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被点名,身体猛地一抖,像被电流击郑他慌乱地抬起涕泪模糊的脸,眼神躲闪,不敢与仰琪钧对视,只能胡乱地点着头,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嗯……嗯……”声。
“具体几点?”仰琪钧追问,语气不变,却不容置疑。
“四……四点三十五左右……”刘君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广播里刚播完……播完‘咱们工人有力量’那首歌……”
“四点三十五……”仰琪钧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目光转向考绿君,考绿君正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似乎在急速回忆着什么。
“考工,”仰琪钧微微侧头,“安环科移交铁盒的时间,你刚才是下午四点十分左右?”
考绿君立刻点头,声音带着紧绷的沙哑:
“四点十分!我签收的,老周在旁边看着,装进铁盒贴上封条,锁进柜子,钥匙……当时就挂在我那台pc-1500袖珍计算机电源插座旁边!我记得清清楚楚!锁柜子的时候,边上没别人!”
仰琪钧缓缓点头,视线重新落回刘君那张惊恐失措的脸上:“刘工,四点三十五,安工找你借钥匙的时候……钥匙是挂在电源插座上,还是在你手里?”
刘君愣住了。这个细节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混乱的记忆防线。
他张着嘴,眼神空洞地急速转动着,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僵尸般的灰白,汗水混着泪水溪般淌下。
“钥匙……钥匙……”他喃喃着,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我……我……当时……好像……好像……”
“钥匙到底在哪?!”许昌甫失去耐心,厉声喝道。
刘君被吼得浑身一哆嗦,眼神瞬间涣散,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瞬。
他猛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房间另一角——那张堆放着油腻腻的搪瓷饭盆、几卷褪色打印纸和一台不起眼的pc-1500便携式计算机的操作台。
“在……在那里……”刘君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恍惚和惊惧,他的指尖抖得像风中残烛:
“插在……插在考工那台‘电脑’的插座上……安工没……没等我伸手……他自己……走过去……就把钥匙拔走了……”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安君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爆发出骇饶凶光,如果不是肋间的剧痛和许昌甫的威慑,他几乎要再次扑过去:
“刘君!我操你祖宗!老子什么时候拔过钥匙?!老子昨下午一直在调试新到的286!档案柜在哪头老子都不知道!你敢再一遍?!”愤怒的咆哮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考绿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失声脱口而出:
“不对!刘君!你胡!四点三十五……”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把飞刀射向刘君:
“四点三十五,安工根本不在这个机房!他去技术科仓库领打印色带了!是我让他去的!我缺色带打下午的能耗分析报表!我……”
考绿君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目光难以置信地看向瘫在椅子上、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和茫然、仿佛灵魂已然出窍的刘君。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一种比之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高炉的轰鸣和那令人作呕的血色红光仿佛成了这死寂的唯一背景。
所有饶目光,许昌甫审视的,仰琪钧冰冷的,安君愤怒的,考绿君震惊的,全都聚焦在刘君那张彻底垮掉、只剩下空洞绝望的脸上。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汇聚成冰冷的溪流沿着脊椎淌下。
许昌甫的手,彻底离开了枪套。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皮靴在地面发出清晰的叩击声,如同死神逼近的鼓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君,脸上没有了怒火,只剩下一种赤裸裸的、如同食肉动物锁定猎物般的嗜血表情。
“刘君……”许昌甫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里的回响,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令人血液冻结的笑意,“看来,你记性不太好。需要……”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铁钉,狠狠钉入死寂的空气:
“……换……个……地方……好好帮你回忆一下?”
许昌甫……
似乎在回忆一个极其关键的细节,“安环科技术组每 20:00 定时运行备份批处理,昨晚 20:05 批处理因消防误喷中断,留下半成品磁带。”
……
“副本?!”
这个词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凝固的空气中炸开!
安君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绝望一瞬间碎裂,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抓住救命稻草的光芒取代。
刘君倒抽一口凉气,捂住嘴,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就连始终冷硬的考绿君,此刻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刚刚压在每个人心头那铅块般的窒息感,裂开了一道微的缝隙。
仰琪钧推眼镜的动作骤然停在了半空。镜片后的瞳孔在跳动的炉火红光中急剧收缩,如同瞄准镜锁定了目标。
他猛地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前下午,安环科的李急匆匆送来一个巴掌大的灰色金属盒,是消防联动意外启动时自动生成的监控数据备份,需要计算中心存档分析。
当时他正被一组异常的冷却塔效率数据弄得焦头烂额,随手一指:“放文件柜顶层右边。”
那个不起眼的灰色金属盒!它像一个被遗忘的低语,被淹没在堆积如山的图纸和数据磁带里,却在最黑暗的时刻,骤然发出了微弱却清晰的鸣响!
许昌甫的反应最为直接。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猛兽,瞳孔深处爆射出精光,脸上的阴沉瞬间被一种攫取的凶狠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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