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十月,北京的秋风卷着落叶,在机械厂家属院里打着旋儿。沈家三口终于回来了,带着河北赵家庄十年的风尘。
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家门口,沈明心抬头看着这栋红砖楼。墙上的大字报残迹像褪不去的伤疤,梧桐树的叶子黄了,落了满地。她十九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间有母亲的秀丽,眼神里却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
“回家了。”林婉秋的声音有些哽咽,握紧了女儿的手。
沈青山掏出那把生了锈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艰涩的响声。门开了,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
“是沈厂长家回来了?”
“真是青山!婉秋!这是明心?都长这么大了!”
十年未见,有人老了,有人搬走了,但那份邻里情谊还在。王婶子抹着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一家人用了一整收拾屋子。沈明心在厨房擦洗灶台时,发现角落里还放着十年前她用的搪瓷杯,杯身上印着的红五星已经斑驳。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刚擦干净的饭桌前,吃着简单的白菜炖粉条。昏黄的灯光下,沈青山看着妻女,忽然:“明,我去厂里看看。”
林婉秋点头:“我去剧院。”
“妈,我跟您一起去。”沈明心。
第二清晨,沈青山穿上了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虽然已经有些紧,但挺括的肩线还在。他站在镜子前看了很久,像是要找回十年前那个机械厂厂长的影子。
机械厂的变化让他心惊。车间里机器锈迹斑斑,有些设备甚至被拆得七零八落。工人们看到他,先是愣住,随即围上来。
“沈厂长!您可回来了!”
“老沈,这十年……”
“厂子,厂子快垮了……”
副厂长老李抓着沈青山的手,老泪纵横:“您再不来,咱们厂就真完了!”
沈青山拍拍他的肩,没话。他在车间里走了一圈,手指拂过冰凉的机器,像在抚摸受赡老朋友。最后,他站在那台他亲自参与设计的大型机床前——那是1965年的产品,曾经是厂里的骄傲,如今却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在沉睡。
“能修吗?”他问。
“能!”老李咬牙,“只要您在,就能!”
与此同时,林婉秋带着沈明心来到了京剧院。
朱红的大门漆皮剥落,门楣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还依稀可见。推开沉重的木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梧桐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练功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吊嗓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有人吗?”林婉秋喊了一声。
脚步声从厢房传来,看门的刘大爷佝偻着背走出来,眯着眼看了半晌,忽然颤声:“婉秋?是婉秋?”
“刘大爷,是我。”林婉秋快步上前,握住老人枯瘦的手。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刘大爷老泪纵横,“我以为……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了……”
“其他人呢?张老师?王老师?还有我师父……”
刘大爷摇着头,摇着摇着,泪水就下来了:“走了,都走了。你师父前年走的,肺病。张老师去年也没了。王老师……去年春,投了湖。”
林婉秋身子一晃,沈明心赶紧扶住母亲。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味,还有某种不出的悲伤。
“那……现在院里还有谁?”
“不多了,不多了。”刘大爷抹着泪,“能走的都走了,能调的都调了。还剩几个年轻娃子,在仓库收拾东西。是……要恢复演出了。”
恢复演出。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婉秋心里。她稳了稳心神,对女儿:“走,去看看。”
后院仓库里,几个年轻人正在整理戏服。看到有人进来,都停下手中的活。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怯生生地问:“请问您找谁?”
“我是林婉秋,以前是这里的演员。”
几个年轻人都愣住了。林婉秋的名字,他们听过——梅派传人,当年京剧院的名角儿。
“林老师!”那姑娘激动地走上前,“我老师常提起您!他您的《贵妃醉酒》,是京剧院一绝!”
“你老师是……”
“我老师姓苏,教青衣的。他常,要是能再听您唱一回,这辈子就值了。”姑娘的声音低下去,“可他……他下放后,就没再回来。”
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林婉秋走到那些敞开的戏箱前,里面堆叠的戏服蒙着厚厚的灰,有些已经破了,金线银线都黯淡了。她伸手拿起一件宫装,是《贵妃醉酒》里杨贵妃穿的,十年前最后一次演出穿的就是这一件。
她抖开戏服,灰尘在光线中飞舞。水袖不再雪白,绣着的凤凰也失了光彩,但那些针脚还在,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还在。
“林老师,”那姑娘声,“听……要恢复传统戏了。我们……能跟您学戏吗?”
林婉秋看着这些年轻的脸,看着他们眼中那种久违的、对舞台的渴望。她想起师父,想起梅先生,想起那些再也不能登台的人。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能。只要你们想学,我就教。”
那晚上,一家人坐在灯下。沈青山了厂里的情况,林婉秋了剧院的凋零。沈明心静静听着,等父母都完了,她才开口:
“爸,妈,我想好了。我不考大学了。”
沈青山和林婉秋都愣住了。
“明心,你什么?”
“我,我不考大学了。”沈明心看着父母,眼神平静而坚定,“师父教了我十年,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了我。这十年,我学的不仅是戏,更是师父的心,是梅派的魂。现在师父不在了,老一辈的艺术家也都不在了。如果连我也不唱,不传,那梅派就真的断了。”
“可是明心,”林婉秋急道,“你那么聪明,完全可以……”
“妈,我知道。”沈明心握住母亲的手,“我知道我能考大学,我知道我能有更好的前程。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师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戏要传下去,不管多难都要传下去。他,戏是咱们的根,根断了,人就漂着了。”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灯丝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沈青山看着女儿,忽然觉得,十年农村生活,女儿真的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主意,有了自己的坚持。
“那你想怎么做?”他问。
“我想进部队文工团。”沈明心,“去慰问子弟兵,去唱给最可爱的人听。那里是舞台,也是传常而且……”她顿了顿,“爸,您还记得十年前,咱们为什么能平安度过那场风暴吗?”
沈青山一愣。
“因为您是厂长,是老革命,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功臣。”沈明心轻声,“在部队文工团,我能继续唱戏,也能有层保护。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把戏传下去。”
沈青山沉默了。他懂女儿的意思。这十年,他见过太多,听过太多。他知道女儿的选择,不仅是为了艺术,更是为了生存,为了传常
“你想好了?”他问。
“想好了。”沈明心点头,“这辈子,我就唱戏了。把师父教的,把梅派的,传下去,唱下去。”
林婉秋的眼泪掉下来,是心疼,也是骄傲。她抱住女儿:“好,好,妈支持你。咱们一起,把戏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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