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置换的眩晕感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仿佛整个灵魂被强行塞进一个狭窄的管道，然后以超越理解的速度抛射出去，再狠狠砸进一具沉重的躯壳。五脏六腑都在抗议，耳中嗡鸣不止，连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砰！”“噗通！”
几声闷响，五道身影从半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上。
“呃……”雷豹第一个挣扎着撑起身体，胸口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但他第一时间看向自己怀里——沐婉依旧昏迷，但呼吸还算平稳，被他牢牢护住，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苏晴摔得七荤八素，手臂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她顾不上自己，立刻看向身旁。
林琅就摔在她不远处，身体蜷缩，一动不动。他左眼的血泪已经干涸，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刺目的暗红痕迹，右眼紧闭，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周身的气息极其紊乱，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又会不受控制地泄出一丝令人心悸的混乱波动，那波动中夹杂着星辰的微光、混沌的暴戾以及一丝令人作呕的污秽黄芒。
“林琅！”苏晴心头一紧，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心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但还算均匀。她尝试将一丝温和的星辰原力渡入他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甚至引动了他体内混乱力量的排斥，让她指尖一阵发麻。
“他情况很糟，”苏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力量彻底失控了，还在侵蚀他的身体和精神。”
韩立揉着几乎摔散的骨架爬起来，脸色同样不好看。他环顾四周，眼镜没了，视野模糊，但精神感知却将周围的环境大致反馈回来。
他们身处一个极其宽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大厅，但此刻一片狼藉。头顶是扭曲撕裂的金属穹顶，露出后面漆黑一片、偶尔有细微电火花闪烁的复杂结构层。地面上散落着大大的金属碎片、断裂的线缆、以及一些早已凝固、颜色暗沉的未知污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金属气味，混合着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还有一种……死寂。
冰冷、空洞、毫无生机。
墙壁上原本应该有照明装置，但大部分已经损坏，只有零星几处镶嵌着的、类似水晶的板状物，散发着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幽蓝光芒，勉强勾勒出这个空间的轮廓。
这里就是“星穹号”？那损毁率高达89.7%的“守护者级”外围舰艇残骸？
“我们……真的在一艘星舰里面？”雷豹扶着旁边一根扭曲的金属柱站起身，看着周围如同末日废墟般的景象，声音干涩。这与他想象中任何科幻作品里的星舰都相去甚远，更像是一个被巨力蹂躏后废弃多年的钢铁坟墓。
韩立走到一面相对完整的墙壁前，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但依稀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流线型的星辰纹路。他伸出手，轻轻拂去灰尘，手指触摸到那冰冷的纹路，一股苍凉与悲壮的气息仿佛透过指尖传来。
“没错，这里就是星穹号。”韩立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我能感觉到……它的哀鸣。它曾经是一艘拥有伟大力量的舰船，但在无尽的战争和岁月中，它流尽了最后一滴能量，最终沉眠于此。”
他抬头望向破裂的穹顶，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这艘巨舰曾经在星海中驰骋的英姿。“守护者级……听起来像是护卫舰或者侦察舰的级别。希望它的数据库或者能源核心还能有一部分残留……”
“先别管那些了！”苏晴焦急地打断他，“林琅需要治疗！这里有没有医疗设施？或者相对安全的地方？”
韩立回过神来，脸色凝重地摇头：“以这艘船的损毁程度，完整的医疗设施基本不用指望。安全的地方……”他释放出精神力，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但很快就遇到了无形的阻碍，感知范围被压缩在百米之内，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充满了不稳定的能量乱流和结构性的脆弱点。
“这艘船的结构很不稳定，很多区域都处于崩溃边缘，能量管线时断时续，甚至可能还有未被激活的防御机制或者……因为能量泄露而变异的什么东西。”韩立语气严肃，“我们得尽快找一个相对封闭、结构稳固的区域作为临时据点，然后再做打算。”
他指向大厅一侧，那里有一个扭曲变形、但似乎还能勉强通行的金属门框，门早已不知去向，后面是一条深邃的、散发着更浓郁陈腐气味的通道。
“那边……能量残留相对平静一些，或许可以通往舰船内部。”
雷豹二话不，将沐婉心地背在身后，用撕扯下的布料固定好，然后走到林琅身边，看向苏晴：“我来背老大，你负责警戒。”
苏晴点点头，手中月牙光刃再次凝聚，虽然光芒不如全盛时期，但锋锐依旧。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和对林琅的担忧，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雷豹心翼翼地将林琅背起，林琅的身体冰冷而沉重，那无意识中散发的混乱气息让雷豹都感到一阵心悸。
一行人，带着两个昏迷的伤员，踏入了那条幽深而未知的通道。
通道内比大厅更加黑暗，只有脚下偶尔闪烁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应急微光指示路径，指引着方向。脚下不时会踩到碎屑或绊到垂落的线缆，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墙壁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痕迹——深深的爪痕、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印记、以及一些已经干涸发黑的、难以辨认的溅射状污渍。可以想象，当年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战斗。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臭氧味越来越浓，还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苏晴握紧了光刃，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和两侧黑暗的岔路口。韩立则一边走，一边试图解读墙壁上偶尔出现的、残缺的星辰文字或符号。
“左转……前面似乎有个……舱室？”韩立不太确定地指着前方一个半开的闸门。
闸门卡死在一半的位置，里面一片漆黑。
雷豹示意苏晴停下，自己心地探头进去，凭借原力增强的夜视力观察。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像是船员休息室或者型储物间。几张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属桌椅翻倒在地，墙壁上的储物柜门大多扭曲敞开，里面空空如也。角落里堆着一些无法辨认的杂物碎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没有明显的结构损坏，相对封闭。
“暂时安全。”雷豹低声道。
几人鱼贯而入。雷豹将林琅和沐婉心地放在相对干净的角落。苏晴立刻再次检查林琅的状况，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韩立则在房间里快速搜索起来，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他撬开一个看似完好的壁板，后面是复杂的线路，但大多已经熔断或老化。他又试图启动墙壁上一个看似控制台的东西，但没有任何反应。
“能量完全枯竭了……”韩立叹了口气，“连最基本的维生系统都停止了。这里的温度会持续下降，空气虽然暂时没问题，但谁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希望，仿佛随着进入这艘死寂的星骸孤舰，正在一点点被冰冷的现实磨灭。
“一定有办法的！”苏晴不肯放弃，她看着林琅苍白的面孔，眼神坚定，“星辰文明那么强大，就算只是一艘残骸，也一定留下了什么！韩立，你再想想，那信标终端，或者那本金属书，有没有提到关于这艘船的任何信息？比如能源核心的位置？或者紧急医疗程序？”
韩立苦笑着摇头：“信标终赌信息很简略，只提供了目标和强制牵引。金属书……”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金属书在最后关头被林琅扔出，遗失在了平台虚空。“金属书丢了……”
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就在这时。
“咳……咳咳……”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响起。
是沐婉！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是迷茫和浑浊，但很快，那浑浊的暗黄色彻底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清澈，只是充满了虚弱和困惑。
“婉！你醒了！”雷豹惊喜地蹲下身。
“豹……豹哥？苏晴姐？我们……这是在哪？”沐婉的声音细若游丝，她试图撑起身体，却浑身无力，“我……我好像做了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好多沙子……好多……饥饿的感觉……”
她似乎完全不记得被控制后发生的事情了。
苏晴和雷豹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看来林琅强行吞噬污染起到了效果，沐婉暂时摆脱了控制。
“没事了，婉，都过去了。”苏晴柔声安慰道，“我们现在在一艘……嗯，比较安全的飞船里。”
沐婉眨了眨眼，看向四周陌生的环境，尤其是看到昏迷不醒、左眼残留血痕、气息混乱的林琅时，她的脸瞬间煞白：“林琅大哥……他怎么了？是因为我吗？”
她虽然不记得具体，但潜意识里似乎知道林琅的重伤与自己有关，眼眶立刻红了。
“不关你的事，婉。”雷豹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老大是为了救我们大家。”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琅，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低吼，右眼猛地睁开！那眼中不再是之前的暗金光芒，而是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混沌、星辰与污秽的黄光疯狂交织、冲突、旋转，仿佛一个微型的风暴之眼！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的混乱气息轰然爆发，将靠近的苏晴和雷豹都逼退了一步！
“林琅！”
“老大！”
几人惊呼。
林琅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但极其不稳定。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颅，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弓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喘息。
“能量……冲突……必须……平衡……”他破碎地嘶语着，右眼死死盯住韩立，“碎片……给我……”
韩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林琅是要那两块几乎能量耗尽的星辰碎片！
他毫不犹豫，立刻将碎片掏出，递到林琅手郑
林琅抓住碎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他强行运转那几乎要崩溃的混沌原力，不再是吞噬，而是试图引导、调和！
他将碎片紧紧按在自己眉心！
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星辰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注入他狂暴的识海。
同时，他右眼之中的混沌原力疯狂压向左眼盘踞的污秽力量，而那一丝新生的、来自左眼深处的未知光点，也在这一刻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混乱中提供了一丝极其微妙的“粘合力”？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嗡……”
奇迹般地，那两块本已黯淡的星辰碎片，在与林琅眉心接触后，竟然再次亮起了微光！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稳定了许多！仿佛林琅体内那混乱的星辰之力，反向滋养了它们？
而他体内狂暴冲突的三种力量，在这外部星辰能量的微弱引导和内部那未知光点的微妙作用下，那不死不休的势头，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缓和？
至少，那污秽力量的侵蚀速度，似乎减慢了一线。
林琅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剧烈的喘息也慢慢平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右眼依旧血红混乱，但那股即将爆体的恐怖气息，总算被勉强压制了下去。他再次陷入昏迷，但这一次，似乎不再是纯粹的崩溃，而是带着一丝力竭后的沉眠。
众人屏住的呼吸这才缓缓吐出，背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那一刻，他们真的以为林琅就要撑不住了。
“他……他暂时稳定住了？”苏晴声音颤抖地问。
韩立仔细观察着林琅的状态和那两块微微发亮的碎片，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他……他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利用自身混乱的星辰之力和那碎片，强行平衡体内的冲突！这太疯狂了！但……似乎起效了？至少暂时遏制了最坏的情况。”
他看着林琅，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这种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生机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碎片……好像亮了一点？”雷豹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韩立点头，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没错！这明这艘船上，或许真的有残存的、能够补充星辰能量的地方！或者，林琅自身的情况，就是一个特殊的‘能量转换器’？”
无论如何，林琅暂时脱离了即刻死亡的危险，并且指明了一个可能的方向——寻找能量，尤其是星辰能量。
就在这时。
“呲啦——！”
一阵尖锐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声音，从通道远处隐隐传来！
紧接着，是一种沉重的、拖拽着什么东西的摩擦声，由远及近，中间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如同野兽呜咽般的怪异声响！
所有饶汗毛瞬间竖起！
这死寂的星骸孤舰中，并非只有他们！
有什么东西，被他们的到来，或者被刚才林琅爆发的能量波动，惊动了！
苏晴立刻闪到门边，月牙光刃横在胸前，紧张地注视着门外漆黑的通道。
雷豹将沐婉护在身后，握紧了拳头，原力在体内奔腾。
韩立脸色发白，精神力全力扩散，试图捕捉那声音的来源和本质。
那拖拽和呜咽声，在靠近他们所在舱室一定距离后，似乎停了下来。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静静地窥视着他们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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