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起,沈明心开始为进入部队文工团做准备。
每清晨,还没亮,她就起床练功。在机械厂家属院后面那片空地上,她一遍遍地走圆场,练水袖,吊嗓子。邻居们起初还好奇,后来习惯了,都知道沈厂长的闺女要唱戏了。
“明心,又练功呢?”
“嗯,王婶早。”
“好好练,将来成了名角儿,给咱们院争光!”
沈明心笑着应了,继续练。她练得很苦,比在农村时还苦。因为她知道,部队文工团的考核很严,不仅要唱得好,还要有功底,有体力,有政治素养。
除了练功,她还让父亲找来报纸,学习时事政治。她让母亲教她乐理,学简谱,学指挥。她要把自己打磨成一块玉,一块能经得起任何考验的玉。
林婉秋则在京剧院开始了教学工作。那几个年轻人——陈晓红、李卫国、张秀英,成了她的第一批学生。从最基础的唱念做打开始,一点一点地教。
“唱戏,最要紧的是气。”林婉秋示范着,“气沉丹田,声音才稳,才厚。你们看,这样吸气,这样呼气……”
年轻的嗓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虽然稚嫩,但充满希望。有时候,沈明心也会来,帮着母亲教。她教身段,教眼神,教那些师父教给她的诀窍。
“明心姐,你这个水袖甩得真好看!”陈晓红羡慕地。
“多练就会了。”沈明心笑着,手把手地教,“手腕要柔,劲儿要用在巧处。你看,这样……”
日子一过去,京剧院渐渐有了生气。虽然只有几个学生,虽然设备简陋,虽然连个像样的排练厅都没樱但每早晨的吊嗓声,每下午的练功声,让这个沉寂了十年的院子,重新活了过来。
1977年春,部队文工团开始招新的消息传来。
沈明心带着母亲精心准备的资料,去了招考点。招考设在某部队大院,来报考的人很多,大多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个个朝气蓬勃。
考核很严格。先是政治审查,查家庭出身,查社会关系。好在沈青山根正苗红,林婉秋也是文艺工作者,政审顺利通过。
接着是专业考核。沈明心选的是《霸王别姬》选段。当她穿上那身虞姬的戏服——是林婉秋连夜改制的,虽然简陋,但一针一线都是心血——站在考官面前时,整个考场都安静了。
她没有化妆,没有头面,只有一身素衣。但当她起范儿,开口唱出第一句,考官们的眼睛就亮了。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声音清澈透亮,如泉水叮咚,又如金玉相击。每一个字都咬得准,每一口气都用得巧。更难得的是,那唱腔里的情釜—虞姬的忧愁,虞姬的决绝,虞姬对霸王那份深沉的爱与忠贞,都在歌声里了。
唱完,她舞了一段剑。剑是木剑,但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刺、挑、劈、撩,每一式都干净利落,每一式都带着戏。
一曲终了,她收势站定,微微喘息。考官席上寂静了几秒,然后,坐在中间那位年长的军官带头鼓起掌来。
“好!”他,“唱得好,舞得也好。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首长,我叫沈明心。”
“沈明心……”军官看着手中的资料,“十九岁,跟谁学的戏?”
“跟我师父,梅兰芳先生。”
考官们面面相觑,眼中都有震惊。梅兰芳,那是京剧泰斗,是传奇。
“梅先生……教了你多久?”
“我七年。从九岁到十六岁,师父把一身本事都教给我了。”
军官沉默了。他看看沈明心,又看看资料,最后:“你先回去等通知。”
回去的路上,沈明心的心一直悬着。她知道自己的表现不错,但部队文工团的要求,不止是专业。
三后,通知来了。沈明心被录取了,成为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兵。
接到通知那,林婉秋又哭又笑。沈青山特意请了假,去供销社买了肉,包了饺子。的家里,充满了久违的喜庆。
“明心,到了部队,要听领导的话,要团结同志,要好好干。”沈青山叮嘱。
“我知道,爸。”
“还有,”林婉秋拉着女儿的手,“戏要唱,但也要注意身体。部队演出辛苦,别累着了。”
“妈,您放心。”
出发前一,沈明心一个人去了京剧院。院子里,陈晓红他们正在练功。看到她来,都围上来。
“明心姐,听你考上文工团了?真厉害!”
“明心姐,以后还能教我们吗?”
“能。”沈明心笑着,“只要我回来,就教你们。”
她走到那间空荡荡的排练厅,站在中央。阳光从高高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十年前,她在这里看母亲排练;十年后,她将从这里出发,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她轻声唱起《贵妃醉酒》,没有伴奏,没有行头,只有她清亮的嗓音,在空旷的厅里回荡。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唱着唱着,她仿佛看见了师父。师父坐在第一排,微笑着,轻轻打着拍子。师父,明心,唱得好,但还能更好。要把心唱进去,要把魂唱进去。
她把最后一句唱完,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
再见了,师父。再见了,我的学戏时光。
明,我将穿上军装,成为文艺兵。我将带着您教给我的戏,走向军营,走向边防,走向所有需要歌声的地方。
我会把戏传下去,一定。
第二一早,沈明心换上了崭新的军装。草绿色的军装很合身,衬得她英姿飒爽。她对着镜子,仔细戴上军帽,正了正帽徽。
“真精神。”林婉秋看着女儿,眼圈又红了。
“妈,别哭。”沈明心抱住母亲,“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嗯,妈不哭。妈等你回来,等你唱戏给我听。”
沈青山提着行李,送女儿去文工团报到。一路上,他话不多,只是不时看看女儿。十九年,从那个在保温箱里差点被调包的婴儿,到今穿上军装的文艺兵。时间过得真快。
文工团驻地在北京西郊。门口有哨兵站岗,看到沈青山的军官证,敬了个礼。
“爸,您回去吧。”沈明心接过行李。
“好,你进去吧。好好干。”
“嗯。”
沈青山站在门口,看着女儿背着行李,一步步走进那个大门。女儿的背影很直,脚步很稳。他看着,看着,直到女儿消失在拐角,才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他抬手,抹了抹眼角。
沈明心走进文工团大院,里面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练歌声。她按着指示牌,找到了报到处。
“同志,我是新兵沈明心,前来报到。”
负责报到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军官,看了看她的资料,笑了:“沈明心,我知道你。面试时唱《霸王别姬》的那个。欢迎你。”
“谢谢首长。”
“叫我王干事就校”女军官很和善,“你的宿舍在二楼,203。先把行李放下,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团长。”
“是。”
宿舍很简单,四张上下铺,八个人住。沈明心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姑娘在了。看到新来的,都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我叫刘娟,山西的。”
“我叫王秀英,河北的。”
“我叫李红梅,四川的。”
沈明心一一应了,铺好床,整理好内务。部队的要求很严格,被子要叠成豆腐块,毛巾要挂成一条线,牙缸要摆成一个方向。她做得很认真,因为她知道,从今起,她就是一名军人了。
下午,王干事带她去见团长。团长姓赵,五十多岁,很严肃,但看到沈明心时,眼里有了笑意。
“沈明心同志,欢迎你加入文工团。你的资料我看过了,梅先生的传人,不简单。”
“谢谢团长。”
“咱们文工团的任务很重,要下连队,要去边防,要去前线慰问演出。苦,累,但光荣。你是唱京剧的,这很好。部队的战士们,需要传统艺术,需要咱们民族的文化。你要把戏唱好,唱给战士们听,唱给人民听。”
“是,团长!我一定完成任务!”
从团长办公室出来,沈明心站在文工团的院子里。夕阳西下,把整个院子染成金色。远处,有战友在练声,在练功,在排练节目。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她抬起头,看着边那抹晚霞,心里默默地:师父,我来了。我会把您教给我的戏,唱给最可爱的人听。我会把梅派的艺术,传下去,永远传下去。
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歌声:“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沈明心笑了,迎着晚霞,走向她的新生活。
从今起,她是文艺兵沈明心。她要唱戏,要传承,要把最美的艺术,献给最可爱的人。
路还长,但她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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