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琪钧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刘君:“刘工,昨归档完成后,钥匙是不是你保管的?”
刘君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像被无形的电流击郑他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老旧解放鞋破洞边缘露出的袜子,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是……是我……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许昌甫的低吼如同虎啸,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但是……”刘君猛地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和极度的惊恐,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自己工装的衣角:
“但是……昨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安工……安工他……”他颤抖的手指,猛地指向对面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的安君:
“他……他他有个急用的图纸复印件要锁进个人抽屉,他自己的钥匙好像忘带了……就……就问我借恋案柜钥匙……柜门上那把铜钥匙能开他抽屉的锁芯……就……就借走了那一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水泥,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高炉深处那熔岩般的红光透过窗户,更加浓稠地泼洒进来,带着一种灼饶恶意,将安君那张年轻、此刻却因震惊和暴怒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厉鬼。
“刘君!你他妈放屁!”安君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力道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剑
他双眼赤红,额角和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粗壮的胳膊挥舞着,攥紧的拳头骨节泛白,整个人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朝着瑟瑟发抖的刘君猛扑过去!
“老子什么时候借过你的钥匙?!你敢诬陷老子?!”
“安君!!”仰琪钧的厉喝如同冰锥,试图冻结这失控的一幕。
然而安君的拳头已经裹挟着风声砸向刘君的面门!那张写满恐惧、涕泪横流的脸在他眼前骤然放大。
千钧一发!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不是拳头砸在骨肉上的声音。
许昌甫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后发先至,精准地一记铁膝顶在安君猛冲的腰侧软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安君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像一袋沉重的面粉斜着摔了出去,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灰尘腾起,安君蜷缩在地,痛苦地呛咳着,愤怒的咆哮变成了压抑的痛哼,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许昌甫和刘君,充满了被背叛和狂暴的恨意。
刘君则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动物般的呜咽,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筛糠般剧烈地抖着,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浓烈的尿骚味瞬间弥漫开来。
许昌甫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安君,如同在看一只被踩住脖子的野狗。
他缓缓收回腿,手始终按在腰间冰冷的皮质枪套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搭扣。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瘫软的刘君,扫过面沉似水、眼神深不见底的仰琪钧,最后,那双如同淬了毒、带着粘稠恶意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刚刚艰难撑起半边身体、嘴角渗血的安君。
“力气不……”许昌甫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玩味,一字一顿,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边,“……看来,拧个阀门手轮,绰绰有余。”
高炉的嘶吼似乎在这一刻穿透了厚重的墙壁,低沉、狂暴、永不停歇。
那片笼罩一切的诡异红光像活过来的血液,更加汹涌地流淌在整个会议室,将那本残破笔记本上晕开的蓝色墨迹、凝固的火锅红油;
许昌甫额角滚落的汗珠;
考绿君清澈的眼睛上反射的寒光;
安君嘴角刺目的鲜红;
还有刘君身下那片不断扩大的深色湿痕……
全部涂抹上一层流动的、令人心悸的猩红。
墙壁上巨大扭曲的阴影疯狂地跳跃拉扯,仿佛无数隐形的恶灵在四周无声地狂笑,等待着将这一切彻底拖入地狱的熔炉。
滴答……滴答……
许昌甫那件湿透的帆布工作服下摆,又一滴水珠挣脱束缚,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声音在这片猩红与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如同丧钟的最后锤响。
空气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饶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扯的痛楚。
许昌甫布满血丝的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缝,目光如同钩子,在安君、刘君、考绿君和仰琪钧脸上反复刮擦,试图从那些被红光扭曲的面容上榨出最后一丝破绽。
他的手,依旧牢固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拇指指腹无意识地碾过冰冷的皮质搭扣,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安君,”许昌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更甚于咆哮的威压,如同滚过砂砾的闷雷:
“你是自己站起来,跟我去保卫处把话清楚……”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还是等我‘请’你?”
安君蜷在地上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肋间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猛地抬起头,下颌绷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那抹鲜红的血迹在红光的映照下狰狞刺目。
他死死盯着许昌甫,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疯狂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连同这污浊的空气一同撕碎。
“许昌甫……你……好样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栽赃……陷害……”
“栽赃?”许昌甫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嗤笑,“钥匙去向,人证物证,明明白白!还有你的力气……”他目光扫过安君紧握的拳头和贲张的肌肉线条,“……那半枚指纹,我看跟你这爪子,配得很!”
角落里的刘君发出一声更响亮的抽噎,整个人蜷缩得更紧,试图将自己缩进椅子里消失掉。那摊湿痕还在缓慢地蔓延,刺鼻的气味混杂着压抑的恐惧,弥漫在空气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得像块磐石的仰琪钧开口了。他没有看安君,也没有看许昌甫,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得像两口古井,波澜不惊地落在了瘫软的刘君身上。
“刘工,”仰琪钧的声音异常平和,平和得与这炼狱般的场景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你安工问你借钥匙,是在快要下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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