株白莲,因沾染凡尘情愫,被贬下界。她在张家戏园落脚,与园中一位琴师相恋。谁知那琴师薄幸,骗了她千年修为后远走高飞。莲心一怒之下,以自身精气养满池荷花,每朵皆是她分身,专在月圆之夜诱惑负心男子。”
这时,台下有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商人插嘴:“李先生,既是妖精,何不请道士收了?留她在城中,岂不祸害百姓?”
李莲瞥他一眼:“这位爷有所不知,莲心虽为精怪,却从不害无辜之人。她专寻那负心薄幸、欺压良善之徒。三年前城南绸缎庄王老板,骗了乡下姑娘的身子又将其抛弃,可有此事?”
那商人脸色一变,支吾不语。众人这才想起,三年前王家确实出了件怪事,王老板一夜之间疯了,整日念叨“荷花仙子饶命”,不出三月便暴病身亡。
李莲继续道:“那夜,王老板酒后路过莲花苑,见院门虚掩,好奇进去,正撞见满池荷花在月光下绽放,花心处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冲他嫣然一笑。王老板色心顿起,上前拉扯,谁知女子化作万千花瓣,钻入他七窍之郑自此,王老板便疯了。”
茶馆里鸦雀无声。半晌,有人问:“李先生怎知得这般详细?”
李莲合扇起身,神秘一笑:“机不可泄露。诸位若不信,今晚月圆,可往莲花苑一探究竟。只是切记,心怀叵测者莫入,否则......”他话未完,拱手告辞,飘然而去。
这晚,果然有七八个胆大的相约来到莲花苑。园门早已破败不堪,轻轻一推便吱呀作响。院中荒草齐腰,那口荷花池静静躺在月光下,池中竟真有几点新绿,几支荷箭破水而出。
“怪了,这池干涸多年,近日又无雨水,怎会有荷花?”一人诧异道。
正着,池中忽然升起薄雾,雾中隐隐有丝竹之声。众人屏息凝望,只见池水竟慢慢涨了起来,不多时便满了一池清水。水中荷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绽放,花瓣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更奇的是,每朵荷花中央,都立着一个的白衣女子,随着无声的旋律翩翩起舞。众人看得痴了,忽听一声轻笑,池中央最大那朵白莲缓缓升起,花中女子身形渐长,落地时已与常人无异。
女子身着素白罗裙,青丝如瀑,眉眼如画,正是传中的莲心。她轻启朱唇,声音如清泉击石:“诸位既来,何不坐下听我一曲?”
话音未落,池边凭空出现数张石凳。众人战战兢兢坐下,莲心纤手一扬,池中荷花纷纷飞出,化作乐师模样,手持各种乐器。一时间,笙箫管笛齐鸣,奏的竟是失传已久的古曲《霓裳羽衣》。
曲至半酣,莲心翩然起舞,身姿曼妙,仿佛要随风而去。舞到精彩处,满园忽然飘起雪花,可仔细一看,那“雪花”实是细碎的花瓣,落地即化,不留痕迹。
忽然,园门外传来一声长啸:“妖孽,安敢在此蛊惑人心!”
一道黄影掠入院中,是个身穿杏黄道袍的中年道士,手持桃木剑,须发戟张。莲心止住舞步,淡然道:“我道是谁,原是茅山弃徒黄三郎。你连自家师妹都敢欺辱,还有脸称我妖孽?”
道士脸色大变,挥剑便刺。莲心不躲不闪,只轻轻吹了口气,池中飞出一片荷叶,将桃木剑裹住。道士用力拉扯,荷叶纹丝不动,反将他往前带去,噗通一声跌入池郑
也奇怪,道士一入水,满池荷花瞬间凋零,池水也迅速退去,露出干涸的池底。道士挣扎起身,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再看莲心,早已不见踪影,只剩月光冷冷照着空园。
众人惊魂未定,忽听墙头有人轻笑。抬头一看,李莲不知何时坐在那里,正悠闲地摇着扇子。
“李先生,这......”张德福颤声问道。
李莲跳下墙头,拍拍衣上尘土:“这黄道士三年前欺辱同门师妹,致其羞愤自尽。他怕师门追究,逃至济南,伪装成游方道人。莲心今夜特为那苦命女子讨个公道。”
话音刚落,地上道士忽然惨叫一声,双手捂脸。众人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他脸上竟生出一片片荷花状的印记,红白相间,甚是骇人。
“此乃‘莲心印’,凡被印上者,终生不得行恶,否则印记溃烂,痛不欲生。”李莲淡淡道,“黄三郎,好自为之。”
道士连滚爬起,仓皇逃走。众人再看李莲,眼中多了几分敬畏。
张德福上前作揖:“李先生真乃高人。不知这莲花苑......”
李莲叹道:“实不相瞒,莲心与张家有段渊源。当年令祖建园时,曾救过一株将枯的白莲,移植池中细心照料。莲心感念此恩,暗中庇护张家三十年兴盛。后张家子孙不肖,她才离去。今见张老先生为人敦厚,愿再助一臂之力。”
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粒莲子,投入干涸的池郑莲子入土即发芽,转眼长出翠绿荷叶,不多时开出三朵白莲,清香四溢。
“有此三莲镇宅,保张家三年平安。三年后若有善行,自有福报。”李莲完,转身欲走。
张德福连忙拦住:“先生大恩,不知如何报答?这园子......”
李莲笑道:“园子还是你的,只是每月十五,需容莲心在此住一夜。另外,三日内,会有人来与你商议重修戏园之事,此人可信。”
果然,三日后,一位姓白的南方客商找到张德福,愿出资重修莲花苑,条件是保留荷花池,且每月十五闭园一日。张德福欣然应允。
重修期间,怪事连连。工匠们常夜间见白衣女子在工地巡视,若有偷工减料处,次日必被发现纠正。有个木匠私藏了两块好木料,当晚做梦被荷花藤缠身,惊醒后连忙送回。
半年后,莲花苑重修竣工,更名为“莲心戏园”。开园那日,盛况空前。李莲登台书,讲的正是《莲心传》。到动情处,满园荷花无风自动,似在应和。
自那以后,莲心戏园成了济南一景。每月十五虽闭园,但夜深人静时,常有人听见园中传来缥缈歌声,如泣如诉。
这年中秋,园中来了一位特殊客人——位白发苍苍的老琴师。他在池边坐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人们发现他安详地倒在石凳上,手中紧握一支玉笛,脸上带着微笑。池中最大那朵白莲,竟在这一夜凋零,花瓣散落老人周身。
李莲闻讯赶来,长叹一声:“孽缘,孽缘。这老琴师便是当年负心之人,漂泊半生,终是回来了。”
众人不解:“既已负心,莲心为何不报复?”
李莲摇头:“情之一字,最难清。莲心苦等数十年,非为报复,只为一句道歉。昨夜老琴师以魂奏笛,诉尽悔意,莲心听了,怨气尽消,重入轮回去了。”
着,他走到池边,拾起一片花瓣,轻声道:“其实,莲心早该离去,只是舍不下这满池荷花,舍不下戏园中的悲欢离合。今日缘尽,我也该走了。”
张德福急问:“先生要去何处?”
李莲微笑不语,身形渐渐淡去,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郑与此同时,池中所有荷花齐齐绽放,刹那间满园芬芳,经久不散。
后来,有人在江南水乡见过李莲,他仍在茶馆书,故事里总有个痴情的荷花仙子。也有人,李莲本就是莲心一缕精气所化,专为在人间讲述她的故事。
莲心戏园至今还在,每逢盛夏,满池荷花依旧开得灿烂。老济南人,月圆之夜,若是有缘,还能看见白衣女子在池边起舞。只是她不再诱惑负心人,而是静静守护着这座园子,守护着戏里戏外那些真心不渝的故事。
而关于李莲的真实身份,始终无人知晓。只有张德福在临终前对子孙:“李先生不是凡人,他衣袖上总有股淡淡的荷香,那香气,与当年莲花苑中的一模一样......”
从此,济南城里多了一句俗语:“真假难辨李半仙,情深不寿莲心怨。”的便是这段亦真亦幻的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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